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星逝》越华熙

31、第三十一章 终是天崩地裂

　　由于那次非常不成功的拜访，姥姥的气还没消，已经好几天没有理我了，我知道她真的生气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我想如果是我，我也一定会非常生气吧，因为这个男人的一走了之把这个家庭搞得分崩离析、四分五裂，是姥姥忍痛坚持才又把这个家庭拉入了正轨，而如今我这个在她庇护之下，被她辛苦拉扯20余年的心头肉竟然背着她与仇人相见，还东遮西掩的瞒着她，那不光是生气吧，还有失望，还有被至亲欺骗的挫败感。
　　这几天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姥姥，每天一大早我就出去跟李司繁相见，经常会拖到很晚才回来，李司繁的心中也有了一丝无奈和委屈，我只能把司耀民和妈妈的故事告诉给他，他理解了妈妈心里的愤恨，答应我不会记恨妈妈，会耐心等着妈妈接受他的。
　　我也曾非常忐忑地告诉李司繁我背着姥姥见了这个全家的仇人，说的时候我担心李司繁会对我有看法，觉得我没立场、不体谅他人，但李司繁却一点都不吃惊，我很好奇，这时他告诉了我一件事，是那天晚上他跟周尔静在车站台的谈话，他说他刚走到车站周尔静就叫住了他……

　　“李教官，请留步”周尔静跑到车站叫住了李司繁。
　　李司繁转过身看向周尔静：“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您说下司铭的事情。”周尔静站定匀了匀气思考了一下说：“我今天说让她见的司总是她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离开她们了，还有过很多不愉快的过往，具体的我也不方便多说，但对她们的伤害确实很大，因此就有了您今天看到的一幕，她很难接受司总，要与他终生不见。”
　　“我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那你是想让我做什么吗？帮你约他们相见？”周尔静坚定地点点头，李司繁连忙拒绝：“这我做不到，司铭有她的考量，我不想让她为难。”
　　周尔静摆摆手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不不，我并不是想为难她，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跟她的立场是相同的，但是这件事我倒有不同的想法，司总是她们家的心病，田阿姨不是不想得到一个交代，只是之前司总消失的无影无终，她无处可寻，但如今他出现了，也愿意面对一切、承担一切，我觉得我们应该给田阿姨一个机会，还有与司铭的见面只是司总这次前来的第一步，他知道他年少轻狂时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所以他更想见的是恨他入骨的姥姥和阿姨。”
　　李司繁听得一头雾水：“那他应该直接去拜访姥姥和阿姨啊，这样拖司铭下水，会陷她于不义。”
　　周尔静有些激动：“不会的，司铭见过司总，我们都隐瞒的很好，我们不会让姥姥和阿姨知道，即便知道也是在她们彻底原谅司总之后，到时候她们会感激司铭所做的一切，你不知道这些年田阿姨是怎么过来的，她从没快乐过，也因此一直迁怒于司铭，如果这事真的解开姥姥和阿姨多年的心结，岂不是美事一桩。”
　　李司繁沉思着慢悠悠的说：“我觉得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积怨多年怎么可能是一两面就解决的。”
　　周尔静有点迫不及待，抓住李司繁的胳膊：“李教官，请您相信我，这次司总是做足了准备，也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事没有向刚刚预想的方向发展，无非也就是司铭去见上他一面，给了司总一个机会，也能让司总彻底死了这份心嘛！”
　　李司繁很为难地说：“可是司铭很抵触这个事情，我们也不要强迫她吧。”
　　周尔静有些泄气的滑下抓着李司繁的手：“好吧，我已经答应司总会努力让他们见上一面，看来是我太自信了。”
　　李司繁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车辆靠站李司繁简单拜别后上车离开了。
　　这段讲述让我有点惊讶，周尔静明明说是要回公司取东西，但明显本意就是为了找李司繁说这个事，自从她走出校园以来我越来越看不懂她，她不再有话直说，我总觉得她习惯性隐藏本意，其实全盘托出我也未必介意，毕竟十多年的交情，我愿意相信她也愿意为她付出。
