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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推车停在跟前。我低头握住生锈把手,然后我想起我折了的腿。
      我不自量力地和摩擦力搏斗,直到女孩慌忙重新接管:“哎呀,要倒了。”
      我们合力把车推上台阶,在门帘飘动里我恍惚看见鸡蛋花落了下来。
      “怎么称呼?”
      她擦一把汗,抬起一半脸,很快地小声说:“小醉,小醉姓陈。”
      “最好的最?”
      “醉酒的醉。”她心不在焉,忙着关切,“你受伤了,怎么办呀。”
      “会治的。”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死啦死啦许诺给我的镜花水月都有一副真切模样,“有大夫。”奔忙碌碌无功的兽医,他的新用场是夯实我的特权阶级谎言。
      “能治呀,真好…”她羡慕又满怀渴望。

      我该走了。但我不想挪动脚步——也许为了不在她面前拖拽残腿。我想我不该开始话题。
      “真好。”她又说了一遍,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得把她赶走。
      “上官姐姐病了好久,我没用,只能找野草做药··我想给她找大夫,你能帮帮我吗?”
      “好啊。”我敷衍着,手搭在帘子上,“我找时间说说…说说。大夫脾气很怪。”
      “谢谢你!你真好!”她笑逐颜开,我不能直视她。但那笑容渐渐垮了下来,嘴撇得像哭,“你好像我哥。”
      “你哥?”
      “前几个月修水坝走失了,我觉得他是逃了。”小醉用胳膊肘擦擦眼睛,“上官姐姐的公公也是同一批,回来就累死了。姐夫很久以前就病死了。”

      我嘴巴发干。我假装擤鼻涕其实只是不耐寂静。她颇为不好意思地又涌起喜悦和殷切看我:“谢谢你,我能帮你做什么?”
      “……啥?”
      “你帮我不容易。这里谁都不容易。要换的。”过家家的语气模仿着世故。
      我答非所问:“我叫孟烦了。”

      我背负一个女孩全心信赖的重量穿过走廊,小醉跟在我身后。薯红色傻叉监工的傻叉梵语被我用同样的句子骂了回去,我不知道扮演的文人该不该懂梵语,只是结合肢体语言宣布特权阶级要一个女奴隶,尔后像个漏气气球瘸着拐着冲着带着她走。
      我第一个找的死啦死啦:“你答应治我的腿。”
      “对,我答应的。”死啦死啦正在道具箱里掘宝,重量移回臀部他蹲着看见我,然后是小醉,“她是谁?”
      “我新找的演员。还有一个还没过来。”我说,“都是重要角色,非她们不可。你也答应我,治她们。”
      然后我叫上兽医、康丫、不辣,抬了一个临时扎的担架去找病人。路上畅通无阻,道士看见我的衣袍纷纷退让,比救护车驴叫还好用。我走进一片和老窝棚相似的乌烟瘴气,宣布这个女奴隶身染重症,要带出去处理——通常也就是处理了。没人作声,一只只瞳孔在角落里闪,挨饿的绿色。
      这就算交割了,上官睁着乌黑深潭般的眼睛,不像个病人倒像个落魄女王,任由我们并不轻柔地摆到担架上,一路上没发出任何呻吟。只有小醉为她拂刘海到耳后时她会弯一弯嘴角。
      兽医问症状,小醉代答,兽医擦汗,不辣颠颠地讲:“老头擦汗了,这病治不好咯。”我怒啐他。不辣收敛一些,手上还扛得稳当,被唱衰的当事人却面孔平静,仿佛喧闹与她无关。

      上官戒慈。我知道了她的全名是在几天以后,她已经能坐起来喝一些粥。喂她的是迷龙——这件事震撼了所有人。我不知道东北人迷龙以前是否有妻子儿女,但他猝然看到上官的怔忪,就像骠骑将军突变了梁山伯,此后他不顾排练是什么东西,白天黑夜守着这个女人,死啦死啦试图整整纪律,他也要先安顿病号睡下再慷慨受罚,弄得死啦死啦只好冷哼。但病号依然平静,好像照顾她的是青龙白龙银龙都无所谓,没人看好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迷龙。
      那天下午她在阴凉处躺着,抬了抬手指。迷龙赶紧凑过去。她头一次微微一笑,当时我正写完一场戏,四处转动脑袋放松身子,目击了这一幕。迷龙完蛋了,彻底地,幸福地。
      她笑了以后,示意迷龙把自己抱起来,变成倚门的姿势,就着门廊上透的光,黑发垂在脸颊。她开始缓慢摸索迷龙的五官,从鼻梁摸到眼窝,摸到眉骨和头颅顶,摸到耳廓,脸颊。那些动作太烫人,我怀疑全场都在和我一样微微吸气,然后我才意识到上官戒慈盲了很久。
      她正在恢复视力和生命。

