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星逝》越华熙

32、第三十二章 千句为何又有何用

　　在出租车上我甚至不知该去向何方，学校、家我都不敢去，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个事情，我无从解释，更无力解释，但如今我竟然想不出任何容身之处。
　　在司机的再三询问下，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北京游乐园。”
　　司机不解：“小姑娘，这会儿去已经关门了。”
　　我没有回应他，伤心的看着窗外，我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我思绪一片空白，多想一直躲藏在这片空白里。
　　到了北京游乐园，我坐在门口的一块石阶上，继续放空着一切，不知坐了多久……“我的白雪公主。”我泪眼惺忪的看过去，安哲和一个女孩站在我的面前，我赶紧低头抹了一把眼泪。
　　安哲支走了女孩，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仰望着天空：“怎么了，白雪公主，怎么这么伤心啊？”他的声音悠扬中带有治愈力，让我心安起来。
　　我依旧不想诉说我的心事，因为故事实在冗长，不知该如何阐述，只能敷衍一句：“没什么。”
　　“你的样子可不像没事，不过不想说没关系，一切的不好都会过去的。”我认真的看着他，他的话大有深意，仿佛在诉说着他为莫琳而起的心殇。
　　安哲温柔的与我对视着，指着胸口笑了下：“我不是不痛，只是痛又有何用。”他又指向远处的女孩继续说，“看，无论多痛的历史都终将过去，过客只会短暂停留，走到最后的才是厮守一生的良配，不一定是最爱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而是最合适宜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何必让错的人、伤心的事一直纠缠自己。”
　　安哲像看穿了我的心事，说的话句句中肯，忽然他的目光移向我的身后，一副释怀地说：“我想他也是这么治愈心伤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身后看去，周尔少正往这边跑来，他的面色凝重，但完全忽视了安哲的存在，看来他的凝重是由我而生的，可能他们对彼此间的爱恨情仇真的都已经释怀了，对那段不堪往事也选择了淡忘。
　　安哲绅士的伸出右手：“周尔少，你好，好久不见。”
　　周尔少平静的看着安哲伸出右手回应：“你好，谢谢你陪着司铭。”
　　安哲惊讶于周尔少的态度，但那丝惊讶转瞬即逝，以至于无人在意，“好吧，我把我的白雪公主交给你了，我想我是没办法让她好起来了。”安哲转向我说：“记得，人生苦短，何乐而不为，以后多联系，拜拜。”安哲走开，刚刚的女孩欢蹦乱跳的窜到他的身旁，挽着他一起走远了。
　　周尔少坐在我的身边迫不及待地说：“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姐都跟我说了，你没事吧？”周尔少的话又点起了我的伤心事，在他面前我无意伪装，仰视天空痛苦地说：“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说着眼泪又开始肆意流淌。
　　周尔少揽着我的肩膀，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痛哭着，“别这样还有我呢，不过事已至此，真的无力挽回，你还是看开点吧。”周尔少真的不会劝人，他越说我越伤心，仿佛他的话在逼着我看清眼前的一切，我想可能只有多年的挚友才会如此直接的剖析事态。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你知道的，我从小经受了多少冷漠，终得一人心，却又拗不过现实的打压，我该怎么办？”
　　周尔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这就是命，没有为什么，我们只能认命，改变不了。”他的话让我哑口无言又句句诛心，周尔少可能也意识到刚刚太过犀利，便温和了语气说：“铭，我知道你伤心，看到你这样我也同样伤心，但是在现实面前我们的伤心都是徒劳，痛苦打垮的只是我们自己，而现实不会因此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点点头，但还是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周尔少托起我的脸，让我不得不与他对视，他温柔地说：“铭，答应我伤心可以，但要尽快好起来好吗？让我陪着你好起来，这件事你真的无力挽回了。”我点点头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过了好久周尔少没好气的说：“差不多得了？胳膊都被你靠麻了，给租金吗？”
　　我抹抹眼泪站起身：“走吧，回家吧。”
　　我们准备往地铁站走去，看到站在树下的李司繁，那个场景多么的熟悉，想到一年多以前，李司繁站在学校对面的路灯下等着我回头，而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喜出望外，而现下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李司繁想要走到我的面前，我本能的退后了一步，周尔少见状用手抵住了一心上前的李司繁，李司繁像头暴怒的雄狮，一只手抓住周尔少抵在他胸口上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周尔少的脖子，轻而易举的把他拖于眼前，一言不发的怒视着周尔少。
　　周尔少努力地说：“把她交给我吧，我没恶意！”李司繁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慢慢松开手让出了路，周尔少拉着我离开了。

