《春衫薄》清歌露

18、冬日

　　转眼已然入冬，初雪过后，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新都城内尽皆烧起地龙，生气炭火，围炉取暖起来，街上的行人也比往日少了不少。
　　宁璐把新来的银灰炭放进盆内，用火钳拨弄着炭盆，让火烧的更旺些，让室内更增加一些暖意。在下雪的日子里，炉火总是格外可爱，暖了人身，也能暖了人心。宁璐母亲去世的早，从小都是父亲和两个哥哥在照顾着她。母亲去世后父亲不曾续弦，却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姨进来。虽然这些姨都是进来找饭票凑麻将桌的，对她从来也都关爱，可终究还是不能取代亲娘。冬日的冷她并不喜欢，总是觉得它冰冷无情，像极了阿娘生病去世的那个冬日的冰凉阴冷。娘去世前总觉得冷，怎么都暖不了，而她离开自己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雪，天就没有放晴过。那时候阿娘格外喜欢烧炉子，用汤婆子把床捂的暖暖的，也用它来暖和他们一家人的手。在母亲生病前，一家人围炉取暖烤栗子，是她记忆中最美的冬日景致。
　　而现在，她一如从前，为了让除了家人以外的另一人，把他办公的地方烧的更加的暖和。只是这一回，让她暖和的，不止是从前母亲健在时的温暖记忆。
　　暖上汤婆子，将它交由底下的小宫女凝香放置在陛下的卧榻寝被之内。天冷成这样，只靠着被子很难快速暖和，脚怕是长时间都是冰冷的，缩成一团也无法取暖。一个汤婆子之于新都的冬日也是极其重要的。
　　凝香年岁虽小，却是自小入宫受教的，早就养成了处事爽利稳妥的性子，事情交由她去做，从未有任何差错。当初授予御前女官一职后，陛下就指派了凝香作为照顾她起居的一把手。当时她看着凝香比家中的贴身侍女华秾年纪还要小些，有些不敢指派她，总觉着是在为难小女孩。直到多日后才发现，凝香实则是个一个顶俩的能干小女孩，比起华秾丝毫不差。
　　凝香很快完成任务回来报到了。小丫头今年才十一岁，生得一张稚气的圆脸，灵动活泼的像一颗在红艳艳的牡丹上滚动的清露，清爽灵气又不乏明妍的可爱。与稚气的脸蛋相衬的却是不同于年纪的干练爽利，说话时声音脆脆的，又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精神饱满。现在，她又快步走来，步伐轻快雀跃：“璐娘姊姊，汤婆子已然放入陛下寝被，搁在床脚正中，盖的严严实实的。床褥也整理的妥妥当当的。”
　　宁璐点点头，回头熄灭小火，将壶里烧好的姜糖水慢慢倒进茶盏中。冬日寒气重，喝点姜糖水暖胃暖身，再好不过。陛下平日喜好食素，看着也是清瘦，平日里饭量也比昌和郡公他们小，却又惯于熬夜苦干。若是不多调养，只怕日后会积成慢疾。
　　陛下又在埋头苦干了，整日里都是做不完的公务，偶尔得一清闲去外头散心。如今天冷雪落，外头轻易出不去，他的闲暇时间却又开始被各种书典所占据。瞧得人不由得替他的眼睛担了一份心。
　　似是感到了她的目光，陛下从书简公文中抬起头来，迎着她来不及转换的目光笑了一笑，伸手又拈起了一块她之前放在案上，根据古法制成的水仙酥，细嚼慢咽起来。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韵律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