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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分妙不可言 ...

  •   第五章 缘分妙不可言(一)
      时辰已近午时,观月楼厢房内,柳大娘正讲着她家的遭遇,而在旁的刘景闲明明此前已经拜访过柳大娘,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刻再次听到,愤慨的样子还是让唐天澜不禁挑眉。

      事情要说到三年前,那时柳大娘一家在长安城外拥有良田几亩,五口之家过得十分幸福,虽说不上富足,但好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也是自给自足。

      原本平静的生活,在柳大娘一家看来,应该是继续一辈子的事。直到那一日,一名唤做鲁安的人来到柳大娘家所在村落,说是前来收租。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长安本地人,面朝土地背朝天,在自家土地上辛辛苦苦劳作了几代人,突然看一陌生人到来并扬言前来收租,大家一时议论纷纷,团结一致排外。

      可后来不知怎的,慢慢的,村子里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到最后竟只剩下柳大娘和其余三四户人家的地还在手上。

      面对鲁安的压迫,柳大娘他们据理力争,并说土地是祖祖辈辈流转下来的,并非佃户,何来交租一说。

      后来的事,出乎柳大娘他们的意料。他们报了官,去了衙门,反倒都挨了打,柳大娘他们不愿交租,鲁安就强行要求他们服劳役抵租,最后柳大娘的丈夫因为频频报官,竟被鲁安带人前来活活打死。而衙门竟也不理,只道是佃户不肯交租,又因故意攀告地主家,竟只让鲁安赔钱了事。

      可怜柳大娘一家,丈夫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年龄尚幼的子女以及年迈的母亲,让这个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农妇,承担起了家里的全部重担。

      其余三四户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农户,见柳大娘丈夫惨状,也纷纷认了佃户一事。柳大娘一家却已经是无论如何不能忍下这口气的了,拒绝了鲁安的赔钱了事,拿着家里不多的盘缠,忍着丧夫悲痛,进城告状。

      可偌大的长安城,竟没有一家官府衙门愿意受理她的案子,到后来竟是一见柳大娘便将其赶走。

      柳大娘走投无路,身上的银两也已见了底,后因听闻唐天澜为人写状子一事,想要见一见她,但她一介乡下农妇,如何能得见唐家小姐,诉一诉这悲惨遭遇。

      一切的缘分终究还是要从那日东市的一面之缘开始,后来李悰知道了柳大娘,将她安顿在此处。再后来便是唐天澜找上李悰,现在找到柳大娘处的事情了。

      唐天澜还在回味柳大娘所述的前因后果以及其中奇怪之处,另一旁的刘景闲却已经愤慨地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颠倒黑白之事,这还是我大唐应有的礼制法度嘛,柳大娘,你放心,我,噢,还有天澜,都会为你做主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朝唐天澜挤眉弄眼,极力希望得到她的呼应。

      唐天澜只当没看见,问道:“大娘,我知你遭遇悲惨,但我不明一事,长安府衙众多,且不论其余衙门,单就京兆府,掌管长安周边诸事,你若喊冤,他们为何连门都不让你进,全都不受理此案?”

      柳大娘因她的疑问,倒也不怒,反而笑说:“唐姑娘,这你就说到大娘我的疑惑处了,我每回上衙门,回回被拒,后来竟真的连门都进不去了,我也奇怪,到底是为什么。”

      “咦,京兆府府尹卢直臣不像是如此昏庸无道之人呐。”刘景闲疑惑道。

      唐天澜诧异地问他:“那你之前问柳大娘的时候,没有问过为什么衙门不受理吗?”

      “我,我哪知道要问这么细,我就认定是他们强取豪夺了大娘家的地,其余的就没多问了。”刘景闲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什么不知道要问那么细,我看你是被柳大娘的遭遇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愤慨忘记了问吧,唐天澜心里想着,也未再问刘景闲其他事情。

      唐天澜继续问柳大娘:“那这鲁安,你可知他的身份?”

