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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谪仙紫月 ...

  •   喝了这么久,楚郴希再大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只好认命的把紫月扶上床榻,还细心的帮他脱了鞋袜和外衫。立在床边就这么看着紫月,紫月素来温和,面上时常挂着微笑,待人谦和有礼进退有度,今天他倒是开了眼界了。紫月藏着繁星的眸子微阖,睫毛如蒲扇一般遮在眼下微微颤动,眉心紧紧地拧着,看着似是发生了什么令他不安的事情。楚郴希不由得猜测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

      就这样过了许久,外面传来了更夫的声音,竟已三更天了。楚郴希回过神来打算离开,刚走了两步便发现被人拽住了。楚郴希有些迷茫的回身,竟是被紫月拽住了袖口。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打算从紫月手中扯回来,却猛的顿住了。紫月也不知是醉酒还是做梦,竟呓语了起来:

      “娘,娘,你在哪?娘...”

      紫月的呓语让楚郴希想起了自己的娘,思绪就这样飘向了远方。

      楚郴希曾是北域首富的庶子,在外人看来这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但其实不然。楚府妻妾成群,最不缺的就是庶子庶女。他是楚府十五公子,却还不是最小的,他的娘生下他便削发为尼的,留下小小的他被记在一个贵妾名下,一个孩子在这个吃人的楚府艰难地活着。

      新颜换旧颜,那贵妾后来也不得宠了,心情不好便时常鞭打他。年幼之时他也曾期盼着亲生|母亲能回来看看他,或是那个爹能想起来府上还有一个他。寒来暑往,慢慢地他也就认清现实了。他不想认命,但是弱小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是不会有机会进学堂的,更不会有机会和教习先生习武。他每天只能看着那几个嫡出的孩子身着绫罗绸缎,还有几个狗腿子一样的庶子围在他们身边,只为一点施舍。

      那天,那位贵妾如往常那般抽打他,已经十一岁的孩子终于暴发了。他看着自己将桌上用来削水果的刀刺穿了贵妾的腹部,惊慌失措的他从狗洞逃离了楚府。他自由了,自由的欢喜冲淡了第一次杀人的惊慌。不过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他从未出过门,甚至不知该如何活着。饥饿的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恍惚间进了一片树林,他也不识得路。天色越来越黑,他绝望地倚在一棵树上缓缓滑坐在地。

      过了许久,他觉得有些晃,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捆在一辆马车上。后来他才知道他是遇到了人贩子,把他卖给了奴隶所。在奴隶所的日子很苦,但他却觉得比在楚府好很多了,至少能吃饱。后来奴隶所被朝廷封了,他只能在街上流浪,最后做了乞丐,向人乞食。

      颠沛流离了三年,他见识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也成熟了不少。直至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人为他赐了名,他素来不喜的姓氏似乎也没那么难听了。那人就是鬼市前东家宁楚,宁楚带他回了鬼市,教他读书识字。不过因为他年岁有些大了骨骼已成型,习武有些困难,不过一些保命的招数还是可以学的。

      去年,宁楚带他去谈生意,途经元烊山遇刺,宁楚拼命护下了他。是鬼市有人生了二心,楚郴希虽逃出来了但却身受重伤,后来,后来······

      楚郴希仔细地端详着睡的极不安稳的人儿,娘这个字他从未叫过,在他的心中娘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不过,紫月的娘应该待他很好吧。楚郴希的神色温柔了许多。是啊,自己的命都是紫月救的,就算他想要回去又能如何呢。这么想着便没有把袖子抽|出来。但天色已晚,楚郴希只好和衣躺在了床边,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歇在这里了。侧了侧身看着紫月的侧颜,不由得感叹,真是好看啊。

      天香阁的灯火渐渐地熄了不少,乐声、笑声、谈话声渐渐微弱直至消失,紫月房间的两人也都沉沉睡去了。

      鸡叫声响起楚郴希就醒了,不过却没有起身,只是躺在床榻上打着盹。直到辰时末,紫月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觉得头痛欲裂,想要抬手揉一揉却碰到了身旁的人。紫月猛然惊醒,立刻坐直。此时的楚郴希也睁开了眼睛,也没起身,就那么望着那个刚睡醒就抽风的紫月。两个人就那么你瞪着我我望着你,气氛越来越诡异了。

      “咳,是你昨天晚上拽着我袖子不让我走的。”楚郴希心虚的捏了捏耳|垂,虽被拽住了,但也不是走不了,可是他就是不想走。看着楚郴希这个德行,紫月也大概猜出了他的小心思,抿了抿唇才开口:

      “先起来吧,时辰不早了。”楚郴希见紫月并没有生气,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咧开嘴对紫月笑了一下,就听话的起床了。紫月仿佛看傻|子一般地看着他。

      红儿打来了水,十分贴心地打了两个人的。二人捯饬一番又都人模狗样了。无言地吃着早餐,谁都没先开口。楚郴希思虑了许久,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开口:“紫月,能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吗?”

