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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谁的错 ...

  •   第十章谁的错(一)
      深王府莲心堂中,唐天澜与李悰各不退让,都在等对方的答案,刘景闲站在两人旁侧,只能注视二人。

      堂内的死寂终究因怀哲的到来被打破,怀哲匆匆跑来,见唐天澜和刘景闲都在,欲言又止的样子。李悰见状,只说:“何事?”

      李悰语气冰冷,怀哲瞥了一眼唐天澜,言下之意,王爷你确定可以当着唐姑娘的面说?别说唐天澜,光刘景闲都已经把这层意思尽收眼底,李悰却也不避,直接让怀哲禀报。

      “是。”怀哲点头,“观月楼的季姑娘有事回禀。”

      唐天澜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悰,眼中并无迟疑神色,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态。李悰起身,路过唐天澜时,连头都没转,叹气说:“等会再与你解释”,讲完,大踏步离开了。

      两人的对峙在此告一段落,刘景闲拍拍胸口,道:“天澜,刚才可吓死我了,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和王爷争执,王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不是,但我相信王爷不会是杀害柳大娘的凶手。那个季姑娘,就是那天咱们观月楼见到的那个老板娘吗?”

      唐天澜无心听他的话,只说:“相比较于相信他,我更愿意相信眼前所有线索串成的真相。景闲,人是复杂的,位高如王爷这样身份的人,又岂是我们可以常理揣度的,天家子孙与我们不同。”

      “不,我与王爷相识已久,他的品性我还是知道的,纵使他身份特殊,但我就是相信他不会,天澜,你刚才不该那样质疑王爷,许是有隐情,何况柳大娘一事,不是只有死才能解决,不是吗?”刘景闲难得说话如此坚定,唐天澜看着他,也只能默然无语。

      她心口堵的发闷,不由自主侧过脸去,避开刘景闲如此笃定的神情,撇下他独自走回悠然居。

      初夏已经来临,悠然居与莲心堂之间的荷花已经有了绽放的苗头,一路走去,湖面上吹来的阵阵晚风,都让唐天澜不禁胸口一紧,李悰的内心真的是如此心狠手辣?

      回到悠然居好一会,屋内光线渐渐昏暗,唐天澜坐在床边,一片寂静,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床沿。

      待天色已经黑透,怀哲来敲了房门请她用膳,唐天澜却总觉他是替李悰来看着自己,以防她离开王府。

      起初,唐天澜对李悰可以说是提防多过信任,但许是渐渐相处一段日子后,觉得虽然他有多副面孔,但为人绝不是阴险狡诈之徒,所以即使当日知道观月楼老板娘与他有牵扯,知道柳大娘可能是他纵容着被人带走的,她也相信柳大娘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今日亲眼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但刘景闲刚才的那种“我确定王爷不是这样人”的神情,的确也让她自己恍惚了。是啊,刘景闲也是如此信任着他,到底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她思绪万千,但却理不出头绪,他说回来和她说,她就等。

      这一等就已经月升高空,唐天澜还维持着进屋时的动作坐在床沿边。约莫丑时,悠然居外响起了敲门声,唐天澜撑着因许久未动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走到门边。

      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李悰。

      更深露重,即使是初夏的季节也无法掩盖李悰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唐天澜不知道在长安各坊已经关闭的情况下,他是如何回到王府的,但好在,他说回来也终究回来了。

      两人坐在悠然居的廊下,四下一片寂静,唐天澜盯着自己的脚尖呆呆出神,与白日里针锋相对的场景不同,此刻两人竟然都默不作声。

      李悰坐在她身旁,过了许久开口道:“我从未想过要用柳大娘的命作为此案公诸于世的起点,亦如当初我和你说的一样,若这一切都是用人命作为垫脚石,这样的结果有什么意义。”

      他语气十分疲惫,廊下的宫灯在夜风下飘飘荡荡,衬的他更显寂寥。他的目光望着夜空中那一轮高挂的圆月,唐天澜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但觉得此刻的他,竟然有些可怜。

      月光下,李悰在空中无声地比划着什么,而后轻声说:“季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儿时相识,那时候她比我大上数岁,活泼聪明,凡是都喜欢拉着比她小的孩子玩耍,她常说她是孩子王,原本她的一生都该是如此无忧无虑,可惜后来”,他说着,语气中却透露出许多无奈,在追忆这个他口中季月的儿时时光,也像是在回看他自己过往的人生,“后来她家遭了变故,家破人亡,她流落在外,我当时也还年少,收留她已是勉强,而她美好安逸的人生终究到此戛然而止。这些往事无法随风而去,这么多年来,她家的事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心里,她一直陷在这种复仇的情绪中,任由伤口反复溃烂,也不愿意结痂放下。儿时那个无忧的姑娘如今已经不复存在,又或许,自那时起,她就,已经死了。”

