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庭院深深》蔡文姬不菜

17、谷底

　　陈愿从来没有那么没有安全感过，也从来没有那么矛盾和极端过。周子越不来找她，她就想，果然，周子越你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爱我。算了吧，我要离婚。可又熬不住想念，于是，她发消息给周子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都不来了。
　　有时候，周子越能感受到她的不安，然后好声哄，再找时间去看她。于是，陈愿便安生了。有时候，周子越会很不耐烦，他回：陈愿，我很忙，也很累，你能不能别老是逼我，我能来自然会来。然后，陈愿又觉得委屈，可是嘴上却总是不让：我不累吗？谁在意过我。你在家舒舒服服，有人照顾，生活没什么不同，我呢？周子越，我不想坚持了。周子越终究烦了：一天天就只知道说离婚离婚，好，你要离是吧，行，随你愿，离。
　　两个人仿佛杠上了，针尖对麦芒，谁都觉得委屈，谁也不让谁。
　　两个人总是和好，吵架，再和好，再吵架，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周家父母也一并加入了这场战争。周子越两边安抚，疲于奔命。从来都是陈愿自己解决问题或者帮着他处理问题。这次陈愿自顾不暇，现实逼着他硬着头皮自行解决。可是，他真的太弱了，传话也传不好，又无力说服任何一方，于是，在他的调解下，两边的矛盾一度升级。
　　陈愿越发觉得自己不值，自己在情绪里拉拉扯扯，浮浮沉沉，快要疯魔，你家人却满脸清清楚楚写着算计。周家父母也委屈，我们没要求过你们什么，你们这么不懂事，特别陈愿以前明明那么懂事，现在怎么能这么任性，这样的儿媳妇不要也罢。
　　周子越无奈，舔着脸找了大伯。周家终于有人想到了这确确实实是周子越的错，先是实打实骂了周子越一通。而后，开车来了苏城的家，劝了周家父母许久。终于，他们有了一丝松动。
　　周子越来找陈愿传话的时候是这样：陈愿，他们同意你回去。只要你回去认错道歉，那就不让离婚。后面的问题后面解决。但是，先说好，如果以后还是要离婚，财产怎么分？他们给了两个方案，你选一个，然后留个书面证据就算了。第一个，车子归我，车贷我自己还，债一人一半。第二个，车子归你，车贷以及你自己的债自己还，给我家十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陈愿怒了，反问：那我家花了十几万买的家具家电怎么说？
　　周子越：这些后面再说。
　　陈愿冷哼，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案。你用点脑子想想，对我来说公平吗？
　　周子越：我能怎么办？签个字而已，我们不离婚不就好了。两个人一起负担啊，东西也都是两个人的。你慌什么？除非，你说的跟我一起挺住是假的。他们是不心疼你，因为他们觉得你在骗钱，他们不了解你。可是，我心疼你就够了啊。以后受了委屈，你就忍忍，回房间你跟我诉说，我陪你，帮你纾解不就好了么。
　　陈愿：周子越，这么多年，我真的没问你要过什么。我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公平而已，这么难？
　　周子越：艹，那你让我怎么办？钱在我手里么？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就给句话，回不回去，认不认错。不回去，我们就真的完了。
　　陈愿的心揪得快要爆了，艰难抬头，望着周子越：周子越，算了吧，算了吧。
　　周子越拉过陈愿的手臂，异常用力，陈愿吃痛，可是周子越好像没知觉一样：陈愿，你就这么金贵？说爱我，一点也不为我考虑。你就这么受不得委屈？以后有委屈，我会帮你一起分担，这次忍忍怎么了？
　　陈愿倔强出声：有些委屈我能受，有些我受不得。
　　周子越：陈愿，我从来没有那么恨一个人，你是第一个。好，很好，既然这样，那我言尽于此，以后有任何后果那就自己担。我不管了。别指望我再为你考虑半分。
　　说完，摔门而去。陈愿默默抚上手臂上的红痕，喃喃出声：好疼，周子越。然后，像个破旧的布娃娃似的蹲在地上发呆，任凭眼泪放肆而流。
　　两个人微信拉黑了彼此。这次，两个人忍了一周没有联系。一周后，终究还是陈愿没有忍住，给周子越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陈愿一句话没出口就流了泪，然后，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周子越愣了一会，耐心听着她低低啜泣，半晌叹了口气，出声：我在客户家，一会结束来找你。
　　于是破天荒的，周子越没在深夜出现。六点多就来到了陈愿的小公寓。
