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星逝》越华熙

30、第三十章 “乔峰”拜访

　　这两天我跟李司繁相见总是会不停的絮叨，说了很多家里的事情，姥姥和妈妈的喜好，还有家里的担忧和禁忌。
　　相约这晚，我带着李司繁往家走去，虽然这条路对于我来说已经踏过千万遍，但是我还是很紧张很害怕，心都要跳出来了，怕李司繁不被姥姥和妈妈接受，怕由于我的疏漏把事情搞砸了。
　　李司繁只是静静地听我说，时不时带有一丝甜蜜的笑容，我看不出他有一点紧张，就像个在看热闹的路人，我有点不高兴了，气呼呼地说：“我都紧张死了，你怎么像没事儿人一样？”
　　李司繁搂着我的肩膀说：“我怎么会不紧张，但是我不能像你一样，紧张得气都喘不匀，这样怎么见家长！你的姥姥和妈妈一看我这么不沉稳，肯定得把我轰出去。”
　　我点点头觉得李司繁说的很有道理，我低头看了看他手里提的东西，他发现了我的眼神，把东西提到我的面前：“你终于知道担心我拿来的见面礼了？”
　　“没有啦，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抬头问道：“是什么啊？”
　　“老家的一些特产而已。”
　　我更好奇了：“哦，你们湖南有什么？酱板鸭？腊肉？对了，湖南特产美女！”我捂着嘴偷笑着。
　　李司繁用手指戳了下我的头说：“美女我给装袋子里送到你们家？姥姥还不把我打出去，还酱板鸭、腊肉呢，你就知道吃，我是来见家长的，那些东西你们要是喜欢，我一定无限供应，但是今天得拿出诚意来。”
　　我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他：“喔！那快说说是什么！”
　　李司繁慢悠悠地趴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不告诉你！”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故作生气的推开他，很少见到他这么顽皮的样子，我猜他肯定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才故意逗我的，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心里确实平静了很多，不再那么紧张了。
　　“咔嚓”我打开了门，姥姥热情的迎了出来：“回来啦小铭，‘乔峰’来了吗？”
　　“来了来了。”我回头拉住一脸愕然的李司繁打趣道：“忘了跟你说，我把你形容成了乔峰，姥姥可喜欢乔峰了。”
　　李司繁赶紧深鞠一躬：“姥姥您好，我叫李司繁，打扰您了。”
　　姥姥朝屋里伸手：“不打扰不打扰，快进屋吧，找地方坐。”
　　李司繁进屋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一改之前的轻松状态，我笑着说：“你刚刚还笑话我紧张呢，你看你不是更紧张。”
　　姥姥端着茶壶从厨房走出来：“小李，喝茶行吗？姥姥家也没什么好茶，你就凑合喝吧。”
　　李司繁立马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姥姥，我不挑的，您休息会儿吧我自己来。”
　　姥姥堆满笑容：“诶，你是客人，快坐坐坐。”
　　“你们都坐下吧，我来倒茶。” 我接过姥姥手中的茶壶：“姥姥，李司繁给您和妈妈带了礼品。”
　　姥姥说：“来家里不用带东西的。”
　　李司繁连忙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要的要的，就是不知道姥姥和阿姨喜不喜欢。”
　　姥姥笑着说：“你拿来的我们当然喜欢。”
　　我打趣道：“姥姥，他可神秘了，都不告诉我是什么。”我又看看李司繁：“现在我能知道了吗？”
　　李司繁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这里面是我们老家湖南岳阳的名茶——君山银尖，还有湘绣，都是舅舅舅妈精心挑选的，我自小是舅舅舅妈带大的，他们本想一起来拜访，但是我觉得这么多人贸然打扰不太好，所以还是我先来拜访一次。”说完李司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姥姥听后眉头紧锁沉默片刻，赶紧又端起茶壶蓄满茶水：“我听铭铭简单说了说你的事，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小父母就都没在身边了。”
　　李司繁充满温暖的看着姥姥：“虽然没有父母，但是舅舅舅妈对我很好，还算过得去，要说我还是很羡慕铭铭的，有您这么好的姥姥。”
