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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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都的雨天是干净的，街道是整洁的干净，天是带着雾色的干净，雾气模糊了天与屋檐的线条，整个坊都成了一副干净的水墨画。
陶虞和白桃一人撑着一把伞走在坊都的街道上，身上是相似的水青色衣裙。
陶虞有些许羞涩，但是更多的是难以名状的开心。在涂州的端王府住着时，虽然干爹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她送来了，但是她始终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因为她和哥哥的口音和瑸州不大一样，导致其他人不大爱和他们两人玩。
而在干爹死后，端王看中她的容貌，打着将她养大笼络人的想法，而不大让她接触其他小姐，这让她原来好不容易交的朋友都没有了。
白梨没有看出陶虞的小心思，因着这场雨，她也有好些天未曾出来逛逛，倒是没有想到坊都的雨天是这般开阔，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心。
“阿虞，这是东城的路，叫长青路；多是住了些家境殷实的小富人家，所以这边儿的坊市是最有趣的。等到下次开坊，我带你来逛逛，有好些有趣儿的物件儿。”
“北城的路叫文宣路，那边儿建了一个书院，连带那一片都是些学子住着，气氛倒是不错；南城就是官家的地儿了，你以后可不要随便去哪儿，凡是沾了个官字的都不大好相与。”
陶虞瞧着白梨说起官家神色不由地有了郁色，忙缠住了她的手臂，“姐姐，那西城的路叫什么名字呀？”
白梨打起精神，笑着说，“西城的叫昌顺路，一般是农民，走贩的集聚地，我们去兴善寺便要先去那儿租车。那儿的小吃食都极不错，你可以尝尝。”
陶虞忙点点头，拉着白梨去了西城。
未曾想白梨和陶虞刚刚付了车钱就从东边跑来一个扎着双髻丫的丫头，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陶虞，在白梨身旁轻轻说：“白姐姐，烟桃姐姐被她父母送回来了。烟桃姐姐的身上全是伤，晴方姐姐派我来快些请你回去。”
陶虞在白梨的店里见过在这个姑娘，她一直在整理衣服，十分沉默寡言。而晴方是其中的小管事，一直在向其他顾客介绍着物件，笑得明媚大方，是个很美丽的姑娘。
但是陶虞没有见到烟桃，那么这是白梨姐姐聘请的另一个姑娘？
陶虞见白梨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一副着急想回去的样子，心里立马涌上一股酸涩的心情。
白梨姐姐怎么可以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抛弃她呢？让晴方处理不可以吗？今天那店里晴方就是极会谈笑，把一切事物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陶虞敛下郁闷的心神，先一步开口道，“姐姐若是有事，我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
白梨今天要处理烟桃的事，烟桃的父母原先就想将她卖去花楼，被她瞧见了就把烟桃买了下来，见她手巧就让她负责缝制一些简单的衣裙，还想着教她掌事，将她提为管事。
没想到她父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烟桃学会了制衣，又知道了白梨的衣店一件简单的衣裳都可以买上五两银子，就起了将烟桃弄回去的想法。她本想阻止，但耐不住烟桃有回去的想法就放了回去。没想到现在不过三个月就要把烟桃送回来。
烟桃父母说话轻浮难听，着实不适合陶虞听着，今天看来是没有时间陪陶虞了，又见陶虞实在想去就笑道，“那我让麦芽带你去玉泉寺可好？麦芽在坊都生活了很久，对这些是最明白不过的。我处理好事情明日一早就去接你好不好？”
陶虞的眼眶顿时红了，白梨姐姐怎么可以不留下她呢？她竟然真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去！陶虞爬进车里别过脸不见白梨，闷闷地应了声。
白梨一点也没有发现陶虞千转百回的心思，她招来麦芽细心地嘱托她要好好照顾陶虞，隐晦地提示她陶虞性子娇纵，不可逆着她来。
陶虞见白梨在关心她，心情顿时好了些，可下一秒又生气了，白梨姐姐竟然认为她性子娇纵！她哪里娇纵了？她明明在和善不过的！
去往玉泉寺的一路上陶虞因为白梨为了那烟桃而抛下她闷闷不乐，坐在外面的赶车小伙子却是和麦芽搭起了话。从桃烟的遭遇聊到附近小村落遭遇相似的女子，见麦芽虽不说话却听得兴致勃勃，就讲起了最近的几起杀人事件，语气阴森森地倒是把麦芽吓到了。