　　沉默了一会儿，李司繁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决定去见见他吗？”我被问得一时懵没说话，李司繁拉着我的手诚恳地说：“这时候就不要考虑任何人了，遵从本心，想见就去见，不想见就不见吧。”
　　“我想见，想看看他还想怎样。”我乞求的看着李司繁：“但我想让你陪我，可以吗？”
　　李司繁笑着揉揉我的头说：“我可以啊，你决定。”
　　我感激地点点头给周尔静发了信息。

　　到了与周尔静约定的晚上，我拉着李司繁来到约见的饭店，周尔静已经等在了门口：“铭，司总已经在里面了。”我点点头跟着周尔静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我一眼就看到了司耀民，他正冲着门口坐着，看到我们进来立马站了起来，伸手指向对面的座位说：“铭铭你来了，快坐吧。”
　　我走过去无意间发现司耀民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女士挎包，心里十分疑惑难道今天除了我们还有别人。
　　“司总，夫人呢？”周尔静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但内容让我难以置信，周尔静从没跟我说过那个拐走我爸爸的坏女人也会来，我疑惑的看着李司繁，李司繁也同样惊讶的看着我，周尔静看穿了我们的心事解释道：“铭，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耀民截住了话头：“铭铭，是我的意思，我知道我年轻时的错误荒唐至极，给你和你妈妈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我想尽力弥补，但又知道无从弥补，你李阿姨知道了也想来还当年欠下的‘债’，但我们怕告诉你，你会不露面，所以就没有提前告诉你。”
　　“阿姨，谁承认有这么一个阿姨，既然今天有其他的座上宾，我想我还是先离开吧。”我决然转头离开，李司繁却被周尔静拽住了。
　　我跑出餐厅看到面前站着一位风姿卓越、仪态万千的端庄女人，她正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想要逃离的我：“铭铭吗？我知道我不应该自诩为你的阿姨，但我们的诚意毋庸置疑，我们已是不惑之年，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不要！”我大喊着，我知道我彻底失态了。
　　我的声音惊到了餐厅里的李司繁，他从餐厅里跑出来一把搂住了怒气冲冲的我：“司铭，咱们走！”
　　“你是？”一个疑惑又不满的声音传来。
　　我们抬头看去，刚刚那个举止端庄、气势如虹的女人正有些恼怒的端详着我们，李司繁狠狠的怒视着她，然后搂着我往路边走去，我看到那个女人慢慢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三步并两步的过来拉住李司繁：“请等等。”
　　李司繁甩开那个女人的手，义正言辞地说：“你要干嘛？还要继续不依不饶吗？”
　　那个女人被愤怒的李司繁甩的退了几步，司耀民走过来扶住那个女人。
　　周尔静走过来打圆场：“司总、司太太，请别生气，这位是司铭的男朋友，叫李司繁，是一名军人……”
　　“啪~~~”话还没说完，女人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但那个女人完全没有理会，从司耀民的怀中挣脱，双手拉住李司繁的胳膊说：“繁繁，我是你的妈妈啊！”
　　李司繁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十分陌生的女人，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个女人忽然指着司耀民慌乱地说：“不，不，你们不能在一起，他也是你的爸爸。”
　　我愣在了原地看看李司繁又看看那个女人，忽然感觉天崩地裂，原来李司繁就是当年司耀民和李萍的私生子，而一直以来李司繁口中抛弃他的父母竟然就是司耀民和李萍。是啊，两个故事如此相近，我为何从没想到它们竟是一桩！天呐，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为什么我就无法拥有一丁点温暖和爱，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的幸福，又被狠心的夺去了，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因为司耀民，他们三个的爱恨情仇，为什么要报复在我们的身上，李司繁同样难掩心中的痛苦，我们两个就像两座雕像似的定在了原地。
　　周尔静惧怕的挪过来拉着我的衣服说：“司铭，你……你没事吧？”
