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叶子香

16、马小兰口吐莲花

　　送走两个孩子，接着送东儿——东儿在县里的高中住读。凌健的舅舅舅妈这才在房里休息一下。他们房里放的是农村常见的土漆家具，式样古朴笨拙。舅舅坐在床沿抽烟，舅妈拾掇才从凌健房里收回的床上用品。

　　“老头子，你看，健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带着他喜欢的女娃给我们看。我觉得这城里女娃很俊，脾气也好，知书达理的。健儿找到她是祖先保佑啊！”

　　“可不是！这女娃我看着面善。话说回来，只要健儿喜欢就好。”

　　“我问过健儿了，他们还没有给妹子打过照面。我们明天还是进城一趟，给妹子说说这事儿，先通通气。”

　　“好。先准备点东西，不能空手去，老占妹子便宜不好。”

　　“要你说！家里还有二三十个鸡蛋，再背几十斤米，拎两只鸡，摘点新鲜瓜果。”

　　“就这样定了！”

　　“看样子，健儿毕业就会和添香结婚的，到时候，我还可以帮他们带带娃娃哩！”

　　“看把你美的！你说，健儿以后会带男娃还是女娃......”

　　夫妻俩在房间里絮叨了半天，越说越远，越说越高兴。只听到欢畅的笑声在院子中飘荡。

　　第二天，两人换上新衣服，互相检查了头发，拎着大包小袋，进城看妹子去了。结果去得早了，马小兰还没有下班。两人掸了掸楼梯上的土，坐在马小兰家门口等着。

　　11点过，听到远远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音，他们就知道马小兰下班了——单位说是按时上下班，其实很有余地的——忙站起来，理理头发，扯扯衣角，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哥，嫂子，是那阵风把你们吹来的。真是稀客啊！我不知道你们要来，要不早就请假了，害你们在外面久等——快请屋里坐啊！”马小兰虽略有点年纪，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小许多，脸上脂红粉白，乌油油的头发绾了个发髻，烟视媚行，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人还没有到，一股香气先开路来——是从法国带回来的正宗香水。

　　“妹子，你搽的花露水真好闻！”嫂子由衷的赞道。

　　“是吗？嫂子喜欢的话，呆会儿送你一瓶。”马小兰的嗓子又甜又脆。她心思缜密，八面玲珑，在单位里搞公关独挡一面，年纪轻轻就是这响当当的集团公司的核心干部——她的业务能力的确强，可也不全是靠能力。因为她的关系，很多业务不请自来，所以在改革的洪流中，这个国有企业始终不倒——即使后来的倒闭了也动不了她分毫，这是后话。

　　马小兰从皮包里取出钥匙，一边说笑，一边开防盗门。当着马小兰，在家里能说会道的凌健舅妈自惭形秽，也变得笨嘴拙舌：“我们来看看，看看你......“

　　不待她说完，马小兰又说：“哥，你们来就是了，大老远的，还背这么多的东西干啥？天这么热，辛苦你了。”

　　“农村人，背这点东西不算啥！”做哥哥的憨厚的笑着，忙把鞋脱了，赤着脚，把东西一路背到厨房。马小兰单位新分的单元房，在三楼，大大的三室两厅，跃层，附带了两间面积和卧室不相上下的不算面积的封闭的阳台——等于是五室两厅，很超前的有两个卫生间。地上铺的是一水儿实木地板，上了两级楼梯是卧室书房，铁花栏杆前放了个大鱼缸，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一个硕大的贝壳一张一合，“咕嘟咕嘟”的吐着泡泡。屋顶悬挂着水晶吊灯，墙上贴了素雅的墙纸，疏疏落落的挂着几副镶在金色画框里的西洋风景画——也有马小兰的照片。客厅里摆了一套西式的真皮沙发，还有一大盆高大的绿色植物。电视什么的都很大，上面贴着洋文，墙脚站了个笨重的钟，钟摆不停的晃动。还有各种希奇的陈设——大多是马小兰在外交部工作的哥哥送的。这对哥嫂只觉得房子富丽堂皇，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眼花缭乱。

　　“这是我们地里的瓜果，今天天还没有亮就下地摘的，给你和妹夫尝个鲜。”当嫂子的讨好的笑着，轻轻挨着沙发的外沿坐下。

　　“也别说，你们送的比我在菜市场买的好多了。就是我常去的那些大饭店，里面的蔬菜也未必有你们送的新鲜。”

　　马小兰张罗了茶水糖果，到厨房里用电饭锅把饭煮上——在她是格外难得，就到客厅里，陷在柔软的沙发里和哥嫂喝茶，翘着兰花指剥瓜子闲话。不多时凌军回来了，和客人打过招呼，系上围裙下厨做菜去了。

　　“凌军，呆会儿到外面买点现成的菜，再买几瓶啤酒，就买大哥和嫂子喜欢的那些。”马小兰娇声吩咐道。

　　“不劳烦妹夫了，随便就行！”

　　“没事儿，我们凌军可以在30分钟内准备好的。”