      大娘想了想,只道:“我只知道,他是长安城里人,说是个地主家的少爷,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了,他拿了我们地,就每过一阵子派人来收租。”

      “唐姑娘,你看,我这事,到底,哎,能不能办。”

      柳大娘有些伤感,唐天澜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若大娘你所言非虚,我定会尽我所能为你查清此事,其中冤屈,我会写状子带你去衙门伸冤。”
      大娘连声道谢,搂着女儿翠瑟,将头埋在她的臂弯里,肩膀一抽一抽。

      刘景闲刚想开口说话,唐天澜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此时别多话。

      待柳大娘哭完,唐天澜拉着刘景闲向她们母女告了辞,说过几日再来拜访,柳大娘连连点头,让翠瑟送送他们。

      七八岁的小姑娘,刚没了父亲,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照顾受了伤的母亲,竟也不哭不闹。唐天澜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好好照顾母亲,等查明了真相,便为他们伸冤。

      翠瑟抱了抱唐天澜,说了声谢谢,便跑着上了楼回房去了。

      刚走出观月楼,刘景闲便连连喊饿,一早被唐天澜喊出了门,连饭都没吃,现在早已是饥肠辘辘。

      瞧着他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此刻更加虚弱,唐天澜只能应了他吃饭的请求。

      马车出了延康坊,往东市驶去,本来唐天澜建议他就近用饭,可偏偏刘景闲很是挑剔,非要去芙香居。马车微有颠簸,两人都坐在车沿上驾着车。

      “天澜,王爷让你找我帮忙,以后就由我和你一起把这事查清了吧,你放心。”刘景闲一脸热忱,唐天澜也只能苦笑,李悰到底是给她安排了个什么人啊,厚脸皮的病娇公子?

      芙香居,长安有名的吃饭地。

      虽然唐天澜对刘景闲说不上多么喜欢,但既然以后要共事,今日这顿饭,由她做东比较合适。点了芙香居有名的菜色,刘景闲却对其中的荷叶蒸鸡格外热衷,一人吃了大半只。唐天澜坐在一旁陪吃,竟然也被他这吃相整的胃口也好了几分,吃的倒也香。

      这边两人正吃的欢,芙香居门口来了一群人,有说有笑的往里面走来。

      刘景闲却突然一把搂住唐天澜的肩膀,转身背对着门口。唐天澜正要说他,却听他说道:“天澜,别回头,我好像看到他了,怎么这么巧,他们也来吃饭。”

      她正纳闷何人让他如此惊慌失措,却已经听出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谁啊?你干什么这么惊慌,拉拉扯扯的,难受。”唐天澜正在抱怨,想着这二皮脸子的人竟也会有想躲的人,耳边却听得:“景闲,有缘啊,今日你怎么不在家捯饬花花草草了。”

      说话的人声音亲切,言语中似乎透露出与刘景闲的熟稔。

      揽着他的刘景闲却小声地说:“天澜,等会无论如何别回头。”说罢,站起身,朝着来人行了一礼,道:“是啊,圣规,可是我已经吃完了,你才刚来,今日不是你当差吗?”

      场面话说的十分漂亮,但又告诉对方,我已经吃完了,你还未落座,那么接下去他就该告辞了。

      “今日得空约了几个好友来尝尝芙香居的名菜,你这身边的小兄弟是?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唐天澜觉得刘景闲虽然不是很正经,但也不像是纨绔无聊之人,刚才特意嘱咐自己别回头,现在来的人提到了自己,就只装作不知继续喝着手里的半碗汤。

      “嗨,你还不知道我,整日里就只会胡闹,就我一朋友的弟弟,外地来的,我就带他尝尝我们京城的花样菜。你们慢用,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刚一说完,刘景闲就拉起唐天澜,继续揽着她往门口走去,都不等那人说话。

      一踏出芙香居门槛,两人刚上马车,唐天澜就问刘景闲,“是什么人,让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走。”

      他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的眼神就像你竟然还有脸问我的表情,唐天澜看不懂,也盯着他。

      “你这人,我就说嘛,脑子好的人,这人际关系上可能的确挺糟糕的,这也解释了深王爷为什么让你找我的原因。”他自豪的说着,与刚才唐天澜问的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唐天澜正想取笑一下他,他却开口道:“裴圣规啊,他是裴圣规。”