      “呀,雷宝儿。”小醉轻呼。她放下缝了一半的戏服,轻扑过去。从一处墙洞她抱起一匹缎子,哦,是只啮齿类小动物,银白色毛皮。她抱的方式就像那是她养的宠物,其实我有点饿。雷宝儿在她怀里快活地叽叽乱叫,尔后又乱动一通,挣扎下来朝上官蹿去。
      “是上官姐姐养的。”小醉难得贴心,“她本来有一个孩子就叫雷宝儿的。”
      我诅咒这该死的贴心。
      雷宝儿——我现在看清这大约是只竹鼠——它把新恋人狭窄的距离当作巢穴往里一蹦,上官温柔地梳理它的毛皮。
      迷龙:“叫爸爸。”
      雷宝儿:“叽叽。”
      迷龙快乐地大笑。
      我们也快乐地大笑。

      我向小醉解释过,我们这是一个剧团,大家都是身为奴隶而不想当奴隶的人。她懵懵懂懂,其实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要麻、康丫、不辣、蛇皮股、豆饼,这一群是被吃食吸引来的,泱泱华夏民以食为天,给我们个馍馍以外的吃食十个里面有三个会跟着走。迷龙、阿译是崇拜来的,虽然他们崇拜的特质八竿子打不着。兽医,是跟着我们来的。他无处可去,照拂我们使他有事可做,尽管我们毫不领情。我,是被治腿哄骗来的,算是自甘受骗。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热爱红楼梦的人不算太糟。
      我们还都心甘情愿沉在一个梦里,这个梦叫不再是奴隶。虞啸卿生死未卜死啦死啦说他死了——可是这和建话剧团有什么关系呢?刺龙基金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可是这和我们的演出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跟小醉捅破窗户纸。我也不想对自己捅破窗户纸。
      奴隶剧团倾情上演红楼梦,节目单细看名叫鸿门宴,插图画着请君入瓮。
      我,我们,正在成为那个注定粉身碎骨的瓮。

      我恐惧,我害怕,我恐惧于没有人恐惧和害怕。我的腿日见报废,说台词时艰难辗转挪腾,十分滑稽。这日几个人坐着排练,龙宝玉打量我,“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兽医接上,“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龙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未为不可。”他再要坐到我身边说那句“妹妹可曾读书?”我便冷笑道:“读了二十年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写剧本,倒是认不得骗子。”
      他也不恼:“妹妹尊名是那三个字?”
      “孟烦了,大梦一场的梦,烦恼多多的烦,孑然一身的了。”
      死啦死啦猛然站起来,我失了平衡倒在椅背上,他双手箍扶把居高临下压着我,恶狠狠问:“骗子?”
      “你害我们想要不该想的东西!”我恶狠狠顶回去,嘶哑着喉咙忘记他妈的涵养他妈的我本来就没这玩意儿他妈的他妈的。
      “你让我们想飞出迷楼…”我哭了。
      死啦死啦柔软下来,他盯着我,一种近乎亲昵的眼神。
      “我想带你们飞出迷楼。”
      “你做得到吗!”我感觉眼泪从眼角向下渗,在耳边曲折划下湿润的痕。死啦死啦扳住我的脸,用双手大拇指刮去那些痕迹。
      “我会的。”
      他直起身子环视全场,野人王般嚎叫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诸位袍泽弟兄们,我带你们回家!”

      他说他认识一个女人。死啦死啦说,是个真正能治我的医生。
      但她住在楼上,下来治我需要契机。
      几日后我等到了虢夫人,高髻花钿,光彩照人。米色宫裙层层叠绣金麟雀,舞剧里走出的丽人。我琢磨她的主人实在是个古装发烧友,男儿簪花女罗裳,连名字都要致敬古典,请君入瓮的成功率不会低。
      夫人给我治伤时还有空向死啦死啦递送秋波。我酸得冒泡,更兼痛得快昏——不是上了麻醉吗?怎么一千把小刀子在股骨头上刮来刮去?我是人类,我要尖叫,我被死啦死啦薅着头发哄回去:“别乱动啊,专心治啊。”
      然后我敷着药看虢夫人和他闪进隔壁房间。低语声。窸窸窣窣。一会儿死啦死啦出来了,皮带看起来重新扎过,夫人慵慵懒懒地倚在门边,笑而不语。
      我只能磨牙。
      夫人遗下一阵香风而去。我问死啦死啦:“你们俩谁睡了谁?”死啦死啦诧异不似作假:“我有那工夫吗?”
      “那你们是在谈心?”
      “谈你。小瘸子。”
      他用一种难得的温柔口吻说:“清空你那就会乱想的小脑瓜子,睡吧。”