　　我多希望定在原地的那短暂放空可以像如梦初醒般摆脱眼前的一切，但终究我空白的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实，我的天塌了、人也崩溃了，我摆脱了周尔静的手也摆脱了李司繁的手，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李司繁恨恨的看着司耀民和李萍说：“你们已经甩了我十几年，为什么要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出来搅局！还嫌造的孽不够吗！”说着他一把推开拉着他的李萍，把她狠狠地推向司耀民，力气大到把接住李萍的司耀民也撞得退了两步，说罢他没留给他们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追我而去了。
　　“怎……怎么会这样？”周尔静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会面竟如此无法收场，愣愣的看着司耀民和李萍，她想来追我们，但她知道她也被迫成为了参与者，说什么都是徒劳，赶紧掏出手机给周尔少打了电话，让他来寻我。挂了电话，她把李萍的手机拾起递给她问：“您确定他是您的儿子吗？”
　　李萍拿过手机愧疚地说：“我确定，我怀念与耀民长夜中清数繁星的日子，所以给他取名司繁，但由于母亲的执着，才随了我的姓，取名李司繁，你看我弟弟常给我发繁繁的照片。”说着她翻出手机相册，里面是李司繁穿着笔挺军装站在坦克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自信、帅气、英姿飒爽，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那是出于李司繁独有的气质。
　　“为什么我没看到过他的照片。”司耀民问道。
　　李萍像个犯错的孩子胆怯地说：“我怕失去你，我不想让任何人和事来打搅我们的生活，就算是繁繁我也不愿意。”
　　没想到的是司耀民竟然揽住了眼前这个自私自利、独断专行的女人，心疼的拍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想必只有他们才知道为何要如此相处，而又为何能彼此认可，也许多少年来互相的谅解已经变成了依靠的源泉，而彼此的珍视被视为了谅解的初衷，就算是那份罪恶的折磨也一并被这份珍视淹没了。
　　我跑出去，就算我拼尽全力，还是没多久就被李司繁追了上来，他拉着我，我扭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哭得撕心裂肺，我伤心过，但从没如此伤心过，就像被现实的利刃一道一道的剜下了心头肉，太多的“为什么”充盈着大脑，没有答案，也没人可以给我答案，即便是错失挚爱的陈天豪还是被爱人愚弄的周尔少都还尚有那一丝希望，等在原地盼她回头，而我呢？我们在最爱时被现实分割天涯两端，即便再盼望、再努力，我们也永远不能在一起了。
　　我越想越痛心，更加歇斯底里哭喊着，李司繁紧紧地把我揽在怀里，我试了多次也无法挣脱开，无力地趴在他的怀里痛哭着，李司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给我力量、给我安全感，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颤抖、听到他的哽咽。
　　“为什么要报应在我们身上！”我努力从喉咙里挤出这句无法消化的疑问。李司繁更加用力的抱着我，生怕我会从怀里消失时的无影无踪，“命运难违，你竟成了我同父异母的……”说到这里我又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李司繁把他的头埋在我的肩头，不服气的说：“那又怎样，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管他的世俗。”
　　我多想沉浸在他编织的梦里，就这么自欺欺人下去，但我又该如何劝服姥姥和妈妈，又该如何摆脱世俗的羁绊、凡尘的枷锁，我知道我们彻底完了，我推开眼前这个带给我幸福又无法带给我幸福的人，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大力气推开了不愿放手的李司繁，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迷茫的他，我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决绝的话语，但我又必须要遏制住他靠近的决心，我声嘶力竭的吼道：“我做不到，我们完了！”说完我拦住一辆出租车逃离了那个伤心地，那里就像一座绝地，直至多年以后我都没有勇气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