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缄救赎》希言莫离

21、放纵随心

　　腊月廿一，柳如歌仅带了沛儿同行，只道是出门散心，去了悦水城。

　　悦水城位于永夜城西侧，再往西便是沙漠，故而命名为悦水。城中有一寺庙，香火鼎沸，堪比天镜寺，名为了缘寺。

　　柳如歌一行人就借住在这寺中，夜半时分，柳如歌悄然离开，夜莺轻啼。

　　“圣星大人回来了！”守在外面的人欢呼起来，圣星就是圣教的神，可与天命对话，为圣教弟子祈福。

　　“圣星回来了？”大殿中伫立一人，背对着柳如歌。

　　柳如歌并未行礼，漠然道：“为什么？”

　　圣铭转身不解道：“什么为什么？”

　　柳如歌深吸一口气，盯着圣铭道：“我已经成亲了！”

　　“那又如何？”

　　“我说过我不是圣星！”

　　“天命告诉本教主，你就是圣星！”

　　“可太子妃是我姐姐，未来的天子是我姐夫，不是我！”

　　“天命是不会认错他的圣星的。”圣铭十分笃定。

　　“可我喜欢的人并非皇室中人。”柳如歌神色黯然，她连那人是何身份都不曾知晓。

　　“纷纷红尘，知心人能有几何？莫要再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了。”圣铭的话当真是伤人又真实。

　　“梦？若是梦也好啊，可惜，连梦都没有。”柳如歌喃喃道。

　　“那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什么？”柳如歌机械般的重复道。

　　“是啊，你忘了对天命许下的诺言吗？”

　　“诺言？追随天命，唤世佐君。”

　　“不错，这就是你的命。”圣铭轻笑，眼神温暖但毫无笑意。

　　柳如歌同木偶般的离去，这就是她的命吗？此生都挣不脱吗？

　　“天之昭昭，命之濯濯，天命眷我，岁月俱安，上敬天命，下奉九天···”吟唱声伴着破晓，圣教祭天既简单又庄重，教众身着月袍垂首而立。

　　柳如歌身着红衣，在高台之上翩翩起舞，时而轻柔婉转，时而热烈娟狂。

　　祭天持续了一个时辰，结束后圣铭叫住了柳如歌。

　　“圣星，天命任谁也无法更改的，莫要再做那些无谓之事了。”

　　“嗯，我记下了。”

　　“圣教已经沉寂了百余年，若非必要，本教主并不想让圣教重回江湖。”

　　“您放心，这些事情，师父都交代过的。”

　　“父亲许久没见你了，离开之前去给他上柱香吧。”

　　柳如歌有些涩然道：“好。”

　　“若是，你遇到困难，师兄会帮你。”圣铭有些心疼，但自幼父亲便教他天命不可违，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柳如歌有些哽咽：“师兄，歌儿真的好喜欢他，可是歌儿找不到他。”

　　天香阁

　　“紫月！呃。”

　　正在穿中衣的紫月，双手静止在肩上，看着楚郴希，微微错愕。二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双双转身。

　　“那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紫月迅速穿好衣物，他也没想到会有人忽然闯进来，早知道就应该去屏风后面换的。

　　紫月轻咳一声，回身发现楚郴希不知何时去了门外。

　　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进来吧。”

　　楚郴希木讷的重新开门进屋，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瞟向紫月。

　　紫月耳尖泛红，见楚郴希进屋又是这副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这笑声引起了楚郴希的注意，“你，笑什么？”

　　“没什么。”

　　“哦。”

　　紫月见楚郴希没了下文，只好开口：“今日又为何事而来？”

　　楚郴希像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话：“嗯，啊？啊，我，那个，这不快过年了吗，那个。”

　　“嗯？”紫月对这毫无逻辑的话着实有些头疼。

　　“我先喝口茶。”楚郴希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紫月神色有些异样，但没说话。

　　“年节，你怎么过？”一杯茶让楚郴希找回了些理智。

　　“快要年节了吗？哦，是啊，同去年一般在阁里过就好了。”

　　“你不打算出去转转吗？”

　　“我无亲无故，无处可去。”

　　“呃，我是说，我想。”楚郴希话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

　　“你想如何？”

　　“我想和你一起过。”楚郴希细若蚊蝇的声音还是被紫月捕捉到了。

　　“鬼市只怕多有不便。”

　　“不，不去鬼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紫月居然没有直接拒绝，无疑给了楚郴希勇气。

　　紫月定定的看着楚郴希，他真的可以答应吗？一同过年而已，应当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行，不能陷进去，他喜欢的只是个假象。脑海中回响起易芊芊的话‘无愧于心’，心？