      排演继续进行。我安排小醉做香菱,上官做湘云。我猜的没错,康复的上官迅速彪悍起来,她当得起所有人叫她一声嫂子。我们从窝棚把她抢回来时,平日多有照顾她的一对胖瘦子正好不在,后来跟着雷宝儿寻到剧场,被我们收编。瘦的外号丧门星,演李纨,胖的外号克虏伯,钦定刘姥姥。
      刘姥姥能边演边吃,他没来之前,我们抢着当刘姥姥,我们每个人都是刘姥姥。

      我还没有说到宝钗。她离奇的缺席是我有意为之,我心中有个不可思议的人选。
      这个人选据说是死了,可执拗到亡灵都会回来。
      白手套,虞啸卿。

      虞啸卿归来在雨雾蒙蒙时。
      他仍像一把刀——你不知道是否喋过血,因为他是那种杀人时会戴上白手套的电影人物。
      其时死啦死啦正在逗雷宝儿,雷宝儿叽叽乱叫,原地打转,但像个有重心的陀螺总歪向一个方向,我转的笔掉到地上去捡,感觉有个高大瘦削人影立在远处。他戴着一顶盔帽,帽沿上攒着雨珠,身上也带着寒气。他腰间有枪名柯尔特,这把枪正被他单手抽出来,对准死啦死啦,上膛。
      雷宝儿沿它一心选定的方向跑掉了,死啦死啦干笑,抬手致意。
      “听说我死了。”虞啸卿问,“你奉我命建了这个话剧团。”
      “谁瞎传的消息,您不好好在这吗?”死啦死啦奉承,“话剧团…小打小闹,进不了您眼里,”
      “剧团很好。”虞啸卿打断他。我汗毛发奓,因为他的手指在弯起,“竹厮性喜文艺,演出就是为他预备,对吗。”
      死啦死啦默不作声瞧着那枪口,嚅动嘴唇。
      他根本不要死啦死啦回答:“有人向他称颂红楼梦是有史以来第一杰作,这个人是谁?”
      “你是谁?”

      死一样的寂静。虞啸卿后退一步,招招手,他的党羽张立宪何书光立马冲上来铐住死啦死啦,真他妈的,连张立宪都有枪。死啦死啦低头打量手上的银色器物,我拦不住迷龙不辣但也不用拦,我们只有悲伤的问句在喉咙口,“为什么?”

      那天傍晚,整个剧团被塞进一条地下走廊。砌石涌动寒意,我们挤着取暖。
      从看管的议论中,我猜测死啦死啦就被铐在这附近的刺龙基金会办公室,简称刺龙办。
      一扇门开了,灯光照亮整窝鹌鹑。何书光提着一盏玻璃灯点了人头,叫我们列队进去。这里原先是个标准办公室,临时收拾成法庭模样,一把椅子空空置在房间中央,书记员桌子摆在审判席脚边。角落甚至还有绿植,我被它的存在惹恼。
      虞啸卿坐在最高的那一席,右边是个年过半百的半长发。他是在笑着的,但脸肉托出一对吊梢眼,我隐约记得这是秘书长唐基。演员们被轰到空椅子背后的地下坐好,虞啸卿没看我们,在把玩他的柯尔特,咔哒,咔哒。
      门再开时死啦死啦走了进来,垂头丧气——如果是演的未免太像。他佝偻着,不坐那把椅子,就站在中央看顾四处地下,但我分明觉得有一刻他的眼睛很亮地飞快地看了审判席。
      唐基咳了一声,张立宪拿起笔。
      “姓名。”
      “龙文章。”
      “年龄。”
      “不清楚。可能三十多,也可能四十多,我换过不少身份证。”
      虞啸卿冷冷地问:“你活了多久自己不清楚?”
      “真不清楚。浑浑噩噩,大梦一场,没个时间概念。”死啦死啦语气很老实,老实中又带着种欠揍,“死过太多次啦。”
      “你不想活。”
      “我想的。”死啦死啦讨好地说,“迷楼里的人都想活,活的越久越想活。”
      “那你讲讲怎么来的这里,原来做什么的。”唐基继续发问。
      死啦死啦难得犹豫。
      “被骗来的。说来了能发财——都死光了。我是最后一个。”
      “原来做什么?”
      “卖艺的。走南闯北,大货车,就住那上面。养小猴。小狗。到一个地方把舞台搭起来,演戏,杂技,大人小孩都演,演戏不要钱,卖防水插座,赚那个钱。”
      “难怪装腔做戏。”虞啸卿评价,“上过学吗?”
      “义务教育。”
      “不稳定怎么上的?”
      “打也要上一点儿——偷衣服,偷书,偷笔,跑到学校里,跟着学。同学看我眼生,我就说,哎,新转来的。也跟着考试——考得不差。就英语实在学不懂,就会个哈啰,涝夫,优。有时候试卷还没发下来,家里人已经要换地方了,追到学校逮我,我就喊新朋友帮我存着;挺多年了,他们也有你这么大了,说不定我们见过。”
      虞啸卿显然不想被相提并论,“我上学时没见过你这号人。”
      “自然,自然。贵族学校、重点中学,我是进不去的,保安严啊…”
      “我是煤矿子弟。”
      “真好,真好。”真诚但不合时宜的马屁。他似乎就无法合这办公室里的时宜,他要笑了别人都当作哭。