　　一路上我们什么都没说，他把我送回了家，走进家门我竟看到周尔静和姥姥坐在屋里。
　　姥姥看到我回来赶紧迎过来心疼地说：“我可怜的孩子，你没事吧？”
　　我看看周尔静，我不解她为何将事情告诉了年迈的姥姥，不是说好不让别人知道吗？但听到姥姥焦急的询问，我不争气的眼泪又如断线银珠般流了出来：“姥姥对不起，我该听您的话不去见他的。”
　　姥姥摇摇头：“是长辈们连累了你，让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姥姥的话戳中了我的心，我抱住她痛哭流涕：“原本您也是喜欢他的对不对？本来您也要接受他了对不对？我们差点就能相守一生了，可是……他竟然……”
　　姥姥拍着我的后背劝慰着：“好了好了，不说了，就当他从来没出现过吧，好在时间还不长，感情还不深。”
　　“不，姥姥，我真的好爱他，特别爱他，我从没想过会离开他。”我越说越伤心，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姥姥也跟着哭了起来：“孩子我知道你的痛苦，司耀民这个挨千刀的混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咱们家，三代人啦，他毁了咱们三代人啊。”
　　周尔静赶紧上前扶着姥姥：“姥姥，您注意身体啊，千万别哭坏了身子。”
　　我听到周尔静的声音怒气中烧，再也无法忍受周尔静几次三番有悖伦常的做法，推开她扶着姥姥的手怒吼道：“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现在假惺惺的要干什么！”
　　周尔静被眼前的我惊呆了，极力辩解着：“司铭，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害你，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也是跟你一起知道的。”
　　“从第一次跟司耀民见面就是你极力促成的，之后虽然答应我永不再提，但还不停地跟你的司总联系，谋划着这次见面，我都说了不见不见，你还要从李司繁下手劝我见面，好了我同意见面了，但你却从头到尾都没说那个女人也会在，到现在你还在说是为我好吗？自从你离开了学校跟我说话永远藏一半，就连我可悲的身世都能被你拿来做平步青云的垫脚石，你好强、好胜、渴望认可都可以，但你不能害我们啊，我一直以来都拿你当亲姐姐看待，姥姥也拿你当亲孙女看待，你怎么对得起我们，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又来把事情告诉姥姥，你想过姥姥这么大岁数能禁受住这番打击吗？你到底要干什么！想转正、想升职你直接去找你的司总好了，别再从我身上下功夫，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一口气说出了满腹惆怅。
　　周尔少听的云里雾里看着周尔静：“姐，这都是真的，我还纳闷为什么司铭又去见了那个混蛋，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你安排的？”
　　周尔静没有理会他冲我说：“司铭，我知道最近你得到了很多碎片信息，那都是片面之词，我本意真的是想帮你，我没告诉你司太太……哦，不，那个女人会来也是怕你知道了会退缩，你跳到局外看看，司总这次带来太太其实就是想竭力解开大家当年埋下的心结，我从小看到了你所有痛苦，我希望帮姥姥和阿姨放下往事，我也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我冷笑了一下：“哼，现在你帮到我了，拜你所赐我永失所爱。”
　　“我说了我没想到会这样，而且就算不见也改变不了事实，你早晚都要面对。”周尔静有些无奈的说
　　我已无心再听周尔静那些苍白的解释，径直走向卧室狠狠地把门关上，一头栽在床上，隐约中我听到了周尔静和姥姥的声音，但我始终无法凝聚思绪听清她们的对话，过一会儿周尔静和周尔少走了，姥姥也没来打扰我。
　　那一夜我彻夜难眠，但又心如死灰，没再哭也没再想，任凭手机响个不停，我始终未接未看，直到手机自动关机，我知道第二天李司繁就要回部队执行任务了，我依旧没有勇气跟他见上一面，哪怕一句简单的道别也没有。

　　早上姥姥以为我还在睡觉，就独自去买菜了，她走到楼下看到李司繁蜷坐在门墩上，显然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也能看出了他一夜未归的疲惫。
　　姥姥走上前说；“小李，你一直都坐在这吗？”
　　李司繁闻声抬头看向姥姥，两眼布满血丝又红肿明显，他憔悴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微笑：“姥姥，我想见铭铭。”
　　姥姥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孤苦伶仃又倍受打击的孩子：“回去吧，你们已经没有未来了，放她一马，也放自己一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会有个与你共度一生的爱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铭铭。”
　　李司繁低头抹掉眼角的泪水，苦笑着：“如果没有她，人生该是多么的长路漫漫，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姥姥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妈妈，真是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更恨其不为，苦口婆心地说：“好孩子，你们本不该承受这些，是上一辈人造的孽，你这样只会让爱你的人心疼不已，就像铭铭的妈妈，因当年种种而一蹶不振、苟活于世，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心疼她、陪着她的只有我和铭铭，而害她孤苦一生、气死亲父的人又何曾停过一日逍遥，孩子别傻了，有些事没法回头也无力挽回，你只能向前看，一切的不随愿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李司繁用力揉着手指顿顿地说：“铭铭怎么承受得住！”
　　姥姥抬头看向我的窗口，强忍着哭意：“人的命天注定，该面对的时候就要勇敢应战，别在该放下时恋恋不舍、该决断时犹豫不决，这就是成长痛吧。”
　　李司繁也抬头看着我的窗口，他从没想过那个窗口会变得如此遥不可及，他站起身对姥姥说：“姥姥，我今天要回部队了，本想跟铭铭道个别，现在看来也是没有必要了，您不要跟她说我来过，我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她了，让她就此忘了我吧。”
　　说完李司繁朝车站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望望我的窗口，他失望的离开了，他也许永远不知道刚刚的一切我尽收眼底，但在他每次回眸时，我都狠心的躲在窗边，是啊就像他说的，我同样希望他能够早点忘记我，开始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