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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称呼 ...

  •   第八章称呼(一)
      郭家村,那日招待饭菜的大娘家附近。

      唐天澜与刘景闲到达时,只见那日招待的大娘似乎在屋子里忙着,二人并未进门打招呼,而是兵分两路循着田间地头,找辍学在家的大娘的儿子。

      虽说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他小小年纪,身量未足,又被晒得皮肤黝黑,要认出来也不是难事。不一会,刘景闲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另一边的唐天澜听到后,就往马车那里走。

      当唐天澜走到时,刘景闲也恰巧带着大娘儿子赶到。令她意外的是,今日所见的少年身上竟添了一些伤痕,尽管因肤色黝黑并不起眼,但如此日头在田里干活所穿自然不多,这伤是无论如何藏不住的。

      大娘儿子神情微不自然,见是刘景闲找他,便也跟着过来,又见唐天澜也在,说:“姑娘也来啦,我就知道你们还会再来。”

      唐天澜看着他脸上那副不自然但笃定的神情,果真他预测他们一定会再来,她说:“那日也未问你们姓名,今日我们特地来找你,看你刚才的神情,想必也能猜到我们此行的意图。”

      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将手里扛着的农具放了下来,靠着马车附近的树上说:“哎,之前我见你们二位就猜测身份必然不同,只是因我爹娘在场,担心他们伤心,所以才没有多说,今日你们特地来寻我,我也的确想借你们的力量,看透一下这件事背后的天机,看看如今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可言。”

      他语气无奈,又带着对自身遭遇的不甘,一手抵着另一只手,似乎在给自己说下去的勇气,“我叫郭安康,我们这个村庄几乎家家姓郭,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姓氏,一直在此地务农,原本生活平静安宁,这一切都要从那一日一个自称是鲁安的人到来说起。”

      他陆陆续续说着近日的近况,与柳大娘告诉唐天澜的几乎一致,只是柳大娘家因誓死不从,死了丈夫,而郭安康家却从原本的不从转为认可自己为佃户的身份。按郭安康的说法,是因其爹娘想让他继续读书,考取个功名而选择忍气吞声。

      只是造化弄人,郭安康年轻气盛,在学堂听闻爹娘遭遇,回家和鲁安他们理论,最后以其不服管教为由,将他逐出学堂,他这才回了家和他爹一起种地。

      书是读不成了,地自然也是没有了,但好在一家人都在,日子总要继续,仍旧做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是从自给自足沦为了按期交租的佃农。

      待他说完自己的遭遇,唐天澜问道:“既然你读过书,有文化,为何没想过去找衙门,反倒是自己去找那个鲁安的理论?”

      面对她的质疑,郭安康轻笑出声:“姑娘是个明白人,何必故意这样问我,我一开始自然想报官,还找了学堂的授课老师,可怜只有我们脚下的这每一寸土地不会欺骗我们,我种下什么,它就结出什么,至于其他的,又岂是我们小老百姓可以谈论的,你说是吧。”
      他语气带着蔑视,与他现在憨厚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在旁的刘景闲听了却不以为意,说:“嘿,你这人,看着老实样子,说的这话怎么如此丧气,普天之下,既然有了王法,就应当人人奉公守法。”

      “噢?公子,王法这种东西,只对同一个阶层的人才具有平等性,我与你,从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我所遭遇的是你一生都不会碰到的。”郭安康并不急躁,用行动告诉他们他所言非虚。

      刘景闲还想理论,唐天澜插嘴道:“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不如你再说说原本不想告诉我们的。”

      “我还有什么没说的?”郭安康凝视着她,问道。

      “比如,你原先以为我们只是富庶人家的公子小姐,现下既然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就更不用担心了,还想说什么,继续吧。”她说的确信,刘景闲却一头雾水。

      郭安康却又叹了一口气,道:“自然,寻常富庶人家没这能耐,但我想你们若还没有,那普天之下是没几个人有了。”

      刘景闲听不懂,转头望着唐天澜,唐天澜眼神看向马车上的宫灯,他才恍然大悟,马车宫灯上一个“深”字已彰显了他们的身份,对于读过书的郭安康来说,更是心领神会。

      “那个名叫鲁安的,不知姑娘查没查过呢?”郭安康问。

      “没有这个人,你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我们,你看如何。”唐天澜不愿与他拐弯抹角,直接说。

      “我也是那日去找学堂老师时,偶尔听到那么零星半点,他们称呼他为......”他眉毛轻挑,故意不说下去,看着他们。

      刘景闲听得认真,急切问到:“说了什么?”

      “姑娘,你觉得称呼他为什么?”他不急着回答刘景闲,反倒问唐天澜。

      “是官府中人吧,不然刚才你不会说那一番话。”唐天澜也在反复思量,虽然觉得官府中人无疑,但到底是谁却也没办法确定。

      “他们称呼他为,郭大人,和我本家,却同姓不同命。”郭安康苦笑,可能觉得这事有些讽刺。

      唐天澜和刘景闲听了却是都吃了一惊,虽然早就做好了鲁安此人朝中有人的打算,但实实在在听到别人称他为郭大人,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姓郭,当朝为官中姓郭的,除了那家还能有谁?

      郭安康见二人沉默不语,叹了口气,直了直身子,拿起刚才放在旁边的农具,说:“我爹近来身体不好,我娘就在家里照顾他,你们来得巧,不然他们在,我也是不会和你们说这些的,上次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各怀鬼胎,各有掣肘,我既告诉的是你们,自然你们也别往外说,这事打从今日起,我便烂在肚子里。”

      他抬脚要走,唐天澜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问:“你说去学堂听到此事,那么称呼鲁安为郭大人的他们,又是指谁?”