说是近来坊每隔几天就会有一户人家死去，那杀人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每一户死人的家里都是乱糟糟的，连地都被挖过了。那杀人的人手法残忍，每一个被杀之人都曾被狠狠地折磨过，死时的表情狰狞，最惨的一户被完完整整的剥了皮。
陶虞渐渐起了兴致，心想这小伙子怕是听过不少秘闻，这样的杀人方法一般人可做不出来，要练习许多次才可能完完整整地剥下来。
以前她的哥哥老爱讲些杀人事件来恐吓她，因为她小时候爱跑出去玩，干爹时常出门管不住她，哥哥为了让她乖乖待在家里就给她讲外面的坏人会怎么样杀人，详细到了每一个步骤。
最开始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连觉也睡不好。后来被干爹发觉了，告诉她开膛破肚并不只是为了杀人，在几十年前有一人开膛为人治病，这是一种技艺，后世有人尝试却不得精髓，故此事非常人能做到，不必担心出去玩会遇到。哥哥也这样说，并且再也没有讲过这种故事了。
仔细算来她与哥哥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了，在干爹死后哥哥就被人带走。他让她给端王说是他自己离家出走的，因为他想自己闯荡。可是端王没有问她哥哥去了哪里，只让她叫他父亲，并让她做了端王府七小姐。
后来她在哥哥派来悄悄给她送信的人口中知道了白梨姐姐的住址，她就乘一次和姜嘉鹊一起上香的机会逃出来了。这一路多亏了干爹教她的药理和易容术，哦，还有那个男人，她才能摆脱李万来到坊都找到白梨姐姐。然后明天，她就可以见到哥哥了。
此时坊都城外，三里亭。
三里亭距坊都城门约有一里，此处正处官道，四周开阔，在前进就进入了两山夹道。故坊都人多在此处相送亲友，久而久之建了一个小亭，有文人在此相送友人，写下了“宁辞辛苦行三里，更与留连饮两杯。”的诗句，便叫此亭三里亭。
夏日正是万物肆意生长的时节，三里亭外青草妍丽，三里亭内坊都城主坐在其中。亭外几角肃立着几个护卫，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亭外，瞧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城主，那几个端王府的人进了坊都。”
“端王府的人来坊都做什么？近来端王府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你且悄悄派些人去保护白姑娘。记得要紧跟那几人，告诉卫所曹队长，若有冲突记得控制住他们。这渝州，可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是。”
“哎，过来，记得万不可让她知道。”
“......是。”
不一会儿，两匹马自官道上显现，王之季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
玉泉寺是个很安静幽深的地方，地方很大，里面有不少香客和居士。大概是这里的人都是一脸平和淡然，陶虞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身心，满脸肃穆，声音端重，倒有些像前几夜客栈里只可远观的样子。
一夜下来陶虞的心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昨天的态度不好，白梨姐姐有事要忙，她应该体谅白梨姐姐的。
白梨姐姐已经不是她的伴读，她也不是十三公主了。白梨姐姐没有理由在迁就她，事事以她为尊。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世事无常，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的你是否还有明天。在这个风云诡秘的时代，一切相遇与相见都是那么珍贵。
——坊都玉泉寺——
陶虞早起时雨还未停，且比昨日大了些，她静坐在厢房内想着她昨天态度不好，待白梨姐姐来接她时她定会和她聊聊自己的想法，像书中所言的闺蜜一样。还有哥哥，她要告诉哥哥，她长大了，干爹的书她已经看完了，也有每天乖乖练武。她想和哥哥一起光复乾西朝，她现在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
未曾想直到中午白梨也没有来，陶虞叫麦芽去打探消息，自己想下山又担心和白梨姐姐错过，心里一片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陶虞一圈一圈地转，她从开始的镇定到惶惶然，最后脑中是各种骇人听闻的事，那些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故事浮现在她脑中。等到中午麦芽急急来敲陶虞的房门时，她的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