      裴圣规,裴圣规,裴圣规!他是裴宰相家的公子裴圣规!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吃个饭也能遇上,这岂是一个巧字了得。虽然这婚约终是没有定下,但毕竟原已说下,而她却通过深王直接将没说死的婚约给彻底切断了,对裴家心里还是有些言明的情绪存在的,但她刚才也完全没想起来那人有何不妥,这次真的多亏了刘景闲反应的快。

      “不过你刚才身着男装,大约裴圣规也没能认出你来,毕竟你与他也未见过。”刘景闲的话,把唐天澜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再未多言,两人驾着马车朝深王府而去。

      马车刚到王府门口,两人还未下车,刘景闲病歪歪的样子竟然有些踉跄,想着他这身子骨若是摔上一跤可不得了,赶忙扶住他。

      “不好意思,我这饿了一早上,刚又胡吃海塞的,这身体经不住这样折腾,哎,我这身体真是要好好保养了。”他笑嘻嘻地说着,唐天澜却想你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就这样,不该你保养谁来保养。

      门房见唐天澜驾车回来,上来迎接。唐天澜先扶着刘景闲下了车,问了李悰是否在府里,便搀着他走进王府。

      平时没觉得王府有多大,但现在搀着刘景闲,竟觉得每多走一步都有千金重石压身。

      “天澜,其实你也不用扶着我,我还是能走的,我这身子,虽然弱,还不至于这么虚弱。”他一副我能行,我不能麻烦你的表情,让唐天澜怪不好意思的,毕竟刚才在芙香居,他还帮了她一个大忙。

      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莲心堂,两人到来时,李悰正在屋内看书。

      唐天澜听到身旁的刘景闲刚喊了一声“深王爷”,便见李悰抬头,神情微不自然,但随即也就云淡风轻,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来。

      唐天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别看刘景闲是个病娇公子,但这成年男性的体格依旧累惨了她。

      她向李悰行了一礼,站在原地努力调匀自己的呼吸。李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刘景闲的肩,让他们坐下。

      刘景闲本就孱弱的体格,被他这么一拍,咳嗽了起来,唐天澜见状,只能去旁边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给他缓一缓。

      刘景闲接过茶杯,赶忙灌下,气总算顺了,又恢复成了往日模样,笑着说道:“深王爷,你这下手可真重,我知你习武,但你别忘了,小刘我体弱。”说完,找了个椅子自顾坐下。

      第五章 缘分妙不可言(二)
      莲心堂,刘景闲正聒噪的说着今日与唐天澜一起去拜见柳大娘后了解的情况,以及唐天澜从柳大娘的话中想出疑点的聪慧。

      唐天澜坐在一旁,听着他没完没了的讲述,好不尴尬。刘景闲这人,真的是只要恢复点精力,就开始闹腾的人。

      李悰也未打断,待刘景闲说完以后,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说说,接下去会从哪里着手。”眼睛望的是唐天澜,言下之意自然也是由她来说。

      “是,王爷。柳大娘若未说谎,她家田地是祖辈流转下来的,那长安各府衙,上到各部,下到县衙,为何均未受理此案,这是其一。此外,鲁安此人,如何能让整个村落的农户认可他为地主的事实,并乖乖交租,沦为佃农,这其中的手段到底如何,这为其二。其三嘛......”

      唐天澜未再往下说,刘景闲却听的认真,忙问道:“其三呢,其三是什么?”

      李悰看了她一眼,说:“其三,若田地的确是柳大娘家的,鲁安也的确通过一些手段成为了这些田地的主人,这仅仅是一介普通地主能办到的吗?若不能,那他的背后又牵扯到了谁,让长安各府衙不受理此事,甚至是不敢受理此事。”

      短短一段话,背后蕴含的关系网,不敢想象,若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这是谁能承担的起的?

