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唯饮一瓢》木子走戉

3、第 3 章

　　“陈夫人就未曾想过，当初我为何忽然间就同意你入唐府作续了？”二人刚刚踏入唯苑的大门唐唯便出声问道。
　　“因为你知道老爷就算再疼你也会有个度，你若一味地闹下去只会让老爷对你心生厌烦对我更加怜惜”陈夫人慢悠悠的答道。
　　自打进了这唯苑的大门她便放缓了脚步，这么多年了，这唯苑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难不成还真的信了你那套为真情感动、心疼父亲、成全真爱的鬼说辞！”陈婉蓉四下打量着这座自己好奇多年的别苑，漫不经心的答道。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觉得即便没有我的认同你也入得了唐府大门”唐唯在唯苑正厅的主位上座下，用手撑着下巴，玩味的看着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在厅中左顾右盼的陈婉蓉。
　　‘穷酸到骨子里的东西，果真再多的琼浆玉露也浸不出一副玉骨来’唐唯心想。
　　“莫要过于看重自己了，你只是他女儿又不是他娘，”陈婉蓉并没在意唐唯的话，依旧四下张望着。
　　“既然知道祖母还在呢，你竟还能那般自信”唐唯嘴角微扬，看向陈婉蓉的眼中满是轻蔑的讥笑：“母亲是祖母娘家远亲，祖母对你们所为向来不耻，看在你救过父亲一命的份儿上才勉强没将你逐出府去。加之她老人家一向最疼我，若不是我松口求情，祖母会允你进唐家的门？不过......"
　　唐唯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兴许会看在你救他之恩等他之痴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你做个往来于灶房和松苑间的姘头！”
　　“你放肆”
　　‘姘头’这两个字就如同一道惊雷般劈得陈婉蓉脑仁炸裂：“我现在好歹是唐家的当家主母，你父亲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和唐重名义上的母亲，这点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陈婉蓉走到唐唯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吼道：“你可别忘了，明天你便要出嫁了，即便再死皮不要脸地往回跑也定有你照看不到的时候！”一双媚人的双眼被心中的怒火冲得通红。
　　“哦，也对，你怎么会忘了呢，十年来都不曾邀我到你这唯苑中来，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邀我来此，还倒腾出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陈婉蓉收回指着唐唯的手，插着腰甚是得意的看着她：“这是问我要人情来了呀？你不就是想我知道，我陈婉蓉之所以能填了唐贯松的房并不是因着我俩的情分，而是要仰赖你这个丫头片子在老太太那儿说的情么......”
　　陈婉蓉躬下腰，与唐唯四目相对：“我就说嘛，唐大小姐如此聪慧怎的还用我提醒。不过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像你这般言语，这不是给你宝贝弟弟寻后路，你这是在给他挖死路！”
　　出乎陈婉蓉预料的是唐唯并没有被她看穿心思的窘迫，反而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笑得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陈婉蓉怒道。
　　“哈哈哈哈哈，蠢，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陈婉蓉依旧维持着躬身的动作，她双手插着腰把脖子使劲儿的往前伸，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怼到唐唯的脸上，她甚至能从唐唯的瞳孔里看到那个面目狰狞的自己。
　　“我说你蠢！我说，你之所以进得了唐家的门填得了唐贯松的房是！因！为！你！蠢！”唐唯收敛了笑容，每说一个字就用手指在陈婉蓉送上来的额头狠狠的戳一下。
　　“我既不能指望他对我母亲从一而终，便还不如收了你这个蠢货占了地方，总好过他再讨个门当户对的人精回来。”
　　陈婉蓉惊愕的看着唐唯紧咬后牙槽的凶狠模样，这样的唐唯让她感到恐惧，恐惧到连被个晚辈一下下点着额头骂都回不过神来。
　　陈婉蓉想就算唐唯下一瞬就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了她也不会觉得突兀......她就是个魔鬼。
　　“陈婉蓉，如果我是你，我会拼了命的对唐重好”唐唯看着呆愣的陈婉蓉笑了笑，拍了拍她保养得当的脸蛋。
　　‘琼浆玉露浸不出玉骨，可这燕窝珍粉还真是能养出副好皮囊’触手的弹嫩还是让唐唯在心中默默的感叹了一番。
　　陈婉蓉似是被唐唯拍打醒了一般豁然间直起了腰身，颤抖着手指着唐唯：“你你你你你……”
　　“人之将嫁其言也善......我只是想给陈夫人您提个醒儿”唐唯一脸嫌弃的挥开陈婉蓉的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您早年遭过大难身子一直不大好，别说现在眼瞅着就四十了，就是头几年这肚子也半点儿动静也无。如若不出奇迹的话，这世间能跟您沾上点子女缘分的应该也就我们姐弟二人了！”
