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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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述县——
夜已经深了，斗大的雨滴打在地上，冷气袭来，让这座城早早地陷入了睡眠。此时城西一家客栈内却还灯火通明，一眼望去只有暖黄的灯光，仔细看却能看到每一楼的角落都或坐或站着身着不一的人，偌大的客栈无一人发出声音，端是纪律良好，像极了行伍之人。
一只只苍鹰从雨中飞来又被放飞在雨中，雨夜寂静无声，显得苍鹰扑闪翅膀和客栈三楼那一声声咳嗽的声音格外的大。
又一只苍鹰飞进院子，停在了湛木手上。湛木仍由苍鹰将水扑闪在自己身上，安抚地摸摸它后从它脚下取下字条，待瞧见字条内容面色大变，急急放飞苍鹰后向三楼走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快，却未曾发生一丝多余的声音。待到陶复处理好手中的事情才发现湛木已经站在屋内多时了。
“咳咳，怎么了？”陶复重新拿起一份待处理的事件，眼底有几分困倦，面色却不显分毫。
湛木忙把手上的字条递给陶复，语气沉重，“卫七几人被端王府的人发现了，他们顺着十三公主找到了白姑娘，现在十三公主和白姑娘均下落不明，”
“咳咳。”陶复气得大声咳嗽了起来，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现在卫七在何处？”
“在坊都城外。他们想着等端王府的几人出来后再跟着他们，寻找机会救出十三公主和白姑娘。”
“咳，这几个废物莫不是在瑸州就被发现了？”陶复努力平复自己愤怒的心情，端王盘踞瑸州已达二十年之久，他们在瑸州行事莫不是小心翼翼。
卫七几人应是在瑸州待久了，磨去了那份谨慎之心，若不是卫七是卫将军之子，他怎么会被派去保护十三公主？
这话湛木可不敢应，他沉默地站在房内，陶复也没有多加为难他。
“叫常井派几人前往坊都，务必要救出十三公主和白姑娘！咳咳，若遇到卫七，叫他们立即回来！”
“那卫将军那边？”
“卫七办事不利，本就该受罚，如今已经是看在卫将军面上免了刑法，此事不在多说。”
“是。”
陶复与湛木正在说话，未曾想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清瘦的人披着狐皮大袄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岁，脸颊很瘦，虽一直笑着却有几分阴沉狡诈之色。
“陶复侄儿这么晚了还在办公？”
眼见来人，陶复忙使眼色让湛木离去，自己坐在木椅上语气平淡地唤了叔公。
来人是宣明帝的老来子，宣明帝一身颇具传奇，上位于一个风雨飘零的时代。当时外戚当政，宣明帝形似傀儡，懿太后把控朝政，好奢靡，整个朝堂无一能人之士。又正值外族侵犯，边将守疆无能，使喀戎族占了边疆十二城。
宣明帝花了整整二十年才完全把控、清洗朝堂——那时他已经五十了，而陶承启就是他六十得的儿子。
宣明帝把控朝政后修官道，重农桑，轻徭役，为了平边疆他封了不少异性王。虽然彻底解决了边疆之祸，将喀戎一族远远赶离乾西朝，却把本就摇摇欲坠的乾西朝彻底四分五裂。尤其是下一位皇帝根本没有收服四海的魄力，只会同自己的兄弟内斗和享乐。
陶承启就是同陶复的父亲高顺帝陶承应争斗失败的人，在章藉攻入皇城的时候搭上了齐公的车，后一起扯了个光复乾西朝的旗子，聚集了不少有心之人——章藉自北方草原长大，本性凶悍，对前朝皇族高官赶尽杀绝，列下严法重刑，虽然行事极端却也镇住了四方藩王。
陶承启无什本事，小人心计倒玩得甚溜，若不是他是除陶复陶虞仅剩的皇族，陶复又怎么会留他，现在这一众人中像他这样惯会惹麻烦的人已经够多了。
“咳，近来事物繁多，倒是叔公怎么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咳，我都要怀疑叔公有了什么独到的想法。例如出卖我们得半身富贵？”
陶承启阴沉沉地望了陶复一眼，明白陶复知道了他与肃王世子的联系，现在在敲打他，“我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过是利用肃王世子赚了点小钱，我已经清理了与肃王世子联系的人。倒是你将卫七弄回来，不怕卫荣会带着卫家军离开？”
“是我错怪叔公了，不过也请叔公不要独吞这钱啊，咳，建设太行宫可需要不少的钱啊。”陶复避开卫荣的事，平淡地朝陶承启伸手要钱。
若不是他替这个叔公扫清了肃王的尾巴，他怕是连老底都被人肃王给掀了，行骗行到肃王手上，他陶承启可谓是第一人。
陶承启被陶复无赖的样子气到了，一直吊着的脸都生动了几分，“你不是一直在从齐廉那儿掏钱吗？怎么？连我养老的钱都要刮走？”
“咳咳，齐公对钱财把控一向严格，我可弄不出来那么多钱。”