      在场的人,只有刘景闲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深王的话,让他义愤填膺,对官场的黑暗充满了义军反抗的心情。

      唐天澜只是看着李悰,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李悰只是笑了笑,开口道:“你尽管去查,至于结果,不必想太多。”

      也对,他是圣上宠爱的皇子,大唐的深王,自然有他能担当的事,不然自己也不会选中他做自己新生活的依靠。

      三人在堂内聊了许久接下去能查的线路,屋外的晚霞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唐天澜从莲心堂的窗户望出去,湖水与晚霞相交,不禁让人想到王子安的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李悰发现了唐天澜的目光已经飘到窗外,对着刘景闲说:“景闲,忙了一天了,你身子弱,等会天黑了回去,夜深露重的,对你不好,早点回去吧。”

      刘景闲听到李悰的关心,感动的不得了,连忙说:“多谢王爷体恤,我就知道王爷最是懂我了,我这就回去。”临走,还不忘提醒唐天澜不要忘记明日前去找他一同查案的事情。唐天澜只能无奈苦笑,嘴里回着“好好,我会记得的”,心里想着这小子,实在是单纯,看不出李悰的逐客令吗。

      唐天澜望着刘景闲离开的身影,低头一笑,抬头时发现李悰正在看她,她正奇怪,李悰却率先开口说:“你与景闲相处的倒是不错。”

      唐天澜不知他此话何意,只说:“刘景闲为人率真,虽然有些啰嗦,但相处起来无需太多弯弯绕绕。”

      “儿时我见到他时,他身体还是不错的,我比他虚长几岁,那时我已经学会了骑马,他见了,回家后就嚷嚷着也要学,刘家老太爷拗不过这孙子,请了教骑马的师傅,可谁知他贪玩,竟在马上反身去扯马尾,被马直接撂翻在地,躺在床上足足两个月下不了地。原本大家以为,他定是再也不敢骑马了,可他却还是不断偷偷尝试,受了很多次伤,身子骨也没常人那么好了,后来还是刘夫人央求他别再学了,才算是彻底放弃了”,说到此处,李悰略微顿了下,又说:“想来今日你们出门,也没骑马。”

      唐天澜不知他为何告诉自己刘景闲的儿时趣事,只是觉得刘景闲在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分量的,便浅笑着说:“难怪,今日他家小厮不允许他骑马,他这身体也的确不适合骑马了。”

      唐天澜正打算离开莲心堂,却又踌躇着想说些什么。李悰见她这样,主动问:“还有什么事?”

      “额,没什么,我先回去了,等有了新情况再来禀报王爷。”唐天澜行了礼走出莲心堂,虽然她刚才在想是否要把今日在芙香居见到裴圣规一事告诉李悰,但又觉得好像没必要,随即便快步走回悠然居,不再想此事。

      翌日清晨,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就是临湖而居的水鸟,它们个个站立在湖上的木桩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唐天澜深吸一口气,望着周围重重院落的王府,第一次觉得李悰居住的莲心堂真是独居一隅,若无她现住的悠然居挨得近,整片湖面上便再也望不到其他的屋舍。

      照例唐天澜去厨房褚大娘处要了一些自己喜爱的吃食,虽说她是王府的客人,但终究不该随意使唤怀启。好在王府中人相处十分随和,也不曾怠慢于她。

      今日褚大娘见她一身女装,还闲聊了几句,说平素里见姑娘男装打扮居多,今日一身女儿家打扮更显温和柔美之态。唐天澜听了也只能尴尬笑笑,用了早膳便去马厩找了辆马车,往刘宅驶去。

      刘宅门房一见她,问找何人,显然他没认出唐天澜就是昨日来的那个少爷。

      “找你家四少爷刘景闲,你就说唐小姐找他,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你进去通禀一声。”

      不一会儿,刘景闲背着个竹篓子向门口奔来,他那竹竿一样纤细的身材,背着一个比身体还大的篓子,画面实在是忍俊不禁。

      “天澜,我们出发吧。”他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拦住唐天澜的肩膀。

      “刘景闲,能别这样拉拉扯扯吗。”唐天澜拨开他的手,企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怎么了,这样不显得咱两亲切嘛。”他一脸无害的说,好像唐天澜的举动是多么伤害他的一件事。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便岔开话题道:“我们今日去城外柳大娘家的村落,了解下情况,你带着个大竹篓子作甚。”

