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男孩》玖兰熙

13、第 13 章

　　伊芙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然而脚下的动静还是引起了画室中少男少女的警惕注意。

　　画室门被倏地推开，月光下一抹高大的阴影应声覆下，沉郁、森冷，笼罩在伊芙几近僵直的纤瘦身躯。伊芙不由得呼吸一窒。

　　“又是你。”迪安躁怒的脸庞半掩在晦暗的夜色之中，阴沉、可畏。

　　余光所及是画室桌脚一个衣衫凌乱的黑发女孩，显然从刚才的惊动中匆忙整理一番，脸色仍然一片煞白。

　　伊芙顿觉心中一紧，匆匆拔腿就跑，本能的危机意识令她不顾身后是否有人追捕，一路往前狂奔。

　　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朗朗的楼道里徐徐回荡，掩盖住某些窸窣声响。

　　蓦地，一声尖锐凄厉的惊叫从教室远远传来。

　　听出是安语的声音，伊芙倏地止住了步伐。森森的校园不觉间笼罩在一片寂静可怖的氛围里。

　　伊芙急忙折返回教室中寻找安语，过道里，就着朦胧黯淡的月色，苔丝的铂金脑袋出现在一间教室门外。

　　“苔丝，我们得赶紧找到安语一起回家。”伊芙加速上前几步，俯身牵住苔丝脖颈上系紧的尼龙带子。

　　苔丝甩了甩脑袋，朝室内的讲台不停发出闷哼，伊芙这才注意到，倚靠在对面墙角的那抹高挑身影——

　　蓬松的棕色卷发，身上的黑色T恤几欲与夜色融为一体，素白的面庞却如同大理石精雕细琢，只一眼便能轻易认出。

　　“爱德华？”伊芙心底不可思议地划过一丝淡淡的喜悦。

　　爱德华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只松螺丝钉用的起子，在窗前的月光下，铁质的银色尖端闪烁着耀眼光芒。

　　又是一串匆匆脚步声响，伊芙回过头时，一双臂弯已经从背后紧紧环住自己，弄得她直喘不过气来。

　　“伊芙，这里有鬼！”安语不安地两肩颤抖，声音哽塞，活像个被吓哭的小孩子。

　　“好了，没事了，别怕，以后别再看恐怖片了。”伊芙一边安抚地轻轻拍着安语的后背，一边温柔开解。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爱德华意味深长地垂下手里的起子，眉头紧蹙，“棉花糖小姐。”

　　“什么消息？”伊芙疑惑不已，爱德华居然还知道她的匿名是”一朵棉花糖”。

　　“对不起，是我告诉他你在这里的。” 安语如实招认，“我刚才实在太害怕了。”

　　爱德华将自己的手机举到伊芙眼前——“New Year's Eve”，原来是他的昵称。

　　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爱德华发来的消息已经溢满屏幕，伊芙咬了下嘴唇，尴尬道：“那是我不小心申请的，你可以不用通过。”

　　“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们成为朋友么？”爱德华脸上淡然一笑，“就因为迪安。”

　　前一句是对的，然而迪安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让她同情。

　　“我不知道。”伊芙回答。

　　爱德华抑制地点了点头，抿紧唇瓣，径直往门外走去。

　　“你们难道没有听到教室里的动静吗？这里绝对不止我们三个人。”安语仍旧惊魂未定，环顾四周道，“不过怎么样都好，我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于是，伊芙带着像考拉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安语下了楼走出校门。

　　一盏明晃晃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苔丝几乎一见到爱德华便立即飞奔过去。伊芙懊恼地揉揉头发，苔丝是爱德华家买来的，只是似乎有些过于恋“家”，对他比对自己还要亲近。

　　爱德华轻轻抚摸着苔丝毛绒绒的脑袋，一脸恬静，注意到伊芙的靠近，蓦然抬头道：“最近过得好么？”

　　爱德华突如其来的关切令人摸不着头脑，伊芙懊恼地道：“你的态度，怎么能像纽约的天气一样时好时坏？”

　　“如果是这样，对不起。”爱德华起身牵住苔丝脖颈的带子，往回家的方向款款走去，脚步很慢，像是故意等她似的。

　　伊芙紧随跟上他的步伐，有意无意悄悄在身后踩住他的细长的影子。

　　“伊芙。”突然的一声轻唤飘落耳尖。

　　伊芙连忙抽回将要踩下的脚步，迅速地往旁边一挪，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我想买下这只狗，如果你同意的话。”

　　“你在开玩笑吗？” 爱德华居然在对她的苔丝打歪主意。伊芙蹙眉望向爱德华，然而对方的眼睛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你就这么……喜欢它？”看着苔丝窝在爱德华的脚边乱蹭，伊芙十分怀疑这金毛巡回犬是爱上他了。