陶承启思考了一会儿，心知现在有不少人在找他们，虽然陶复为他们都重新安排好了身份，但是太行宫建在险峻的太行山上，是陶复留的最后一条路。
“我可以把那些钱给你，不过我现在就要去太行宫，你要替我安排好。”太行宫易守难攻，陶复从刚刚进入队伍就在勾画太行宫，现在大概最少建了一半，待在太行宫内可比在外奔波强多了。
陶复眼底浮起笑意，面上却是很为难的样子，“这太行宫还很简陋，我怕叔公住不习惯。”
简陋？那应该是只差了些名贵装饰，这倒还好说，大不了他将他的私藏拿出来。
“我去了自然住得惯。”
“那好，咳，我立马替叔公安排。”
“现在白姑娘被端王抓住了，侄儿你可要小心齐廉的几个女儿啊。那个老匹夫可是早就想要一个流着皇族血脉的孩子了。”
“多谢叔公提醒，我知道的。”
第二天清晨渝州述县重新热闹了起来，那个客栈也打开了门，里面客人来往，神态不一，穿着不一，好像昨天晚上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渝州坊都——
李万已经在玉泉山门守了一夜，其余兄弟都守在各路出口。几人被雨淋了一夜，却连陶虞的脸都没有见着，想上山又怵那主持，一夜下来真的是脸色乌黑，气息不稳。
“李首领，这七小姐若是就这么带在山上不下来我们难道真的就不上山吗？我们可以悄声上去，不叫那主持察觉。”
李万横眼望向这个小卒，粗声道，“杀手榜第一人杀一人可守之一年，怎么？现在你们连一夜也坚持不小去吗？”
小卒面色恭敬，心中不住地诽谤，他们不过是些小人物，活着是最大的目标，他还想让他们效仿杀手榜第一人在这里守个十天半月不成？他要是真能做到，他就去做杀手榜第一人了，怎么还蜗居在端王府？
雨渐渐大了起来，李万闭着眼，撑着刀慢慢站起来，“走吧，我们上山。”
“那我们不等了？”
“我又不是杀手榜第一，等什么等。”
李万与其手下在山下淋了一夜的雨，陶虞与麦芽也在山里迷了一夜的路。
“麦芽，坚持住。我们，我们就快下山了。”陶虞不懂野外生存，但她看了不少医书，也会简单的诊脉—自干爹死后她就只能自己摸索了。现在麦芽的情况很不好，她曾经受过很重的伤，身体亏空，昨天又气急攻心，最后在这山里淋了一夜的雨。现在她还能撑着向前走已经是最大的毅力了。
“虞姑娘，对不起呐。我把你拉到这种地方来，自己还生病了。”麦芽努力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压在陶虞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整个人像是被陶虞拖着走。
“是我，是我把他们引来的，是我连累了你们。”陶虞哽咽着，用袖子去遮挡麦芽头上的雨，“如果不是我，白姐姐就不会被抓住了。如果我，我昨天没有任性，我就可以跟在白姐姐身边保护她了。”
“不是你的错。”麦芽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语气萎靡，“是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们活着。他们从草末处起来，习惯了仰视我们。所以害怕我们重起东山，连妇孺儿童都不会放过。”
“我有一个弟弟，他好小好小，才刚刚学会说话，他刚刚学会叫我姐姐，每天都叫，找不到我就要哭。他们进来的时候，我抱着他跑，他一直在喊我姐姐，连死的时候都在不停地叫姐姐。他那么乖，那么小，他们，他们把刀竖起来，一下一下的砍在他身上，他好疼的，他哭的好大声，可是他们还是不会放过他。”
陶虞张张嘴，一口郁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陶虞才惊觉，作为前朝公主，她奇迹般地没有经历过磨难。便是干爹过世，她做了端王府七小姐，便是遭受冷待与嘲讽，也是住在精致的绣楼里，穿着舒适的丝绸，行走皆有步辇。
她不知道她的血缘亲人遭遇了什么，她不知道哥哥几年前离开后去做了什么，她被养在精致的绣楼里，不知人间苦难。她在端王府没有归属感，所以她逃了出来寻找哥哥，期望获得她要寻找的感觉。可是现在，她恍惚觉得，她与哥哥，与白姐姐，与麦芽一样的前朝众人都隔了一层纱，它轻薄，却存在着。
“我其实早就不想活着了，我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不在了，他们都死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可是白姐姐救了我，她说他们都希望我活着，他们在天上一直看着我。我是我们家唯一的一个人了，我不能死，我要带着他们的一起活。”
麦芽的泪一滴滴落在陶虞的心理，她双手一颤，两人一起跌倒在泥潭里。
陶虞急急用双手抱住麦芽，泪水和着雨水一滴滴落下，“我们会走出去，会走出去的！我们已经到半山腰了。你坚持住，坚持住啊。”
雨水一滴滴地落下，即掩盖了她们的踪迹，也掩盖了她们的悲痛。正如一切伤与恶之花，都是开在暗处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