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如水（真幸）》寂冥

4、第四章

　　第二天清晨幸村醒来时，真田已不见了踪影。洗漱完毕后正准备出门时偶然扭头，发现餐厅的桌上放着一锅白粥，锅下还压着一张字条。拿起字条一看，入目的是那自己十分钦羡的瘦硬字体，一笔一划都如写书法作品般一丝不苟，刚健有力，很有真田的风格。内容也简明扼要：切记按时用餐，今日休假为佳，会代请假。
　　幸村对真田这种无论何时都毫不“松懈”的体贴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摸摸锅壁，尚还温热，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离答应园艺部部长帮忙照理花园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扣除路程最少也要用去的半小时，以及之前先要再核对一遍创社申请所需的时间……幸村有些抱歉地叹了口气，便转身出了家门。
　　清晨的空气里待着些许露水的潮气，有种仿佛能洗净人身上所有污秽的清新之感。幸村贪婪地呼吸着一天中最为纯净的气息，想象着如果真田看到他去上学而且还没吃他难得下厨做的早餐时的表情，不禁轻笑出声。
　　为了不破坏“皇帝”的形象，今天还是避免和他见面吧。

　　而此刻不知道自己已被某人定为“今日瘟神一号”的真田也刚从家门出来，本来心中有些放心不下想绕道去幸村家看看，但转念一想或许他还在睡觉，还是别去打扰他宝贵的睡眠时间的好，便也就作了罢。
　　大概是太早的缘故吧，列车车站的人格外稀少。真田像往常一样用看历史小说打发时间，只是这回看到高潮部分，不由更为专注，精神高度集中以至于连列车到站了都没有发觉，直到肩膀被一样东西打了一下才突然回过神来，还不及寻找击打物便发觉列车门即将关闭，慌忙一步跃上车，只在回身时从车窗看到站台地上有一个好似网球的黄色小球，以及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
　　“幸村？”
　　然而列车行驶的高速让他的眼睛只捕捉到来不及辨认的短暂一瞬，看着飞逝而过的建筑物，真田摇了摇头。大概……是错觉吧。

　　“呼……”幸村从车站柱子后面走出来，轻轻松了口气，“差一点……”不过想起弦一郎看书认真的样子又不自觉笑了笑。那个“从不松懈”的人总在生活方面笨拙地可爱，要不是刚才自己急中生智拿把玩在手中的网球打了他的肩膀，恐怕他会为晨练迟到而在放学后又责罚自己加练一个小时吧。
　　不过刚想着今天不能见面就在车站碰到，还好自己闪得快，应该没被发现吧……幸村一边这样乐观地想着，一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网球，突然想起手冢的话“网球不是用来伤害人的”，不由迟疑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行为应该不算吧，可为什么脑中回想起这句话时会有种无端的负罪感呢？总感觉自己的网球，自己本身，似乎曾伤害了许多人……
　　晃神间，眼前飘过一页眼熟的纸张。
　　这是……
　　“文学欣赏社的创社申请？怎么会在这？”幸村面色一沉，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有些蹊跷。果然，不用回头他也能感觉到一道如刺芒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正瞪视着他，猛然转过头来，却见一个不认识的高瘦青年正站在身后朝自己露出轻蔑又邪魅的笑容，而他挂满指环的手指间夹着的，正是自己昨天晚上批改完的同学们交上来的十余份创社申请。
　　对上青年冷如寒冰又媚如妖花的双眸，幸村知道今天自己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看来待会得去跟园艺部部长道歉了呢。
　　心里这样想，幸村仍旧一脸和颜悦色的表情向青年询问道；“对不起，那大概是我掉的东西，是您帮我捡起来的吗？谢谢……”
　　谁知那人冷哼一声，扭头便向车站外走去，转身时身上尖锐的金属饰品也随之摆动，在怔住的幸村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呵呵，看来是被狠狠地挑衅了呢。
　　明知会正中对方下怀也清楚前方是陷阱所在，幸村仍旧无奈地跟随男人的步伐走出了车站。一来不想在早晨便制造骚乱给急于上班的人们造成困扰，二来也很好奇这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青年究竟要玩什么花样，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十几份申请，毕竟那凝聚了同学期望和心血，以及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对工作的责任感。
　　明明已过了日出时分，天色却始终不见晴朗，反而愈发阴沉，乌云拉帮结伙地群聚在天空中，迎面吹来的风夹杂了更多的粉尘和水汽，令幸村有些喘不过气来。
　　啊，今天出门时忘带伞了，不知道弦一郎有没有带呢？

　　而此时的真田正皱着眉透过车窗望着阴沉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感。
　　幸村……
　　或许，真的应该在走之前绕道去看一眼。
　　这个念头从那以后一直盘踞在真田心头不曾散去，只是与当时不同，随着岁月的沉淀和之后接二连三事件的冲击，那丝担忧与焦躁逐渐化为愈来愈深沉的痛苦，将真田的心紧紧缠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