      “你说这个呀,我想着城外河里干净,抓几尾肥鱼回去,给你们做了尝尝鲜。”说着,还抖了抖身上那只竹篓,夸耀着它的硕大。

      唐天澜无语,对他的举动已经懒得再做评价,这人除了种花,竟然还喜欢下厨。

      刘景闲见她不语,以为是被他准备下水摸鱼,给她下厨感动的,立马眉飞色舞地说:“你别惊讶,我的厨艺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吃过的人都说好,各种菜系我都会一点,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唐天澜以手抚额,打断道:“刘景闲,我们是去查案的,不是去郊外踏青的。”

      话说的有些重,刘景闲竟然摆出一副委屈模样,拍了拍篓子,叹了口气。

      是不是她的话有些重了?唐天澜思忖,只能慢慢说:“好吧,你带着吧,若是有空你再抓鱼如何?”

      他听了,脸上瞬时阴云尽散,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我们快出发吧。”

      第五章 缘分妙不可言(三)
      唐天澜驾着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路上还时不时问刘景闲是否觉得不适,其实昨日刘景闲的样子的确有吓到她,又从李悰那知晓了他儿时学马的事,今日路上特地照顾他。

      刘景闲听了却是一副没心没肺模样,笑嘻嘻地说:“我挺好的啊,就是你这样慢悠悠的,等赶到郭家村,估计都日上三竿了,快点吧。”

      唐天澜觉得他有趣,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边际甚至感觉脑子缺根筋,但有时又能体察人意,不愿意别人迁就照顾自己,思忖间,手上加快了驱赶马车的动作。

      城外,郭家村。

      此番调查,背后隐秘之事还未查出,唐天澜不想引人注目,特意将马车绕在村外一里处的大槐树下,叫刘景闲与她一同徒步前往。

      一路走去,放眼所及均是田地,春末的气候,筒车已开始在水渠边滴溜溜的转,地里稀稀落落散着一些农户在劳作。

      唐天澜拉着刘景闲装作是城里前来踏青一般,走走停停。走至一户农家处,见一妇人正在井边清洗蔬菜,看来是在为午饭做准备。

      唐天澜见状,上前攀谈道:“大婶,我与兄长到此处踏青,路走的有些远,本想打些鱼来烤着吃,可谁成想兄长竟一条也没捞上来”,她语气微嗔,带着一些亲昵的责备,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对和睦的年轻兄妹。

      在旁的刘景闲见了也立马帮腔道:“是啊,都怪我这大哥无能啊,这位大婶,可怜我妹子饿着肚子呢,总不见得让她为了一条鱼就与我怄气了不是,大婶,我给你些银两,留我们吃顿饭吧,不然我这做大哥的,真是惭愧。”他滔滔不绝的讲着,一副生怕大婶拒绝的可怜模样。

      大婶瞧着刘景闲起劲的说着,又见他们一对年轻男女模样,尤其这位兄长看着就弱不禁风的样子,招呼着他们往院里走,边走边回头说:“嗨,一顿便饭而已,乡野之地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们别嫌弃才是正经。”

      这院子本无围栏,只用石头堆了半米高的阻隔,刚才进来时,唐天澜也是瞅准了大婶准备做饭,才会用这样的说辞,现下大婶果然应承,她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然人生地不熟,贸然打听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景闲见状,放下背着的篓子,跟着大婶去了灶台旁,大婶见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一脸疑惑。可刘景闲却说:“大婶,我很擅长做饭,今日我和妹子叨扰你们了,就由我来给你们做吧。”

      大婶看向唐天澜,嘴里说着:“这,这不合适吧,男人家做饭,这。”

      唐天澜看着刘景闲急切表现的模样,笑了笑便说:“大婶,让他做吧,你今日若不让他做啊,他怕是要一直缠着你的。”大婶听了她的话,又望望刘景闲的样子,也只能作罢,随他去了。

      只见刘景闲得了许可,连忙卷了衣袖,有模有样的开始放油炒菜。不一会的功夫,院里的石桌上便摆了四道小炒一碗素汤。

      大婶家在地里干活的男人,估计因已日中,也回来准备用饭,见家里来了客人,忙去井边洗手招呼。唐天澜见了,内心感叹,终究大唐百姓还是民风淳朴,为人和善。

      仔细打量大婶的儿子和丈夫,他们皮肤晒得黝黑,和刘景闲坐在一起用饭时,显得刘景闲格外白嫩。

      五人围着石桌而坐,虽说农家菜原材料都是田头果蔬,但胜在新鲜,刘景闲更是看着众人,目光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期盼。

