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讼师》虞山侠客

9、悄无声息

　　第九章悄无声息（一）
　　回想起昨夜李悰指出的“称呼”不妥，唐天澜回屋后反复斟酌其中的意思，难不成李悰认为鲁安被人称为郭大人是他人有意安排，还是说郭安康对他们说了谎，那李悰又是如何知晓的？

　　唐天澜一夜思索，直到天快亮时才朦胧睡去，实在是李悰昨晚的表情行为过分古怪。今晨起来，已经比平时她起身时间要晚，想着今日要去户部，便特意着了女装，毕竟现在谁不知道她是在为深王爷忙碌，去户部着了女装反倒容易行事。

　　早膳过后，唐天澜去到莲心堂门口时，有些踌躇，虽然昨夜李悰说要一同去户部，但后来发生的事，不知他心意变没变。不去找他吧，难免造次，若去了若是碰一鼻子灰，也怪难受的。

　　就这么来回踱步间，莲心堂的主人却开了门，凝视着她，说“一大清早的，来来回回踱步作甚。”

　　他语气有些责备，让唐天澜又是一阵无语，心想难道不是你一大早的又抽风。

　　李悰向来起身早，说完看了一眼唐天澜还站在门口，自己迈着步子往外走去，只说“跟上”，再也无话。

　　马车里面的气氛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但自认为聪慧的唐天澜也实在领悟不到李悰生气的原因，到底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难伺候的王爷，惹得他昨夜小肚鸡肠到今日。

　　车帘轻轻摇晃，偶尔打在马车窗上，发出轻轻地击打声，两人一路沉默无语到了户部。

　　户部见深王爷亲自到来，个个喜不自胜，一顿招呼。李悰却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领着唐天澜直接往户籍管档处而去，未曾与人多寒暄。

　　可惜孙知事今日有事不在，唐天澜心想，若今日他也在，估计那种热情帮忙查找资料的积极性会更高一丈，想到此处，不由莞尔一笑。抬头时，不知李悰何时望向了她，他一路过来紧抿的嘴角，竟然微扬，看的唐天澜有一丝丝渗人，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

　　正可谓是两人对视，各怀心思。

　　一瞬的事，李悰已经撇过头去吩咐了小吏，随后找了张桌子坐下，好像刚才之事未曾发生一样。

　　虽说唐天澜是李悰的助手，但实际这是迄今为止两人首次出门一起查东西，以往这位爷嘴上一吩咐，跑腿的不都是她和刘景闲嘛，难得李悰竟然主动说要一起来。

　　不一会儿，小吏抱着一堆书册过来，堆起来足有半人高，李悰眼神示意她一起坐下，只见他待小吏下去后，从半人高的书册中开始挑挑拣拣，最后只剩十来本尔尔。

　　唐天澜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心思真的是多，把他们想查的郭家材料一起隐藏在这一堆中，让小吏搬过来，以光明正大的做派行难为人道的密事。唐天澜也只能心里暗暗佩服，面上也就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悰的意思。

　　郭家自德宗朝以来便圣恩不断，至如今仰仗郭贵妃之势，互为依靠，郭氏一族更可谓是炙手可热，无人敢轻易得罪，光这十来本户籍上记载的人物，就可见这家族的兴旺。

　　翻阅完书籍，唐天澜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从最初柳大娘的出现牵扯出鲁安，又到郭安康告知此事可能牵扯到郭家，事情有些波折，但结果又透露出似乎只有郭家才能做到侵占土地一事，虽然线索杂乱，但只要抽丝剥茧，总能揪出幕后之人。”

　　李悰坐在一旁，唇角那种如有若无的笑容再次浮现，他静静听着唐天澜的样子，让她每次见了都觉得他憋着在想坏主意。“你刚才翻完这些户籍册，觉得谁有可能是去往郭家村的那位郭大人。”

　　李悰淡漠的语气，问出的却是直击目标的话语，他那种清雅高贵的气质，配上他的语气，好似无论这位郭大人是谁，都可以解决，一切都在他的掌握。

　　唐天澜正想着如何层层拨开向李悰阐述眼下存有的可能，却听得门口急匆匆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只见刘景闲一路小跑过来。

　　刘景闲拜见李悰后，忙说：“天澜，我去王府找你，门房说你和王爷一起来户部办事了。我告诉你，出大事了。”他气息不稳，想来刚才从户部门口一路小跑过来，对他来说已经耗费了体力。

　　唐天澜只能道：“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出什么大事了。”

　　李悰也看着刘景闲，微微扬眉，说：“景闲，别这么毛躁，缓一缓。”

　　“就是，就是，那个柳大娘，哎，柳大娘死了。”