　　我好奇的拖着下巴问：“你姥姥对你不好吗？你爸爸妈妈把你撇下，你姥姥不是应该很心疼你吗？”
　　李司繁苦笑一下摇摇头：“我姥姥也没有对我不好，只是比较严厉，她是位教师，规行矩步习惯了，一辈子对自己和家人要求十分严格，生怕有一丝行差踏错，妈妈的一系列做法彻底颠覆了姥姥的传统观念，我也算是她红色一生中的一道败笔，所以每次见到我，她都会懊恼、气愤！”
　　“别伤心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兢兢业业的中国军人，绝对是她的荣耀。”我心疼的的拉住他的手，他也幸福的冲我笑着，一切都被姥姥尽收眼底，姥姥看出了我们间的情意，也理解了我们间的惺惺相惜。
　　姥姥站起来说：“铭铭，你先陪小李坐着，我得赶紧去准备晚饭，一会儿你妈妈就带亮亮来了。”我点点头。
　　李司繁很懂事的跟着站起来：“姥姥我帮你吧。”
　　姥姥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们孩子哪会做饭，在这跟铭铭聊天吧。”
　　“我会做饭，还是让我帮帮忙吧，您一人做一大家子的饭太辛苦了。”
　　姥姥拉着李司繁往厨房走去，边走边说：“那我可有福气了，终于有个能帮得上忙的人了，你可不知道，铭铭和她妈妈每次帮我干点什么，我这厨房都没法要了，有一次我让铭铭切土豆丝，她切出来的土豆丝比肯德基的薯条两根绑一起还粗，最逗的是还把手磨出一个大泡，疼的直哭，你说我哪敢再让她干什么。”姥姥越说越起劲，指着厨房的灶台说：“还有一次她妈妈让我去接亮亮，她说帮我炸鱼，等我回来，这灶台都要不得了，到处的油，我光擦台子就擦了一个多小时。”
　　“哈哈哈。”厨房传出来姥姥和李司繁欢乐的笑声，我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看来姥姥还是很喜欢李司繁的。

　　“姥姥！”随着门打开，亮亮首先窜了进来，随后妈妈也进了门，妈妈今天的装扮很特别，穿着笔挺、干练，妆容精致、唯美，头发也特意烫过、染过了，看上去像精心打扮过的。
　　我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妈妈，您来了。”
　　妈妈看我一眼：“恩，人呢。”
　　我没想到妈妈这么简单直接的切入正题，我指了指厨房：“在里面帮姥姥做饭呢！”
　　“哦。”
　　姥姥从厨房里走出来，亮亮抱着姥姥的腰大喊着：“姥姥，我今天拉了一首曲子没有错误，老师奖励了我一张贴画，我选的孙悟空，我也给您贴一个。”亮亮撕下一个贴画贴到姥姥身上。
　　姥姥笑的合不拢嘴：“亮亮真棒，姥姥要去做饭了，你先自己去屋里玩会儿吧。”亮亮看看妈妈。
　　“去吧，把今天的谱子熟悉熟悉。”妈妈甜蜜的看着亮亮，这种眼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每每看到妈妈这样我都无比痛心，但是今天妈妈能来我真的已经很感激了，我不想再奢求与亮亮同等待遇。
　　“小李，来来来，铭铭的妈妈来了。”姥姥招呼着李司繁。
　　李司繁赶紧放下手中的菜走出来，羞涩地看着妈妈：“阿姨您好，我叫李司繁。”
　　妈妈很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跟铭铭聊天吧，我去帮忙做饭。”
　　还没等李司繁说话，姥姥就抢先开口了：“得了得了，你弄孩子吧，小李手脚麻利，干的也好，就让他帮我吧。”
　　“妈！小李是客人。”
　　李司繁赶紧说：“没事的阿姨，我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帮舅妈做饭的。”
　　妈妈也就没再说什么，但是她并没有去屋里找亮亮，而是坐在我旁边，我给妈妈倒了一杯水然后也坐了下来，好久没有跟妈妈这么近距离的单独相处过了，我有些慌了神，总偷偷看向妈妈。
　　“你们认识多久了？”
　　妈妈的话题单刀直入，我赶紧回答：“是我军训的时候认识的。”
　　“了解吗？”
　　这个问题问的我不知该怎么回答，说实话虽然我们聊了很多彼此的事情，但都只是点到为止，又不常见面相处，认真想来也不算了解吧。妈妈看向我等着我的回答，“还……还算了解。”我战战兢兢的答道。
　　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看手机，我也没有继续寻找其他话题，就这么尴尬的坐着，期间我时不时会听到姥姥和李司繁在厨房中聊天，内容多半是烹饪方面的，偶然提到我也是伴随着与李司繁的各种比较。

　　“开饭啦！”姥姥和李司繁把菜摆满了一桌子。
