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男孩》玖兰熙

14、你的眼睛是喜欢的颜色

　　墙上的时钟指针缓慢而笨重地持续游走。

　　过了好一会儿，安语的身影出现在储物柜前，伊芙抱着书，快步走到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语转过头来，整个人怏怏的，叹气的时候两只眼睛垂得老低：“伊芙，我真没想到，我……我被迪安甩了。”

　　仿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女孩鼻尖一酸，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地垂落。

　　安语用手不停地擦拭着眼睛，“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但是你能想象，某天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男朋友的出轨照片是什么心情吗？我简直自己是全世界最可笑的人。”

　　“不，那是迪安的错。”伊芙取出手绢替安语轻轻擦泪，反应过来刚才的话蓦地一瞬迟疑，小心问道：“你说，迪安出轨的照片？”

　　安语将自己的手机里收到的照片递给伊芙看，伊芙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黑色的眼睛，那居然是迪安昨晚在画室里的场景！

　　伊芙随之脸色凝固，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安语，她早就知道迪安的真面目，但是她没有向她说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行动，“安语……”

　　安语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声苦笑：“不过我早该相信，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会画画的女孩子，他强调过很多次。但是那时我一脸天真，跟他说，我可以学，give me a chance.他松口同意了。”

　　会画画算什么喜欢标准？伊芙气恼地想。

　　安语已经止了哭泣，鼻腔依稀带着哽咽：“我现在罪大恶极，我弄坏了那幅画，学校可能会开除我吧。”

　　通知还没下达，惩罚尚未可知，伊芙想了想，只要画主不予追究，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

　　一幅画而已，至少对画主来说，仅仅只是一幅画而已，不在意，也不重要。

　　“Sweety，are you sure”电话那头传来怀特既惊诧而又难以置信的声音。

　　怀特听到画被损毁先是一愣，继而又听到伊芙说不要追究，两眼无奈，最后叹了口气，绅士地表示，他尊重女儿自己的做法。

　　毕竟这不是他的东西，西方从不干涉私人所属物品，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孩子，这是伊芙觉得有一个像怀特这样的开明父亲的一项好处。

　　然而，前提是怀特没有把画的代理权交给美术馆。

　　伊芙躲在角落里，正挂断电话，回过头一张俊朗阳光的脸凑近过来，迪安躁戾的目光紧紧锁着伊芙，左手扶着墙壁，冲她冷冷一笑。

　　伊芙下意识感到一股浓重的压迫和危机，手机已经被他一把夺过。

　　“还给我。”伊芙不满地道，眼前的少年却完全充耳不闻，拿着她的手机一顿乱翻。

　　“居然没有吗？”迪安似乎对从她的手机里找不到什么东西感到惊疑。

　　“你这是侵犯别人隐私！”伊芙脱口斥责道。

　　没想到迪安丝毫不显悔意，反问道：“你把别人的隐私拍下来发到论坛上，难道就不是侵犯他人隐私了吗？”

　　说着迪安将论坛上疯传的照片递到伊芙眼前，屏幕上的画面再次深深地刺痛了伊芙的双眼。

　　手机忽然传来一条简讯——托比的好友申请，迪安还给伊芙手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伊芙看他一眼，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做那种事情。”

　　一条消息蓦地传来：

　　“让迪安离你远点。”

　　伊芙朝走廊一头望去，倚在教室门外墙角的爱德华正两眼紧紧盯着这里，一丝似有若无的狠厉染上他的金褐色眼瞳，伊芙连忙倒退几步，从迪安居高临下的压制中脱解出来。

　　爱德华随即迈着长腿几步快走过来，将伊芙掩在自己身后，迎上迪安的面孔：“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帮助你的女朋友免于被学校开除，而不是在这里欺负关心她的朋友。”

　　伊芙望着眼前男孩坚实的后背，从前的幼稚气息仿佛在此刻顿时烟消云散，显得格外令人心安。

　　迪安秒怂地一声不语，伊芙被爱德华牵住手走出教学楼，少年的手将她的手掌完全握住，力道不容拒绝。伊芙几乎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投来燃烧热度的眼神。

　　在一处台阶前，爱德华终于停了下来，伊芙得以从他的掌心解脱。

　　呜——呜——连续的简讯令人应接不暇，伊芙隐隐觉得爱德华的脸色在瞥见发信人的名字之时蓦地一沉。

　　简讯中，怀特说已经跟美术馆馆长约好时间，伊芙头疼地皱了皱眉，看来只能在学校处罚下来之前跟馆长协商完毕。

　　“你打算怎么帮她？”爱德华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神色中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莫大的关心。

　　伊芙拿着手机通过了托比的申请，从爱德华的问题中晃过神：“你说什么？”

　　爱德华一脸沉郁的酸笑：“你从来都不认真听我说话的吗？”

