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缄救赎》希言莫离

6、过往旧事

　　屋子装饰都死气沉沉的，和这屋的主人倒是毫不违和。楚郴希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整个人冷得似是能冻结一切。就在此时，外面小跑进来一人，气喘吁吁的还不忘行礼。只是这礼行的着实有些滑稽。

　　“东家怎么这么着急找我？”

　　是了，紫月推测的不错，楚郴希的确是鬼市中人。可是紫月却没想到楚郴希就是这鬼市的新执掌人。此时的楚郴希和紫月平日所见大相径庭，就连气质都是天壤之别。

　　紫月所见是位肆意江湖、快意恩仇的公子，而此时的公子却是面色如霜、眸光犀利，如同一把开了刃的剑，随时准备刺死敌人。楚郴希阴沉着开口，就连音色都有着几分冰冷。

　　“去查查天香阁紫月近几天都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又做了些什么。”

　　“天香阁？莫非东家看上了哪个姑娘？”这老六胆子倒是大，还敢调侃几句。

　　“不是”闻言楚郴希脸色铁青，来人却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小声嘀咕着。

　　“不是？难不成是个公子？”来人虾米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似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楚郴希脸彻底黑了。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似是怕自己忍无可忍下手了结了他。

　　“你脑子就不能想些正经事吗？还不快去查！”

　　“是是是，这就去”老六毫无诚意的应着，转身向外走，还在嘀咕着“就随便说说，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极好的自控能力让楚郴希没有冲过去掐死这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鬼市也不例外。每换一任执掌人便会更换十二长老，如今的长老都是他的心腹，都是极忠心的。不过上次他的确是故意带紫月去的，他只是想知道紫月留在天香阁到底为了什么。不为名、不求财、不需宠信。那就只剩达官显贵了，不然天香阁还有什么他必须留下的理由呢？

　　天镜寺

　　“阿弥陀佛，元明师叔正在讲经，烦请公子在此稍候片刻”

　　“无妨，多谢小师傅。”紫月微微颔首，小和尚回了一礼便离开了。

　　闲来无事，紫月便在院中踱步，这元明大师虽是六根清净之人，但这暂住之处倒是格外雅致。院墙边有棵柳树，柳枝随着清风摇曳，虽已暑中，却无端生了几分清静，这烈日也似乎没那么难耐了。就这样望着柳树发了好一阵呆，连有人进了院子都未曾发觉。

　　“苏施主来了。”

　　声音突兀，却也没吓到紫月，回身对老者施了一个大礼“元明大师，月皎前来赴约。”

　　元明虽已年近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看着少年进退有度谦和有礼的模样，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陪老衲手谈一局如何？”

　　“月皎棋艺不精，烦劳大师赐教了。”

　　二人便进了屋，棋案上早已清理好了，二人坐了下来。紫月执黑先行，两人并没有交谈，只是你来我往地下着棋，落子速度逐渐变慢。元明先开了口：

　　“多年未见，施主安好否？”

　　“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血仇未报，何来安好之说。”

　　闻言，元明笑着摇了摇头。

　　“人生苦短，施主又何必为难自己？”

　　“血海深仇，月皎已无法回头，唯愿大师能兑现当年之诺。”

　　一时间，禅室又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落子的声音。过了许久，

　　“月皎输了”

　　“苏施主内心不静，罢了，随老衲过来。”

　　言罢，元明便起身去了拿了一个盒子，摸索间紫月听到了机关启动的声音。盒盖弹了起来，里面放着一个卷宗。

　　“那便是施主所寻之物，天色渐晚，施主看过便早些回去吧。”

　　紫月快步走至近前，拿了卷宗，翻阅了许久才告辞离去。走出天镜寺的路并不长，但紫月却觉得仿若走了一生。宽大的袖袍下是紧攥着的手，还有些颤抖。只因这一个卷宗，所有的事情都连成了线，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这一刻也都说得通了。紫月面色如常的向外走着，但内心已如烈火焚烧。

　　元明看着紫月面色逐渐狰狞，最后又归于平静，只能无奈的诵着佛经。紫月离开后，元明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苦海无边，晚心姑娘若在天有灵，就劝劝苏施主吧。因果循环，何时能了。苏施主这样下去只怕会心生魔障，不得善终啊。”似是觉得无能为力，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上了马车，紫月便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原本温和的眸中翻涌着怒火，表情冰冷的可怕。身体紧绷，似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直至听到车夫唤他，只一瞬间便收敛了所有情绪。面色如常地下了车，夕阳已彻底西沉，夜幕已然降临。此时的紫月只想回房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想到屋中竟是已等候多时的楚郴希。

　　老六虽有些嘴碎，不过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只不到一个时辰便把他交代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的送来了。楚郴希看着这些消息，并没有任何不对，看起来和其他优伶的生活并没什么区别。楚郴希不由得觉得自己多心了，可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问题被他忽略了。

　　烦闷的楚郴希再次造访了天香阁，而且他是紫月的名下客，进紫月的房间也没人敢拦。上次红儿那丫头敢拦自己不过是因为紫月还没起身，如今紫月还没回来，红儿也没有了拦人的理由。还贴心地给他备了些吃食，本想着日落紫月就该回来了，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你去哪了？”楚郴希语气生硬的问道，他从来见到紫月都是温声细语的，难得的一次生硬也是因为等的太久气得。

　　“天镜寺”

　　“没事去寺里干什么？今日又不是庙会。”

　　“还愿”

　　“还愿？还什么愿？”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紫月的回答，楚郴希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有些懊恼的抬脚便要离开。紫月却开口了，不过说的话倒让他诧异了。

　　“紫月没什么朋友，正巧今日楚公子在，共饮一杯如何？”

　　楚郴希认识了紫月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紫月饮酒，本以为紫月不是不善饮酒就是不喜饮酒。可是这旁人劝都劝不动的人怎么今日突然要喝酒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郴希顶着一脑门的官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不知为何，楚郴希觉得此刻的紫月似乎有些不同。没办法只能应了一声就去叫小厮备酒菜了。

　　天香阁的服务的确让人满意，不过片刻酒菜就上来了，紫月径自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惊得楚郴希瞪大眼睛，急忙将酒壶抢了过来。

　　“哪有这么喝酒的？你这是做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看着楚郴希护犊子一样护着酒壶着实有些好笑，紫月莞尔。这笑和平时待客的笑不同，平日里只觉温和。而这一刻，紫月连眸中都是笑意，桃花般的眼睛弯成了半月，楚郴希彻底呆住了，不过紫月的话又让他风中凌|乱了。

　　“没事，不过一杯酒而已，至于像只母鸡一样吗？又不是你的蛋。”

　　楚郴希呆呆的放下了酒壶，紫月果然没再如刚才那般，只是又倒了一杯慢慢喝着。楚郴希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陪着紫月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后来又觉得酒杯太小，两人叫了几坛酒，换了碗。

　　楚郴希酒量很好，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不过他发现紫月的酒量也是很好的。只喝酒没什么意思，后来二人就捡些闲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地已至深夜。地上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坛，紫月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楚郴希试探的叫了紫月一声。紫月没理他，只是抬手揉了揉额角，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看样子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