      “怎么想的这一出?”虞啸卿改了话题。
      “哪一出?”
      “排这出戏。占这座剧场。建这个剧团。如此大张旗鼓,为何不加入基金会?”
      “没邀过我。”死啦死啦陪着小心,“我没学历,没本事,不出挑,连英语都不会讲。够不着组织门槛。”
      “我听得出抱怨。”虞啸卿说,“没看到你,是失误。你如何没本事?你很有本事。有人教过你吗?你怎么学的这些?”
      “这用不着学。”死啦死啦两眼发直。
      他第一次语气急促起来,恹恹的身子站直了,“这用不着学…谁看到人死光都会想,都会急。”
      “谁也不是生来就要跪别人的,谁都有一条脊梁。要跪就跪天地亲师,要拜就拜诸葛武侯关二爷,不要跪拜这些野人。”
      “我膝盖骨硬,跪不住。跪久了,还是忘不掉站着的感觉,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是想要站着,谁要跪就跪着吧…”
      他直视着审判席,“我就是想要站着。”

      “我们都在站着。”唐基安抚他,“说说你怎么知道楼上的消息。”
      “猜的。”死啦死啦平静了些,“看那些文人,想也知道竹老头子是什么人。沽名钓誉,贪天之功,又当雅士又当暴君——我见多这样的人,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接着说。”
      “那天爆炸,我知道那是个傀儡,真正的竹先生不会轻易来,非得用办法让他不得不来——我不会别的,只会演戏。”
      “我逃跑过几次,躲进过那个房间,知道里面放的是道具戏服,也给剧场送过东西,看到那些人全死在爆炸中心,短期内不会增人。我想明白了以后,就扒了为首的衣服,踹门救人。火烧不死人,烟能熏死人,他们没经验。”
      他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默默看着他,心里温暖泛滥。没有人因为他的乌龙来历低看他,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强。

      虞啸卿示意张立宪继续记录。我才意识到一直唰唰的笔声消失了。
      但他也没有再问的意思。几分钟沉默后,唐基拉家常:“成过家吗?”
      “还没有。这些人——”他回身朝我们比划了一圈,“就是我新家了。”
      讯问结束,他的“家人们”一个一个被叫到中间去。
      “孟烦了,演林黛玉兼这个戏的编剧。进来快三年,毕不了业的博士候选人。”我盯着地板砖。
      “郝西川,我五十六啦,只能演贾母,白得了一堆孙子…对了,我比烦啦早两个月进来,我干兽医的。”兽医说。
      “董刀,演李纨。我刚拿到剧本,不知道干嘛的。”丧门星照例很丧,丧中夹着一点恐惧,“我真的刚来。”
      不辣:“我来很久哩!我叫邓宝,湖南人,跑司机滴。”
      “角色?”张立宪掀了下眼睛。全程他只有一次把眼睛抬到眉骨那过,那是对唯二的女性稍微表示尊重。
      “哦哦哦我演的女娃子叫春,”他问,“什么春来着?”康丫要麻蛇皮股因为这个不好笑的笑话嘻哈成一片。
      轮迷龙上去了:“我演王熙凤。”
      “没了?”
      “没了。还要说啥。”
      张立宪要开口问,虞啸卿先发号:“下去吧。”

      报菜名直至夜半三更。
      “林译,饰演平儿,《红楼梦》舞台剧副导演。导演就是你们审的龙文章。15届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拿过两次国家奖学金,优秀毕业生。”这是最后一个,阿译。短暂沉默之后,他又抽噎着说,“我愿意用我获得过的所有奖励换团长的天才。”
      一时间无人说话。
      死啦死啦看着天花板,他站了太久,确乎有些疲倦。

      一个意想不到的冷肃声音加进来,奏成今夜尾声。
      “虞啸卿。原湖南省某市某公安分局局长。饰演薛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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