      郭安康显然没料到她还继续追着不放,眼神望向别处盯着看了一会,才说:“我学堂的老师,可能还有一些村子的乡绅,其余的人我并不认识。”

      说完,他再无停留的意思,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继续干他的农活去了。

      第八章称呼(二)
      望着郭安康慢慢从眼前消失,唐天澜和刘景闲却一时没有任何交流,唐天澜内心明白,此事若是牵扯到了郭家,就不是能简简单单查案那么容易了。甚至今日要不是他们来的匆忙,马车上悬挂的宫灯暴露了二人背后的深王,郭安康也不见得会与他们说那么多事。

      刘景闲也明白此事兹事体大,说:“我们还要去见见那些乡绅以及郭安康口中的那个学堂老师吗?”

      夕阳西沉,两人站在郭家村田埂间,耳里听着刘景闲的话,心里却无半分豁然开朗。

      “先回去吧,这事我们还是向深王禀告一下更为妥当。”她语气有些疲惫,刘景闲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马车驶入长安城内时,唐天澜往刘宅拐去,先送刘景闲回家,显然她想单独与李悰禀报今日所听之事。

      刘景闲本来不依,但拗不过马车由唐天澜操控,到了刘宅门口只能乖乖下车,临走还不忘嘱咐唐天澜有事一定要通知他。

      当唐天澜回到深王府时,天色已经黑透,庄严肃穆的王府在此刻静谧的夜色里,更添了几分不可侵犯的气质,彰显着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意外的是,门房见唐天澜回来,忙上前告知李悰的交待,若她回来,就去莲心堂找他。

      莲心堂内的灯火照着湖面熠熠生辉,马上就要入夏,湖上的荷花已在李悰的吩咐下由花匠开始精心呵护,就等夏日一到,可供欣赏采摘。

      门未关闭,李悰的确有意等她。唐天澜进了门,往揽书阁而去。

      揽书阁内,李悰正翻看着面前的一本图治,距离有些远,唐天澜看不清具体书名。

      她朝着李悰方向微施一礼,李悰见她今晚神色有异,问:“可是查到了什么事。”

      唐天澜抬眼看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李悰倒也不再看她,只说:“你从来也不是不爽快的人,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吗?”

      唐天澜见他如此,只能讷讷的说:“若此案牵连甚广,要想继续深入,必定会牵扯到朝中贵人,而这贵人,许是王爷也不能轻易开罪之人呢?”

      李悰听了却问:“唐天澜,普天之下,真正能让我开罪不起的,只有一人而已。”

      他语气淡淡,若有所思地说:“既然冰山一角已经揭开,你就无需担忧背后会牵扯到谁,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唐天澜望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你可知道,此事若是牵扯太深,真正关系的可是你能否全身而退。

      话自然不曾说出口,但李悰却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只问:“你还有勇气查下去的话,就与我说说今日收获。”

      “王爷,若你无所畏惧,作为协助你办案的我,自然也不会后退。”

      他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唐天澜的话让他有些愉悦,她看着他的模样,接着道:“今日探访郭家村,从一户人家处知晓那个名唤鲁安的人,被人称为郭大人。无论他是哪里的大人,但眼下朝廷里面姓郭的人家,除了。”

      唐天澜话还没说完,李悰笑着道:“是郭家亦或是郭贵妃?”

      他语气轻快,似乎完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缓缓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今日特地来问我想法。”

      李悰说的是疑问句,但其实二人心知肚明,并不在等谁的回答。

      正在两人沉默时,唐天澜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出了声,奔波一日,午饭都没用,此时天色已黑,刚才回城时只想着赶紧给李悰禀报此事,更没有将吃饭放在心上。

      李悰显然是听到了,瞥了她一眼,往阁外走去,示意她跟上。

      可怜唐天澜早已是饥肠辘辘,原本心里牵挂着鲁安一事,也就觉得还好,现在和李悰转述完后,才意识到胃里空空的难受。

      不知李悰还要交待些什么,又不敢不从,唐天澜只能加紧步伐跟上。

      走到莲心堂另一侧,平时李悰用膳的地方,只见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菜色,看着很有食欲,只是似乎已经凉了。

      李悰随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在凳子上坐下,声音温和地说:“以后调查案子也不能不按时吃饭,坐吧。”

      真是难得见李悰如此温和,唐天澜赶紧坐下,见他拿起了碗筷,自己也便开始吃起来。尽管饭菜是真的有些凉,但眼下天气已热,又忙碌一天没吃上好菜,吃的格外香甜。

      王府褚大娘的手艺自然没话说,李悰见她吃的有些急,略有皱眉:“你倒是慢一点,难不成怕本王同你抢吃的不成。”

      他语气揶揄,很少在她面前自称本王,此刻听来竟有些好玩。唐天澜只好说:“今日午饭未用,所以实在是有些饿,还请王爷见谅。”

      李悰见她这般,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了一瞬,一时她的神态动作竟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唐天澜吃的正欢,眼角余光看到他正在观察自己,微微扬眉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李悰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诧异,而后沉声说:“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各自用着饭,并无交流。快吃完时,李悰又开口道:“明日,我同你一道去户部,这一次我们查看下郭家。”

      唐天澜有些怔住,心想,他是在担心自己吗?还是有别的意图?她不置可否,低低应了一声,而后问道:“要去叫景闲吗?”

      不知道是说错了什么,李悰表情突然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在屋内点燃的宫灯照耀下,忽明忽暗,眼睛里有些情绪让人无法读懂。

      面前的少女,的确有着寻常女子无法比较的聪慧,但好像又缺了一些寻常女子的敏感,李悰叹了口气,只说了简短两字“称呼”便离开了席间,独留唐天澜坐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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