      李悰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无意识的收拢,慢慢形成了一个拳,随后又似错觉一般,舒展放开。

      唐天澜听着不由自主地说:“季月,就是观月楼的那位老板娘,她恨郭家。”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李悰听后神情努力维持平淡,看向唐天澜,但那种失去儿时玩伴的失落,即使在如此的夜色中,也无法掩饰几分。

      那个儿时欢乐无忧的少女,如今为了自己的仇恨,用一条无辜的生命,作为复仇的起点。

      第十章谁的错(二)
      唐天澜心想,若说柳大娘的死确实是季月的错,那让这位少女多年背负血海深仇又是谁的错?

      一想起那日观月楼中那倚在门边婀娜的身姿,她那双望向他们却能洞悉人心的双眸,唐天澜宁愿相信李悰所说是真的。

      “王爷。”她唤了李悰一声,然后才缓缓地说:“虽然你刚才说了许多,但我还是想问一句,季月的确是因为自己才痛恨郭家,还是受了你的指使?”

      李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许久才说:“自古朝廷为官的,互相倾轧排挤是常事,对于季月而言,她不过就是其中不足轻重的牺牲品,但我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至于你所说的指使,我为何指使她?”

      唐天澜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想,或许,你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而郭家会成为你坐上那个位置的最大障碍,若这一切都是你的一盘棋呢?

      李悰好像读懂了她的沉默,说道:“你想多了,于我而言,天家富贵远不如平安顺遂家人平安常在,你随我来。”说罢,他站起来,走过悠然居连廊,往他的莲心堂而去。

      唐天澜跟在身后,还在斟酌他言语中的意思。

      揽书阁内,因主人的到来点上了宫灯,李悰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近来修撰的典籍给唐天澜,让她翻至第六十七页,上面赫然写着:“元和六年,纪府籍没家财。”短短几个字,不知为何未交待事情始末,但已然写尽了这个家族命运的结束。

      “纪府就是季月原来的家。”李悰淡淡地说道。

      一个女子,人生还未开始,就因家庭变故被剥夺了一切,从此只能隐姓埋名,将往事留在心底。

      但唐天澜还是对李悰说:“我只能姑且相信王爷所言非虚,其他的我会一一查实,无论如何,柳大娘是她杀的,她休想逃脱罪责”。

      她边说边看向那本典籍,李悰一开始就是以修撰典籍为由让自己走到了他的身边,如今这本记载着季月过往的典籍就这样巧合又适当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切都让她不得不多加留心。换言之,这是不是李悰的另一个圈套,都有待她去考证。否则,她傻傻地以为被重用,结果只是他李悰手里的利刃,指向的地方都是他已经安排好的方向。

      李悰侧目看了唐天澜一会,继而说道:“她人还在观月楼,只是她想见一见你,和你说说她想说的话。”

      这一点让唐天澜有些惊讶,季月说要见她,她和自己有什么可说的?

      而李悰呢,没有因唐天澜的态度表现出任何不悦,只说:“明日,你去见见她,别带景闲,这事,终究与他无关。”

      是啊,他说的对,事到如今,不能把刘景闲牵扯进季月的事情中来,作为被抄家的官家女子,经李悰的庇护逃出生天,此事若是被掀开,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而她,她苦笑,已经身在局中,无路可退,景闲与她到底不同。

      正在她告辞准备回悠然居时,背后李悰的声音传来,他说:“唐天澜,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从没想过让你做我的障眼法,你的才能我十分清楚,就像我从来不在你面前称自己为本王,我把你当做朋友,亦是”,他的话没再往下说,唐天澜也不想探究他欲言又止的原因。

      她脚步微停,背着身说:“我命早就是王爷的了,王爷想让我发挥什么作用,我无任何怨言,只求有个明白,不傻傻被利用。”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四周仍旧寂静,天边鱼肚白微露,唐天澜拢了拢身子,加快了回悠然居的步伐。

      屋内的李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想起某一年也看过这个少女如此的模样,就如一切都如此的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地到来,猝不及防地离开,但他这样的人生,还有没有资格奢望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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