　　唐唯并未理会陈婉蓉的愤怒，自顾在桌边慢慢的绕着，她的手指贴着桌沿，随着她的步子划过桌面：“小重也是你看着长起来的，他忠厚善良又孝顺，最关键的是母亲出事时他还小不怎么记事儿，为了他的身心健康你们做的那些个龌龊事儿我也并未向他提起过。这么些年他对你一直恭敬，想必将来也定不会亏待于你。至于我嘛，就不多说了，毕竟你比这府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我。”
　　陈婉蓉双手紧握成拳，这已经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不知道第多少次想跟这个死丫头同归于尽了。
　　“这唐家骨血只我姐弟二人，若小重安好你便还是唐府陈夫人，而我也会在弟弟面前演好一个善良温柔的好姐姐。可如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唐家和你可就皆入我手了。”
　　唐唯边与陈婉蓉说着话边漫不经心的在桌上装满各式金簪的盒子挑挑拣拣：“在这个家里，你最该依仗的不是你心爱的夫君，而是那个被你害了母亲的小子。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有唐重才是你的救命浮木……我今儿说的这些，你回去再好好想想，看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可能是因着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这心啊忽然就软了......要放平时我可不跟你这般掏心掏肺的。”唐唯挑了支个头最大分量最足的簪子在陈婉蓉面前晃了晃：“陈夫人觉得这支如何？喜欢就送给您，符合您的气质。”
　　“唐！唯！”
　　陈婉蓉才欲开口，便听见院门外传来唐贯松与唐重的谈笑之声。
　　她立即收起暴怒的嘴脸，用手狠狠的抹了把脸。待双手放下之时竟又变回了那个温婉的妇人。
　　‘呵，川剧变脸都没这么快的吧’唐唯在心中为陈婉蓉的这项绝活默默点了个赞。
　　“姐，挑好了没？扮上给咱们瞧瞧呗”唐重率先推开了唯苑的大门喊道。
　　“这小子一点儿做功课的心思都没有，非得吵着过来看看”跟在后面的唐贯松拍了拍走在前面的儿子的肩膀笑得甚是和蔼：“谈的如何了？东西挑好了没？”
　　“谈的好着呢，陈夫人让我放宽心，说她定会照看好小重。”唐唯笑着走到唐贯松身前，举起手中的金簪：“陈夫人说这支好，贵气。爹爹觉得如何？”
　　唐贯松瞧了瞧唐唯手上那支簪子，只觉得贵肯定是很贵的，至于气质嘛…….就……有些俗了。
　　若在平常他定然是不会当着孩子们的面拂了陈婉蓉的面子的，但这可是关系到他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啊，头顶上插着这么个物件出门，这不是勤等着让人看笑话呢么：“额……这个么，爹爹觉得呀……”
　　正在唐贯松纠结于该如何表达对这朵巨型牡丹的不满之时，旁边的唐重先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姐，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哪是金簪啊，看这分量这大小怕不是个金棒槌吧！”唐重指着唐唯手中的金簪大笑道：“这玩意儿谁做的呀，这么大的个头能插住吗，姐你不压得慌啊，脖子受不受得了啊哈哈哈哈哈”
　　唐贯松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唐重，心想‘可真是你爹的亲儿子，这傻犯得……时间刚刚好啊’！
　　当然，此时的唐贯松自是不会把心中的欢愉表现在脸上的。他故作为难的扯了扯唐重的袖子：“行了，多大的人了疯疯癫癫的一点不稳重。量足怎么了，我唐家的女儿本就是镶金边儿的！
　　不过……这支也却是显得过于贵气了，这一天下来唯儿的脖子怕是要受不住”说罢，唐贯松又在众多金簪中挑了支孔雀尾样式的，虽只有小半个手掌那般大，但却镶嵌着各色宝石，打眼一看就知定不是那种靠分量估价的俗物：“依我看这支就不错，婉蓉觉得呢？”
　　听到爹爹征询陈夫人的意见，唐重才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说错了话：“啊，陈夫人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担心压着我姐的脖子，刚刚那个其实也不错，多贵重多大气……除了沉点没毛病的”唐重急冲冲地向陈婉蓉解释道。
　　“却是我思虑不周了，老爷选得这个甚好”陈婉蓉觉得自己就是个任由唐唯捏扁揉圆的背锅侠，至少今晚是这样的。她实在无力还击，她的心好累……
　　“就是嘛，这个多精致，咱家又不是暴发户”得知陈夫人并不在意自己的无心之言后，唐重如释重负般笑道。
　　“……”
　　“……”
　　“……”
　　唐贯松觉得等唐唯出嫁后，家里没啥事儿的时候他定要找个名医回来给唐重看看脑子，左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勉勉强强也应该算得上是早发现早治疗了吧。
　　唐唯非常庆幸自己刚刚对陈婉蓉的那一通敲打，不然以他宝贝弟弟那个傻样，恐怕等不到她回门就得被陈婉蓉给算计掉一层皮。
　　陈婉蓉一扫心中阴霾，灵光一现：要不给这姐弟俩安排个滴血认亲啥的吧，这智商差......八成不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