　　一道干哑的笑声从爱德华的喉间溢出，“不行？”

　　伊芙承认苔丝在她的生活中已经占有一席之地，被“横刀夺爱”的滋味不会好受。“它不能卖给你。”伊芙拒绝道。

　　“OK.”爱德华仿佛并不十分在意。

　　夜色正浓，穿过一片葱茏的林荫大道时，一阵沉闷的汽车低鸣蓦然扫过耳畔，一辆奢华的保时捷正向此迎面驶来。

　　“爱德华。”从车窗探出来一颗黑色脑袋，是托马斯，黝黑的发油涂得光亮润滑，看起来像是去哪里参加朋友聚会。

　　托马斯在看到伊芙的瞬间沉默片刻，轻轻咳了两声。

　　“嘿，爱德华，今天的晚会你会去吗？”车内另一个少年的声音插进来道，语气中难以抑制的欣喜期待。

　　“我最近很忙。”爱德华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

　　少年失望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撇撇嘴道： “我记得是什么服装品牌的模特工作，难道你最近很缺钱吗，爱德华？”

　　伊芙从爱德华蜷曲的卷发和打扮隐隐看出不同，却不知道原来是做模特要求的造型改变，不得不再次感叹来自金钱的力量。

　　托马斯意味深长地瞪了少年一眼，少年即刻封紧了嘴唇。

　　“伊芙，”托马斯转向伊芙，“我必须解释，上回我的行为可能吓到了你，我很抱歉。我发誓那只是一个玩笑，我不会伤害女孩子。”

　　伊芙又看了看旁边的爱德华，默然地点点头。

　　一系列看不懂的道歉之后，伊芙不由得将疑惑的眼光投向身边的爱德华。一路上的沉默气氛，总得有人开口打破沉寂。

　　“爱德华你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一个一个的都来向我道歉？”先是金发女生，然后是道歉信……

　　“不是手脚，而是改变。”爱德华纠正地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伊芙盯着爱德华的脸庞，两弯灵动的眸子盛满万千思绪。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我幼稚、暴力、欺负弱小，还有……”爱德华边说边拿出手机记录起来。

　　伊芙愣愣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打字，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底想笑却又感到有些茫然，最终眉眼弯作一抹月牙弧度：“你现在这样就叫幼稚。”

　　“也许你并不讨厌幼稚，你现在没有感到生气而是对着我笑，不是么？”爱德华的目光逡巡一圈，最终在伊芙脸颊停留下来。

　　“别动。”

　　伊芙闻声侧过眼光，爱德华蓦地探出的手指伸向右边眼角，一片纤薄的茧子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眼部皮肤，指腹轻轻摩挲，“这里的眼妆有些脏了。”

　　“好了吗？”伊芙不自然地等待他的视线离开自己，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Ok.”爱德华习惯地揉了揉伊芙的顶发，直到作乱的手被伊芙炸毛般地推开，一向清澈的眸子透出几分愠怒，爱德华才又拿起手机，在记录栏上笑着添加道：“伊、芙，不喜欢别人摸她的头。”

　　月光钻出云层，洒在对面屋顶的牵牛花上，紫色的晖晕在沉沉的夜色中格外耀眼夺目。

　　第二天早晨，学校里的美术课上展出了一幅新到的名画——《彩虹》 ，教授熟稔地向学生们介绍它的作者、内涵，只有伊芙知道，那幅画只不过是一个9岁小女孩家庭破碎的童年噩梦。

　　“安语，能上去拿一支铅笔给我吗？”

　　“噢，好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答道。

　　伊芙坐在凳子上撑着脑袋思绪神游，并没有注意到安语也正一样的状态心不在焉，经过那条挂着画框的狭窄过道。

　　忽然耳边哐当一阵脆响，整间画室的目光都齐刷刷聚焦于前。

　　只见那幅画的画框瞬时散作两半，里边的画卷跌落时与地面一阵厮磨之后，平整的纸面划出一道明显裂痕，众人先是一怔，紧接着近乎沸腾地大声聒噪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教授刚刚从他的洗手间里出来，走进画室就如同石化一般，紧紧盯着眼前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场景。

　　“安语同学，请务必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教授说话的时候脸色气得发白。

　　伊芙望着安语明显憔悴苍白的脸庞，只能互相交换一个担忧关切的眼神。

　　“这可是世界名画，她会被学校开除的吧？”

　　“画框的质量是不是不太好，一掉就散了。”

　　大脑顿时乱作一团，伊芙说不上确切的心情，复杂，那幅画算是毁了，说不惋惜是不可能的，然而，比起一幅没有快乐成分的画，她更加担心安语受到学校的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