　　周子越：陈愿，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愿：我不知道。我很乱。
　　周子越红了眼眶，深呼了一口气：陈愿，你知道吗？我们回不去了。真的。你仔细想想，你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劝你不离婚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从一开始就嫁错人了。陈愿，我最近想了很多，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可是，我没有资格说，毕竟一开始我就错了。从我犯错那刻开始，我们就没有未来了。陈愿，你坚定一点，别来动摇我。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陈愿，是我不好，真的都是我的错。陈愿，你冷静点，你也看到我们家什么样子了，你总是这样，把什么都想的特别好，永远都生活在童话里。这就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冷漠自私，别跟着我一起坠落了。你回到你的世界吧，以后看看好，找个疼你、惜你、护你的人，开开心心过日子。很抱歉，我耽误了你好多年。你值得更好的人！
　　陈愿抱住了周子越，搂着周子越的脖子不放手。她第一次觉得周子越好像真的幡然醒悟了，那么是不是他们还有希望。她抱着周子越大哭：周子越，我不要，我不要，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回去，我认错，怎么都行，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周爸的微信就是在这时候跳出来的：你看下这是我们列的财务分割方案，看完给个回复。
　　陈愿没顾得上看，冲动发了信息：爸爸，我不想离婚了，我们的问题我们自己好好解决。我想和周子越在一起，既往不咎，好好过日子。
　　周爸回：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参与。但是账单得做出来，含糊在里面肯定不行。
　　陈愿：好，我做，做完给您。我会向您证明我没有骗钱。
　　陈愿放下手机，转头拉着周子越：你看，我没骗你，我跟爸爸说了，他同意了，周子越，他同意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真的。
　　周子越掉了泪，摸着陈愿的头：陈愿，别傻了。我比你了解他们的多，他们恨上了你，已经容不下你了。他们都已经找了人就想着怎么把钱捞回来。我抗争不过，你也无力。是我错，我一开始就不该拉你进来，不该拉着你一起坠入深渊的。陈愿，你长大一点好不好。
　　陈愿抖着手，打开了周爸发来的财务分割方案。总结一句话，各自债务各自担。车子归周子越，陈愿净身滚蛋。
　　陈愿无力苦笑：周子越，你怎么想？
　　周子越：我说过，我不参与你们任何斗争。
　　关于善待陈愿，保护陈愿周子越从来做不到。可是，关于怎么撇下陈愿周子越可谓无师自通，堪称一绝。后来陈愿才明白，那是因为不够爱。
　　陈愿：周子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啊。呵呵，我居然还在有所指望。算了算了。
　　周子越：我就知道，你从来不坚持，你总是反反复复，一会和我一起，一会又不一起。我觉得自己也是贱，你一个电话我就上赶着随叫随到。没事，反正我已经不相信你的话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以后也别找我了。你想要公平可以，你去找律师起诉我吧。你要的公平，我给不了，我家给不了，法律能给你。你就当自己瞎了眼选了我。
　　一周后，陈愿终于做完了那么多年的账单。一笔一笔，都在向陈愿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不值。
　　陈妈的电话打了过来：小愿，周子越爸爸打电话来了，说你又不高兴离了？
　　陈愿：嗯。他怎么说的。
　　陈妈静默了良久，叹了气：小愿，要不算了吧。
　　陈愿：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陈妈：他说，你女儿一会要离，一会又不离。当我们周家的门那么好进吗？想进我们周家大门，除非我死了。
　　陈愿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冰冷。再也没听到陈妈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陈愿觉得自己简直幼稚愚蠢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