      大家就着饭吃着盘里的菜,唐天澜第一次觉得刘景闲这人还是很靠谱的,譬如面前的这几道菜,都是田间果蔬,夹着一两片零星的肉末,却炒的有滋有味,就连大婶都连连赞叹公子年纪轻轻能有这厨艺实属不易。但细细想来,一个贵公子,不专心于政事,成天忙的都是种花,那会做菜也就不足为奇了。

      用饭时,唐天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大叔你可真幸福,平时田里忙了一上午,回来大婶就把菜给你做好了,日子过得很是温馨呐。”

      大婶丈夫听了,只是憨笑了两声,并未说话。他看着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常年干农活的手上也已经伤痕遍布,指甲盖里还有些已经洗不干净的泥土,一副老实人模样。

      倒是坐在旁边的大婶儿子开了口,说“那是,我娘和我爹是村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要不是时运不济,我家还可以更幸福呢,我也不至于上不了学不是。”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些自豪,但又透露出一私怨言,说完话,更是使劲扒了两口饭下肚。

      唐天澜看他扒饭的样子,便顺着他的话问:“小弟看着比我年岁还小,大约十四五岁吧,怎么已经不读书了。”

      他毕竟年轻气盛,藏不住事,听唐天澜说到此处,咬牙切齿地说:“还不是因为那事,现在没了收入,够我爹娘苦恼了,我若还读书,日子还过不过了。”原本他似乎还想往下说,但看到自己爹娘神色有些凝重,便立刻住了嘴,只是埋头吃饭。

      唐天澜见他们一家三口都闷不吭声,问道:“大婶大叔,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弟年纪轻轻,若能上学,若他日有了出息,于你们也是一件好事,终究农户劳作辛苦。”

      大婶在旁扒拉着饭,开始默默流泪,大叔放下了碗筷,垂着手也是一言不发,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极其安静。

      刘景闲素来是个聒噪的,但此刻他应该也是明白唐天澜的用意,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看他们是否会说些什么。

      “娘,好好地哭什么,刚才是我说话说急了,这事怨不得你二老,是我自愿辍的学,学堂有甚意思,不如和咱爹一起干农活,补贴补贴家里。”大婶儿子一脸懊悔,又看看大叔,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未在多言。

      “大叔大婶,我和兄长虽不是什么富庶人家,但好歹在长安城里还认识些人,今日有缘到了你家吃饭,不妨和我们说说究竟是何事。”

      估摸是看着她和刘景闲年纪轻轻,能有多大能耐,便说:“这位姑娘,你是不知,我们也是无可奈何,不提了不提了。”大叔拒绝往下再说,唐天澜也不好继续追问,瞥了刘景闲一眼,暗示他稍安勿躁。

      一顿饭在大家的沉默中用完,大婶儿子主动收拾了碗筷,唐天澜他们正欲告辞,大婶却道:“姑娘,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这事,他们说啦,就是捅破了天,也没人管得了。”

      刘景闲回身,刚想问问情况,唐天澜拉住他,只向大婶一家道了谢,便带着刘景闲往村子外头走去。

      五月初的午后,天气有些热,走了会身上便出了汗,来时地里劳作的农民,此刻也都已归家午憩。刘景闲仍背着他来时的大竹篓子,走的气喘吁吁,额头汗珠直冒。

      好在马车还在槐树下,刘景闲将竹篓放了进去,在小溪边取了一汪清水洗了把脸。

      唐天澜倚着车沿,想着大婶刚才的一番话,是啊,若不是捅破天也无人敢管,这个柳大娘口中的鲁安又是如何做到让整个村的农户都听命于他的呢,就连刚才的那户人家,看着虽有苦楚,却也不敢多言,其中到底隐藏的是什么,一切也未可知。

      刘景闲休息了会,自行上了车,见唐天澜深思模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唐天澜回了神,让他驾着马车回城,去延康坊找柳大娘,想再问一问,看之前是否有遗漏之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缘分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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