　　唐天澜一时怔住，怀疑刚才许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刘景闲说错了，有些呆滞的回头望向李悰，李悰显然也是始料未及，从凳子上一下坐了起来，忙问：“景闲，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刘景闲回道：“刑部啊，如今柳大娘这尸体还在刑部放着呢，刑部的人查到了观月楼，知道是我带柳大娘入住的，今早就传我问了话，这不我刚结束就赶紧找你们嘛。”

　　唐天澜与李悰两人交换了眼神，往户部外走去，刘景闲也紧跟着。

　　第九章 悄无声息（二）
　　刑部，停尸房。

　　唐天澜默然注视着在那的柳大娘，她一动不动躺着，身上依旧穿着那一日唐天澜和刘景闲与她分别时的衣服，腿上还绑着纱布，然而她已经不再说话。

　　饶是唐天澜在来刑部的路上已经反复告诉自己，现下也无法直视这一副冷冰冰的尸体，从生到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间。

　　李悰叫来刑部侍郎，问了案子情况，柳大娘昨日在长安平康坊的一条巷子后被发现，发现时尸体已经僵硬，发现者报了案，又因案子牵扯到了刘景闲这种高门后代，京兆尹直接报送到刑部，故而尸体直接停在刑部，接下去若是排除了他杀，尸体就会被送往义庄。

　　唐天澜听了，张张嘴，却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脑海里一幕幕闪现，觉得原本有些零散的线索突然都串了起来。

　　李悰见她不言不语，只嘱咐了户部侍郎几句，带着唐天澜和刘景闲回深王府。

　　马车在深王府停下，下车时，唐天澜有些踉跄，刘景闲只当她第一次见到尸体，吓坏了，赶紧去扶她，但李悰率先一步扶着唐天澜下了车。他们沿着熟悉的深王府，一直走到莲心堂内，直到唐天澜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唐天澜见眼前二人都盯着自己，尤其是刘景闲一副担心的要命的样子，叹了口气说：“王爷，不如你来说说，为何柳大娘被人在平康坊发现，而观月楼的那位老板娘到底与你是何关系。”

　　刘景闲没想到唐天澜会质问李悰，眼珠子睁得很大，竟然有些佩服佩服的意思。李悰不怒反笑，脸上浮起笑意，没理会她的问题，径直往书桌边走去，坐了下来，闲适的拿起书看了起来。

　　他的举动，让唐天澜心里突然就有了火气，走过去问：“王爷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屋子里气氛很压抑，刘景闲在一旁紧张地说：“王爷，天澜只是因柳大娘的事，着急了。”

　　李悰的目光从书上转到唐天澜的面容上，少女凝视着她，脸上的愤怒难以压抑，那一双原本淡漠的眼睛，也有了火焰的热度。

　　刘景闲还要说什么，李悰却看了他一眼，他一下子被噎住，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回去了。

　　“王爷，我对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由您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唐天澜语气极力平缓，但显然在挑衅李悰，言下之意，你既然不说，那就由我来说。

　　“从一开始，柳大娘的出现就不是意外，一早您就知道了她的存在，知道了她所有的遭遇，您知道我的身份后，自然地将柳大娘送到我的面前，可惜我没有同意，后来就请君入瓮。而我”，唐天澜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轻蔑一笑，继续说“而我，又有求于你，不得不主动走到您的身边，为您查案。然后就顺藤摸瓜牵扯出郭家。从始至终，您的目的就是郭家的侵地一事，不过是让我这个小女子成为您的障眼法而已。”

　　刘景闲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不是在说柳大娘过世的事吗？怎么扯到了自己身上。

　　“王爷，您说呢？除了这些您已经掌握的线索，还有什么是我没有查到的，您可以告诉我，我来说，来完善。当然，包括柳大娘的死，我都可以帮您做。”

　　唐天澜口口声声称您，将她和李悰之间原本建立起来的关系瞬间回到了冰点，尊敬但陌生。

　　刘景闲见唐天澜这样和李悰说话，实在捺不住性子问：“天澜，你在说什么，这事和王爷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王爷让你这么做啊？”

　　唐天澜转头，盯着刘景闲说：“景闲，你看不明白吗？柳大娘若是不死”，唐天澜吸了一口气，好像不这样就没有勇气说下去，“柳大娘若是不死，郭家涉嫌侵占百姓土地一事就不能走到台前，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一切都是王爷的好计谋。”

　　“这，怎么会是王爷。”刘景闲显然不信，盯着唐天澜说。

　　屋外的光芒照进屋里，恍惚间唐天澜想起了之前自己住进王府时与李悰的见面场景，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李悰一直看着唐天澜，末了，他笑出了声，问：“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是吗？唐天澜，我问你，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唐天澜倔强地不肯回答，她对探析到柳大娘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有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她不愿意回答李悰。

　　刘景闲受不了两人如此针锋相对，说：“王爷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柳大娘的死不会是王爷做的。”

　　李悰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唐天澜，在等她的回答。堂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