　　“好！等我把这肘子烧在锅里再去！”凌军在厨房里朗声应道，

　　天然气炉子上烧着一锅肘子，肘子是早上凌军就煮熟的，他又从暖水瓶里倒出今天早上就用开水泡着的银耳，用汤锅再煮一会儿会更稠——马小兰最喜欢喝银耳粥。要炒的肉和菜已经洗净切好，调料也备齐。凌军取下围裙，急忙下楼，买好熟食花生啤酒，又冲进厨房炒菜——热得满头大汗。果然没有用到半个小时，七菜一汤就摆上桌了。

　　几个人边吃边闲话，哥嫂就把那事细细讲给马小兰和凌军听。马小兰后笑道：“这孩子，瞒得倒紧！其实你们不说我都猜到几分。这两次回来，健儿总穿着那件白蓝相间的短袖T恤，样式一般，料子不好，都起球了。我笑话他象囚服，他还顶嘴，说：‘我乐意当囚犯！’我就说我给他买了那么多名牌衣服他不穿，老穿那件，肯定有缘故——多半是女朋友送的。”

　　“对啊，他到我们那里来还是穿了件白色和蓝色的横纹衣服。”

　　“就是那件了！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他还死不承认！我好几次打电话到学校寝室，传达室老找不到他人，直到快熄灯时才找得到人——你们说说他不是约会是干什么去了？我好几次说到学校看看他，他偏说太招摇了，不让我去，甚至不让李师傅用小车接送他——说影响不好。他家里的床头上还贴了一张女孩子的素描，你们看是不是那个叶什么香。我也疑惑着，可按理说谈朋友了，他会向家里多要钱，这两个月他没多要钱啊！看来这女孩不是贪财的主儿。话说回来，健儿一直讨女生喜欢，有喜欢他的女孩不奇怪，中学就有不少，我都替健儿一一挡在门外——难得是有他喜欢的。”

　　大伙都放下碗筷，来到凌健的房间参观。果然，有一张大大的素描贴在床头，盖在了女明星的海报上。虽不是完全一样，可一看眉眼，就知道是叶添香了。

　　“健儿画画也这么好——这可不是昨天那个女娃！”

　　“看来健儿是动心了。待他回来，我要套套他的话，仔细打听一下那女孩的背景。”马小兰胸有成竹是说道。

　　“这怕不好吧？健儿才读了一年大学，两个人年纪都小，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凌军的眉头紧皱，很难得发了句言。他和妻子相比有点老态，鬓角斑白，五官一般，身材偏胖，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对。

　　“你这是哪里的话？健儿读书迟，又补习了一年，比班上大多数同学大呢！今年就满20岁了。如果是读技术学校的话，早就上班了，赶着22岁结婚哩！如果这女孩合适的话，两家大人早早说定，一毕业就结婚，读书他们还可以互相监督，工作也可以安在一处，省了不少麻烦哩！如果这女孩不好，我们要做做健儿的工作，免得被带坏了影响学习——这些事情，我们不替健儿把好关，他一小孩子，怎么拿主意？”马小兰眉毛挑得很高，薄薄的嘴唇不停的一张一合。

　　凌军默然。在他们家里，都是马小兰做主。

　　“是啊是啊，”嫂子直点头，“这两个孩子也太亲热了些，拉手什么的也不防人，四个眼珠子一直沾在一起，在房间里笑得我心里.....几次叫东儿过去看看，害怕会出什么事。”

　　“哈哈，嫂子，你也太古板了些。现在拉手算什么！在城里，大街上搂搂抱抱的都很多。”马小兰忍不住笑起来。

　　一帮人边吃边谈。饭后凌军收拾了残局，看看快两点了，急忙上班去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小兰，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我今天晚上要应酬D城来的客户，不回来吃晚饭。你自己吃吧！”

　　“妹子，我们该走了，你也该上班了。”哥嫂急忙站起身来，拎着空口袋要走。

　　“急什么？时间还早，大不了呆会儿我给领导打个电话请个假。难得我们一起说会儿话。”

　　“影响工作太不好。”哥嫂更坐不住，坚持要走。见留不住，马小兰从客房里搬出单位新发的福利，给哥嫂拣了几样，又硬塞了几百元钱给他们。

　　“妹子，别！”两人急忙推，“这么些年来，我们家两三个老人的病全靠你们，医了这么多年，送终也靠你们，修房子也靠你们......你叫我们怎么好意思啊！”

　　“哥，嫂，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你们怎么这么见外呢？我工作忙，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凌军也经常出差，照顾不到健儿。健儿可是你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读小学才接到城里，放个寒暑假又往你们那里跑。光看在健儿的面上，扶持你们一点，又算什么？而且妹子手里有才能周济你们，没有的话想帮也使不上劲。你说是不是？而且你们拿着，健儿也心安，对东儿也好......”

　　哥嫂两个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推迟了半天，还是接过钱来，告辞回家。

　　“健儿的命好啊！给他们做儿子！那么气派的房子，洋气的家具！”嫂子叹道。

　　“可不是！被妹子妹夫调教得那么好，考上了大学，还找到那么俊的城里女娃！”

　　“我们东儿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唉！”

　　“老婆子，不要太贪心了！要不是妹子帮忙，你和东儿早没命了。”

　　下了车，顺着石板路，两人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