麦芽眼睛红肿，声音是久哭的沙哑，“虞姑娘！虞姑娘！有人发现我们了，有人发现我们是前朝余孽了！他们把人杀光了！院子里面全是血！！”
“你说什么？!”陶虞猛地打开门，泪水一下子湿透了眼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你在骗我对不对？”
麦芽顺着门框划了下来，泪水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他们说，长青路白姐姐家，昨夜来了一伙持刀的人！抓了白梨姐姐，杀光了其他人！还说我们是前朝余孽！大家都听到了！没有人！没有人来帮忙！院子里全是血！现在他们要来抓我们了，要来抓我们了！呜哇哇。”
陶虞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因为她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这一路上她几次逃出来又几次被抓回去，试图联系哥哥的人却一个也没有联系上。现在想来他们特别像是故意的，故意放走她，故意让她来到白梨姐姐家里。所以是她把灾祸带给白梨姐姐的，是她。
麦芽哭得浑身颤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他们来了，要来抓她们了。突然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把抓住陶虞的手，“锦坊庄！锦坊庄！白姐姐说过是可信的。我们快去！快去！”
“不！我要去看看白梨姐姐！我不相信！”疼痛让陶虞从自己的世界挣脱，她挣开麦芽的手就要跑下山去。
“不要去！虞姑娘！你不可以被抓住！他们会用你来威胁主子的！你不可以被抓住！”
陶虞被麦芽抓住衣角，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白梨姐姐怎么办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这时前面隐隐传来吵闹声，李万熟悉的声音自风中隐隐传来，“我奉端王之命前来搜查前朝余孽，怎么？你们要阻拦不成。”
陶虞的心一下子被冰封住，脑中一片混沌，混混僵僵地由着麦芽拉着她进入后山。真的是她，是她把李万引来的！是她！害了大家。
此时的玉泉寺前殿，李万带着十个带刀侍卫站在寺前，几人衣着相同，面上是相同的肃杀之气。他们刚杀完一家白梨一家，正是血腥气最浓的时候，让不少人都下意思地退避三舍。
可这不包括玉泉寺的主持。主持手握佛珠，带着玉泉寺的尼姑们亭亭地站在玉泉寺门前，低眉颔首道：“我寺多是女眷，不便施主进入，还望施主自请离去。”
“我们奉端王之命前来搜查前朝余孽，怎么？你们要阻拦不成。”
“施主杀孽甚重，本寺多为女眷，受不住这冲天煞气，还望施主自请离去。”
“主持也可以派人跟着我们，这前朝余孽之事可不是小事。主持迟迟不让我们进去，可是在窝藏前朝余孽？”
“若前来之人为女眷，自可进入。为不扰佛门清净，还望施主自请离去。”
李万软硬软施，主持却不曾松口半分。他见这几个尼姑油盐不进，气得双目圆睁，头发倒束，“你们这些姑子，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语罢他就拔出腰间的大刀，向主持挥刀而去。主持单手挥退身后的尼姑，真气外溢，仅用单手便接住了刀锋。
李万刀锋一转就要从侧身劈过去，主持身体轻盈，似风一般顺势飘然躲过，却是不与之正面交锋，“你们这群姑子就只会躲吗？我看是你是怕了你大爷我，还不快快让我进去！”
主持不欲伤人，只用四斤拨千量的手段一一化解李万的招式，李万见久攻不下，便用言语攻击侮辱，试图找出主持的破绽。
主持不为所动，寺前的一个小尼姑却受不了了，她怒目圆瞪，指着李万就骂道，“你个浑人，我们主持武功以致宗师。若不是怕伤了你们，你们几人一起上也伤不了我们主持一份！”
李万知道这小尼姑说得没错，几番下来，他知道仅凭他们几人是攻不了这玉泉寺，怕是只能在寺外等着。
他一路追着七小姐，一边放走后追回，一边借着她搜查前朝余孽。没想到这七小姐的身份不低，他已经抓住了好几波人。明明一切顺利的事却在进入渝州后变得难以行进，先是遇到一个状况外的人，差一点就真的放走了七小姐。现在又遇上个这么难缠的尼姑。好在搜查七小姐的时候遇到一个见过七小姐的人，虽然她的胃口大了一点，但是，死人就不用付报酬了。
李万知道这主持无伤人之心，刀意一收就退出了战圈，主持也顺势收了内力，回到玉泉寺门前肃然挺立，“还望施主尽快离去。否则别怪贫尼不客气了！”
李万将刀收回，面色不愉确是不敢有所动作了，“派两人守在寺门前，其余人，搜山！”
“未免惊扰寺中女眷，还望施主下山等候比较好。”
这尼姑倒会顺杆爬，“若不是你们是些女人，我一定会血染这寺门”李万啐一口痰，语毕立马转身向山下走去，“......下山守着！今天必要抓住七小姐！”
“是！”
山上的雨又大些，乌沉的天空倾压下来，像是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