　　亮亮从屋子里跑出来，第一个坐在了餐桌旁，“去洗手！客人还没入座，你就先上桌了，没规矩！”妈妈宠溺的划了下他的鼻尖。
　　亮亮调皮的看着李司繁：“哥哥，你就是姐姐的男朋友？我觉得你没有尔少哥哥帅气！”
　　“亮亮，你在说什么！”我生气的说，亮亮冲我吐吐舌头跑去洗手了，我看向李司繁，他依旧大方的微笑着，好像并不在意亮亮说的话。
　　我们都入座后，经过几番碰杯、让菜，开始进入了正式话题，妈妈一本正经的说：“小李，你是哪里人，爸爸妈妈干什么的？”
　　李司繁恭恭敬敬的回答：“我是湖南岳阳人，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拼了，我是跟着舅舅舅妈长大的，所以我的记忆中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舅舅舅妈都是老师。”
　　妈妈忽然停住了夹菜的手，抬头看着李司繁，目光停留了很久，看的李司繁有些无所适从，忙看向我和姥姥寻求帮助，我也有些忐忑是不是李司繁说错了什么，也同样慌乱的看向姥姥。
　　姥姥赶紧解围：“这孩子也有个可怜的经历，咱们就不要在饭桌上提了。”
　　妈妈看向姥姥，姥姥也看着妈妈，她们似乎在目光中交流着什么，最终妈妈收回了眼神说：“铭铭和你认识没多久，她又还小，你们在相处时要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明白吗？”
　　妈妈的语气明显冷了很多，话说的也略带嫌弃，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无助的看着李司繁，李司繁反倒冲我笑了笑，转头对妈妈说：“阿姨您放心，我是一名军人，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会比爱我自己更爱铭铭的。”我甜蜜的看着他。
　　正在我沉浸于此时，妈妈冷笑了一下：“哼！话不要说的太满，说得好不如做得到。”我不明白为什么李司繁说什么她都要怼回去，平时她对周尔少至少还是知人待士、和颜悦色的，难道就因为这是我选择的人吗？
　　“诶！我看小李不是这样的人，这孩子还是很实在的，家教也很好。”姥姥夹起菜放到李司繁的碗中，李司繁礼貌的扶着碗点头感谢。
　　“那是因为现在才刚刚开始，万一日后有了诱惑呢？他们又不常见面，这都很难说，这教师家庭更容易出现斯文败类。”妈妈继续咄咄逼人，姥姥不好意思的看看李司繁，李司繁低头吃着碗里的东西，显然已经忍受到了极点，是啊谁能允许别人这么诋毁自己最亲近的家人，我想如果这不是我的妈妈，这不是在面见家长，李司繁一定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的。
　　姥姥赶紧转移话题想缓解一下气氛：“对了，李司繁的舅舅舅妈给咱们精心挑选了礼物，有那个什么茶来着？”
　　李司繁赶紧搭话：“君山银尖。”
　　“哦，对，你回头给亮亮爸爸拿点尝尝，小李还给带了湘绣，湘绣我可知道，那可是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绣出来的花鸟鱼虫可真是栩栩如生……”
　　“您喜欢您就自己留着吧，您知道我不喜欢湖南的东西！”妈妈冷冷的打断了姥姥。
　　我才意识到她在气什么，彻底愤怒了，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喊着：“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李司繁，他千里迢迢带了这么多礼物和满腔诚意来看你跟姥姥，你干嘛拒人千里，不是所有男人都跟那个人一样始乱终弃，更不会像他一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李司繁也是从小被抛弃的人，难道你不应该觉得他与我们有着同样悲惨的经历吗？我们不是更应该互相关爱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他，他是我选择的伴侣，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你在我的前半生不闻不问，难道还要在我的后半生横拦一道吗？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对待我，就算是那个人伤害了你，那也应该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啊，为什么要来折磨我，又不是我求你生下我的。”