　　“当然不是，”伊芙立即否认，缓缓道，“我只是在想，去美术馆跟馆长商量，看有什么挽回的方法。”

　　“Good luck.”爱德华抛下这一句又一声不响地走开，背身挥了挥手。

　　美术馆坐落在离纽约美院不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之间，伊芙在办公室见到一身白衣的画馆馆长，亚瑟先生，一个蓄胡子的金发中年男子，彬彬有礼，面容平和。

　　亚瑟先生对这幅画的不幸遭遇表示深切的惋惜，作为一名艺术爱好者，他已经最大限度地尽己所能送往修复，尤其是在纽约一家闻名遐迩的华人荣宝斋，那里的工作人员对画作进行了最快的全面且专业的检查与修复工作。

　　“但是，他们遇到了难题，如果没有画家本人出面，将画上的特制颜料调剂出来，他们没法确定修复材料。”馆长面色为难地说，那看起来像医生在向亲属宣布一个病人死讯的脸孔，令人感到害怕。

　　伊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经过一番商议，亚瑟先生给出了两种选择，对于安语的错失，要么将画修好万事大吉，要么买下那幅画作，当然后者并无可能。

　　“我们会试试。”伊芙坚定地接受下修复工作。

　　馆长波澜不惊的面容倏地一怔，随即笑着摊开手道：“那再好不过，我期待你的成果。”

　　学校的画室里，洁白的窗帘随风舞曳，地板上的颜料桶略显整齐地摆在一起，像一群任由调教的孩子。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伊芙瘫软在一把桌椅上，脑袋朝内望着窗外，静静思索。

　　伊芙原本想，调制颜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因为这是她小时候的画作，但是，经过最大脑活跃的年龄，现在的她宛若失去了所有的灵感细胞，找不到奇思妙想的突破口，配制的颜料更不能呈现出那种彩虹般的绮丽绚烂。

　　苦恼、失落、隐隐中夹杂挫败的感觉如潮水一般接连涌来。

　　正当伊芙阖上眼睛，阳光钻出云层倾洒在桌面上为四周镀上一层朦胧的金黄，瀑布般的长发轻轻垂落两肩，画室中的女孩宛若披着黑色丝绸的□□教信徒。

　　一室冷清，蓦地，一个身影缓缓走近，伊芙闻声抬头，朦胧的眼睛撞入桌边瘦削少年的一双清灵碧眼，面容在瞳孔里放大、清晰。

　　“托比？”伊芙窘迫得连忙从趴着的桌子上直起身来。

　　“嗨。”托比莞尔笑道，手里仍然是提着一盒不知名的零食糖果，“我正好经过这里，看着像你就进来了。”

　　来不及收拾的颜料瓶罐一览无遗，托比瞄了一眼，将盒子递给伊芙，好奇道：“你在自己调制颜料？”

　　“嗯……我想配出跟那幅《彩虹》一模一样的色彩。”伊芙如实地回答道。

　　托比感兴趣的眸子弯弯一笑，蹲下身子凑近观看，被搅拌成浅蓝色汁液的颜料已经在地上溅落形成凝固物，“很漂亮。”

　　“谢谢，但是它不适合彩虹。”伊芙惋惜地道，脸色显得黯然，俯下身指着那只贴标签的颜料桶，露出一抹苦笑， “我需要的是那种独一无二、透亮晶莹的明蓝。找过很多东西，都达不到想象中的效果。”

　　托比过耳的头发往后一别，眸光一闪，“我或许可以帮忙。”

　　说着托比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论坛，完毕后道：“看一看，启事栏。”

　　不知是学长的号召力还是人格魅力，启事栏参与帮忙寻找颜料的人数数量可观。

　　回复很快就盖起栋栋高楼，伊芙不禁小声嘀咕：“托比学长真受欢迎。”

　　托比闻言弯唇一笑，颇开心地说：“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伊芙将身心投入颜料之中，还没有吃午餐的肚子忽地喧叫起来，伊芙尴尬地一阵缄默。

　　“不吃午餐可不好。”托比温和地微微一笑，将一颗奶味糖果递给伊芙，“看来我以后应该多准备一些糖果了。”

　　伊芙回应地一笑，将糖果送进嘴里，醇浓的麦芽香在舌尖味蕾迅速地晕染、散开。

　　“在我认识的男孩当中，你是最善良的人。”伊芙真诚地道。

　　对面托比的眸子凑近了些，伊芙不由得迎着托比的蓝色眼睛陷入沉思，“奇怪？在你的眼睛里，我找到了想象中的那抹漂亮的明蓝。”

　　灿烂的金色阳光穿过吉樱树照进画室，辉映在托比精致小巧的白皙脸庞。伊芙登时脸色绯红，微微的怯意涌上心头，眼皮一开一阖地上下亲吻长长的睫毛，伊芙淡定地揉了揉棕色的头发，试图唤回自己迷茫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