　　就在楚郴希以为要被拒绝时，紫月说：“好。”

　　楚郴希刚要说出口的话就那么被噎住了，一时面色有些难看。

　　紫月问：“怎么了？”

　　楚郴希呆呆地说：“你答应了？”

　　“怎么？我不该答应，那我反悔了。”

　　楚郴希急忙说：“不不不，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反悔。”

　　紫月微微一笑，眸中也浸染了三分笑意，就放纵这一次吧，随心而为。

　　从家里出事后，年节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如今有人想同他一起守岁，倒也是许久没有了。这些年他过得如同行尸一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再看看这人间的烟火气吧。

　　“紫月，你真美。”楚郴希的声音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他许久没这般不设防了，当真是放纵了。

　　楚郴希待到晚上才离开，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紫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月皎。”来人二十出头的模样，白衣若仙，面若桃花，眉目间尽是平和，言行举止不骄不躁。不得不说，紫月也只模仿到了他十之四五的神韵。

　　“您怎么来了？祭天结束了？”

　　“嗯，结束了，想着我们也许久未见，便来看看。”

　　“看过了？慢走，不送。”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圣铭丝毫没有介意紫月的无礼，淡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紫月嘲讽道：“你还当真是不客气呢！”

　　圣铭看着他，说：“月皎，你的仇，就算要报，你又何苦将自己置身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什么地方？”紫月明知故问。

　　“你不必如此，这么多年都没劝动你，也没想着今日能说服你。只是，你这副模样，若是父亲见了会心疼的。”

　　“圣伯父见不到的。”紫月回怼。

　　“你，你也不必激我，两年未见，一见面就这样，真的好吗？”圣铭十分无奈。

　　“圣铭，我不是你，我没你那么多的仁善之心，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有恶人也有无辜之人。本质上讲，我和罗子舒并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回头就当真是岸吗？”紫月语气迷茫又决绝。

　　“月皎。”圣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

　　“我放不下。”紫月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圣铭转头不去看他，显然是听懂了什么。

　　“午夜梦回，那七十多人都在质问我，为何还没给他们报仇？那些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整日在脑中徘徊，我已经疯了！我疯了。”紫月从惊惧到疯狂，一幕幕如翻书般慢慢划过。

　　“明明是你不放过你自己。”圣铭低喃，挫败的闭上了眼睛，一声长叹。

　　紫月呆呆道：“这重要吗？”

　　“晚心姨母不会想见到你这副模样的。”

　　“娘。”紫月眼神空洞。

　　“月皎，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来永夜城之后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那鬼市虽不如圣教立世之久，但也不可小觑。必要之时你还是小心为上，身份没了可以换，但你若是伤了。”圣铭忽然有些不敢想象。

　　“我知道，大仇得报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你报仇之后呢？要做些什么？”

　　“不知，也未曾想过。”

　　圣铭顿了许久才开口：“月皎，如今你全靠复仇撑着，若是哪日事成，我当真怕你会崩溃。”

　　“那又如何？圣铭，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见你吗？”

　　“为何？”圣铭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一怔。

　　紫月认真道：“每次你都会让我心情极其沉重，我不想去想那么多，我只想做好眼前之事。若当真有你所说的那一日，兴许就是命吧，你不是最信天命一说吗？”

　　“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不过，我今日来还有一事。你可知我教圣星？”圣铭岔开了话题。

　　“圣星？不就是祭天之人吗？”紫月思索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圣铭摇了摇道：“圣星乃天命之人，天命派圣星唤世佐君，若为男子必封王拜相，若为女子必母仪天下。”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紫月不解。

　　“圣星是柳如歌。”

　　“柳如歌？宁王妃？”

　　“正是。”

　　“按你的意思，柳如歌日后必将母仪天下，也就是说宁王称帝？”紫月有些诧异，虽然他从未小看过罗子玉，但也只当他是罗子舒的跟班。若是这般，这宁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也可以这么说。”圣铭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小心罗子玉吗？”

　　“你的心思我实在猜不来，也不想猜。提防也好，利用也罢，左右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圣铭傲娇道。

　　看着圣铭这副样子，紫月笑了起来：“你还真是，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别扭的性子。”

　　“这么多年了，你不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吗？”

　　“圣铭，别再说了。”紫月敛起笑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行，我不说了。”圣铭果真没再吭声。

　　紫月此刻脑中全是罗子玉，若当真如圣铭所言，那罗子玉必不只是自幼围着兄长转的弟弟，如此便有好戏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