　　期间姥姥和李司繁几度拦我都没有拦住，我一口气说出了积压多年的怒火和不满：“教师怎么了，教师就一定会像那两个人一样刁风弄月、双宿双飞吗？再说了李司繁他是湖南人有错吗？他带着家乡最好的特产来拜访你跟姥姥有错吗？就算你被一个湖南女人鸠占鹊巢，你也不能因此仇视湖南的一切！湖南没有得罪你，是那个女人夺走了你的幸福，破坏了这个完整的家，你难道还要……”
　　“司铭！”姥姥怒吼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我忽然意识到我竟然无意间把司耀民跟我说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我收住了话胆战心惊的站在原地。
　　“是，你们都没错，错在我，是我有眼无珠生生断送了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妈妈沮丧的站起身走到亮亮身边：“亮亮咱们回家。”
　　亮亮无辜的看着姥姥，姥姥冲他摆摆手，亮亮跑到李司繁身边踹了他一脚：“我喜欢尔少哥哥，不喜欢你，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凭什么他们这么对待我深爱的人，他们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连个小孩子都可以如此放肆，而妈妈竟对此无动于衷，姥姥也漠不关心，而我更是束手无策。不，不是他们，是我搞砸了，真的是我搞砸的，我把原本不愉快的气氛彻底推向惨不忍睹的境地。
　　妈妈和亮亮走后，我抬起胳膊捂住眼睛低头痛哭着，李司繁过来抱住我，把我的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搂着我，我知道他也委屈，他在尽力表现，却得不到一点肯定，还被我搞的如此尴尬难堪。
　　姥姥也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一面叹气一面摇头，姥姥辛苦忙碌一下午，准备了一桌子盛宴，却在刚刚开席没多久就被我搞的不欢而散，让姥姥的所有辛苦付诸东流，一桌子上每一个人都悲愤交加，我又有什么颜面躲在李司繁的怀里哭啼。
　　我抹抹眼泪坐了下来，跟姥姥说：“姥姥对不起，今天是我的问题，把事情搞砸了。”姥姥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愤怒，而这愤怒中又带着些许心疼。
　　姥姥沉沉气对李司繁说：“小李，今天的事情你也别见怪，阿姨不是针对你，只是一些往事就像一根刺横在了她的心尖儿上，今天实在招待不周，姥姥向你道歉。”
　　“不不不，姥姥您别这么说，还是我太冒失了，我应该等时机成熟再来拜访的，对不起姥姥给您添麻烦了！”
　　姥姥强挤出一丝微笑：“小李，你真的很大方得体，今天姥姥还有话要跟铭铭说，就不多留你了。”
　　李司繁赶紧起身：“哦好的，那您有话慢慢说，注意身体，铭铭有口无心，您也别太责备她，那我先回去了。”说着李司繁拿起大衣往外走去。
　　等确定李司繁已经离开后姥姥问我：“铭铭，你告诉我，你妈妈的这些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我见过司耀民。”我胆怯地回答。
　　“什么？他竟然出现了，你还去见了他！你怎么能背着我和你妈妈去见司耀民！”姥姥拍案而起，那愤怒的声线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我被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想……知道。”
　　“你可以来问我啊。”
　　我委屈的看着姥姥不满的说：“我问过啊，你们谁都不跟我说，只是让我一直承受着妈妈的冷漠，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你就可以去见他吗？他是我们的仇人啊，他害死了你的姥爷，让我独自苟活于世这么多年，也是他害的你妈妈爱得心如刀绞，一辈子活在猜忌、失望之中，还有你，在还没桌子高的时候就被他狠心抛弃了，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徒增怨恨啊，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姥姥转身进了屋子，我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知道一切后才明白姥姥的隐瞒源于一片苦心，而我却伤她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