      紫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而已,好奇什么样的母亲能养出谪仙般的紫月。”

      紫月夹菜的手顿住了,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奴不过区区一介优伶,何来谪仙之说,公子折煞奴了。”

      楚郴希一时有些怔仲,奴?是啊,紫月不说他都忘了,他的身份的确只是个奴而已。平日里紫月总是避免自称,日子久了楚郴希倒忘了。楚郴希心中涌上一些复杂的情绪,胡乱扒拉几口饭就匆匆离开了。

      楚郴希的离开对紫月没有任何影响,仍在慢条斯理地吃饭。紫月是故意的,一直以来他都和楚郴希保持类似朋友的关系,也刻意地不去提及自己的身份地位。楚郴希当初想带他离开天香阁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优伶身份卑贱,可楚郴希不知他要做的事情只能留在天香阁。楚郴希虽为鬼市中人,但有些事情还不如一个伶人来得方便。而紫月本也善音律,弦乐也都会一些,虽谈不上惊为天音倒也不赖了。

      而且,紫月也不敢随便相信任何人,人与人之间不过利益往来罢了。况且,鬼市也不是吃素的,罗子舒那件事估计很快就会查到他头上,到时候只怕不是好应付的。只是如今事情还没办完,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数日后·潜龙殿

      罗子舒急躁的在殿中打转,“父皇为何会派老三|去茗陵?”

      “属下虽不知陛下作何打算,但素闻奚王殿下好茶,想必是在皇城待得腻烦了,想要找些事情做。”

      “你觉得可能吗?这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是老三,又偏偏是茗陵!”

      枭并未再回话,他知道太子没想他回答,而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一个暗卫首领,只知听太子的话,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

      “上次让你去和鬼市谈那笔交易可有外人知晓?”

      “属下一人前去,那鬼市的人属下便不知了。”

      “鬼市是谁和你谈的?”

      “说是九长老。”

      “样貌如何?”

      “那人是易容过的,不过属下看了信物,没错。”

      “如果不是我们,那便是鬼市了,想来也没人敢冒充鬼市长老,那便是鬼市有内鬼了!”

      “殿下,事情未必会是我们想得那么糟。”

      “难道你想说一切都是巧合吗?这天家向来就没什么巧合,到处都是想要人命的毒蛇。你去通知茗陵那边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都隐了吧。然后去趟鬼市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就说你主子很不满意,看看他们怎么办。”

      “是!”枭领命就去施行了。冷清的殿内只剩下了罗子舒一人,他颓废地倚在椅子上。

      皇位,真的有那么好吗?从小母后就告诉他,他是未来的天子,所有和他争夺皇位的人都该死。可母后从来不知,他其实很羡慕老七,虽不是很得父皇欢心,但庆妃把他照顾得很好。他也很想和老七一样,有娘|亲陪伴玩耍。可是后来,母后教他算计人心,十年前还叫他和舅舅去屠了一庄人,七十三条人命,就那么死在了他手里。外人不知,那夜他浑身都在发抖,甚至回宫便病了三天,梦里都是向他索命的冤魂。他怕,他想跑,可是不管他怎么跑都跑不出来。他绝望,哀号,却无人回应。

      后来,他撑了过来,此后便心性大变。有几个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还能正常呢?他开始排除异己,养私兵,私开铁矿,甚至还要私造兵器。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梦里的亡魂从未放过他,可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幼年之时,谁不是善良的呢?可是一步踏错,再难回首。王位本就是骨血所筑,他若不动手,死的便是他。他不怪母后,他只恨父皇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的薄情寡性。母后整日在房中等父皇,却只是等来了这妃那妃,刚开始母后越发难过,他却见证着那原本温善的母后逐渐扭曲失常。

      罗子舒似是乏了,就那么倚着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不能露出半点软弱,他身边的牛鬼蛇神都等着他呢。

      鬼市

      楚郴希从紫月那里回来便像丢了魂一样,坐在房间像尊木头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那一声声奴,只觉格外刺耳。他知道紫月是故意的,的确是他自己有些过了,他明知道紫月不喜与他人亲近还借着酒刻意留下,甚至同榻而眠。紫月是在提醒他,虽然紫月身份低微无法反抗他,但还可以厌恶他。

      他有些无措,他觉得紫月可能生气了,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把紫月当作最要好的朋友,不只因为紫月救过他的命,还因为和紫月待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很是舒适。他只是想知道紫月到底想要什么,他明明只是想帮紫月,可是好像又被他搞砸了。

      楚郴希正懊恼着,忽的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他缓了缓神,只一瞬变换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什么事?”

      外面传来了九长老低沉的声音:“有商客传来的消息。”

      “进来吧。”

      九长老拿着一封信进来,将信呈上就在一旁待命了。楚郴希撕开信封,读完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九长老只好静静站在一旁,没敢有任何动静。楚郴希很清楚,那日雅间除了谈生意的二人,还有紫月。如今消息已经泄露了,他也没什么好查的,除了紫月,他想不到第二个人。紫月藏的也很深,想来也是有些手段,他竟是没查到紫月的半分不妥之处。

      他大概猜到了紫月想要做的事情与官场有关,这就难怪紫月宁肯待在天香阁也不愿随他离开了。他一介行商,如何能与官场中人接触,而伶人便不同了。他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让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阴恻恻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

      “老九,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天香阁的紫月抓来鬼牢,我要见见他。”

      看着楚郴希的样子,九长老什么都没敢问,只得下去执行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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