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天九]临渊羡鱼》睦鹜

7、诸子百家04

　　羡鱼不过空闲数日，李斯便携一批人马浩浩汤汤地来了桑海。
　　但这位丞相来桑海的第一件事倒不是拜访小圣贤庄，反而是派人来请姬羡鱼。这些时日，羡鱼总和李斯一行人待在一起——若说缘由，她也听说了。墨家逆贼似乎也混入了桑海之中，这就意味着，盖聂也可能在这里。
　　她像往日一样同李斯派来的人上街闲逛，但在集市之中，却忽如其来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羡鱼一愣。
　　这是只有她能察觉到的踪迹。
　　“姬上卿、姬上卿？”
　　公孙玲珑回头，看向愣在街中央的女人。这女人身着青色的丝绸上襦，下配一件素色长裙，乌黑的长发挽了个半弯的髻，发间斜斜插着一根缀着白珠的簪子。那双杏眼本该透露着精明，此刻却直愣愣地呆住。姬羡鱼盯着集市的一角，目不转睛。然而，待公孙玲珑同样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上卿——？”??她试探地喊着女人。这时，姬羡鱼才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来，双眼清明：“公孙先生。”
　　带着歉意笑了一笑，羡鱼不动声色：“公孙先生刚才说些什么？”
　　“呵呵，没什么。”
　　公孙玲珑执扇掩面，声音一转十八弯：“刚才姬上卿失神许久，玲珑还以为上卿被哪个男子迷了眼呢。”
　　适才李斯一行人来了桑海，同姬羡鱼汇合。除了帝国的军队外，帝国的相国大人还请到了阴阳家的护法、名家的当家、楚地的高人一同前往儒家，打得是个“交流学问”的旗号。
　　名家的公孙传到这一代便只剩公孙玲珑一个女子。她相貌平平，但于论辩一道却极为精通。姬羡鱼深知同这类人相处最忌多话，因而听公孙玲珑说想来桑海城中逛一逛，也并未推辞，而是选择同行。
　　这一行人，明面上说都是为帝国效力。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姬羡鱼瞥了身侧的公孙玲珑一眼，心下略有思量。公孙玲珑说因为仰慕姬羡鱼，想和她多相处些时候，想来并非实话。她这样的做派，恐怕有不少是李斯的吩咐。
　　天下已定，秦帝国内部的派系也渐渐开始明朗起来。从桑海的街道可以直接看到海滨，那里如今有蒙恬驻扎——不知不觉中，帝国内部的嫌隙已经初露端倪。
　　李斯很不放心她。
　　想到那场在大殿内的争执，姬羡鱼皱了皱眉。她察觉到了李斯对她的怀疑，这也意味着李斯似乎并不看好扶苏。毕竟，她和扶苏的关系千丝万缕。
　　姬羡鱼出身魏国，是信陵君长子的女儿。同时，她的母亲出身楚国王宫，同扶苏的母亲互为姐妹。旧六国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然而，一旦到了朝堂上，这些关系便变得泾渭分明，各成派系。
　　在她离开咸阳前，蒙毅就曾拦下她说这件事。想来，李斯也一定看出来了。
　　羡鱼不禁思索起来。这究竟是李斯自己的看法，还是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但是，尽管心中百般思虑，当面对公孙玲珑时，姬羡鱼仍是面不改色，一副平平的样子。
　　只是思及方才看到的那个人……
　　羡鱼眸色一沉。

　　前方是帝国军队驻扎的屯地，姬羡鱼转过身，对公孙玲珑道：“抱歉，公孙先生。”
　　她指了指士兵拦住的营地，浅笑道：“羡鱼有公务在身，先失陪了。”
　　“啊呀，那我岂不是耽误了上卿的公务？”
　　公孙玲珑一副讶异的神情：“李斯丞相原说上卿如今有空，我方才……”
　　“是陛下数月前指给羡鱼的事情，只是称不上要务。李丞相每日助陛下批看公文，劳心费神，记不得也难免。”
　　“只是陛下近来催得紧，羡鱼如今要先行一步了。公孙先生，请自便。”
　　“好吧好吧”
　　公孙玲珑这样应下，看着姬羡鱼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方才离开。
　　羡鱼在帐中驻足，见公孙玲珑转身离去，这才放下幕布。她朝里走去，又掀开一层幕布，这才见到她要找的人。
　　蒙恬正摆弄着手中的木质道具。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沙盘，以及一艘巨大的船装模型。
　　蒙恬为皇帝的蜃楼所来，这在帝国中不是秘密。
　　“蒙将军。”
　　她问好。蒙恬连忙迎了上来：“姬上卿，许久不见。”
　　“前段时间在咸阳，舍弟还提起上卿。”
　　蒙恬爽朗笑道。他移开步伐，放下手里的道具，又凑近了些，小声道：“公子也将前来桑海。”
　　值得蒙恬特意提起的“公子”，自然只会是始皇帝的长子扶苏。
　　闻言，姬羡鱼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
　　她转而看向那艘巨大的模型船。
　　“这是蜃楼？”
　　蒙恬颔首，但他显然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大兴趣：“我等奉陛下指令前来监工。”
　　蒙家的二位兄弟对蜃楼的兴趣似乎都不大，姬羡鱼想。
　　蜃楼是阴阳家为嬴政建造，据说可以出海寻找传说中的蓬莱仙境，以获得长生不老之术。
　　姬羡鱼面见嬴政时便见过阴阳家的汇报。那时蒙毅也在，但比起阴阳家月神和中车府令赵高的激情，蒙毅和姬羡鱼对此都兴趣缺缺。反倒是嬴政，他看似矜持无谓，但姬羡鱼知道，那只是表面上的。
　　皇帝在追求更长的生命。
　　或许，嬴政在恐惧着死亡。
　　姬羡鱼意识到了这点。其他人肯定也知道，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这话。所以，即使受信任如蒙毅，也只得表面赞同；即使勇猛如蒙恬，也只能匆匆放下行军，前来桑海监工。
　　不，或许有一个人是敢说出这话的。
　　姬羡鱼想到了方才在街上的匆匆一瞥。
　　那双即使她费尽生命都不会忘记的清明的眼眸——
　　盖聂。
　　羡鱼还记得，自己在子婴府上猛然得知他叛逃消息时的惊愕与措然。
　　共事数年，相识许久。盖聂对她来说，早已不仅仅是好友那么简单。在韩国游学时，是盖聂邀请她来秦国；后来，在秦国共事，也是盖聂一次又一次教导她如何行事。
　　姬羡鱼闭了闭眼，一桩桩故事在她脑中掠过。最后，她的思绪停留在方才在街上匆匆一瞥的那双清明的眼睛上。
　　她绝没有看错。
　　眸色深深，姬羡鱼的目光转向蒙恬。
　　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一个绝佳的双雕之计在羡鱼脑中成型。她说得有些急促：“比起监军，我这倒有一份陛下的差事，想来更合将军的心意。”
　　蒙恬果不其然来了兴趣：“什么差事？”
　　“清匪。”
　　羡鱼言简意赅地道。见蒙恬果然燃起了兴趣，她接着道：“先前来时，我曾遇见星魂法师。法师言，桑海城中多有墨家子弟。羡鱼方才也在城中游览，发现此言属实。”
　　“陛下派我来桑海，主要之事便是查清诸子百家中对帝国不利者，一一诛之。如今墨家撞到跟前来，羡鱼正应出手。然而，李斯丞相又前来小圣贤庄，羡鱼不得不作陪啊。”
　　她略一叹息，语气中带着烦躁，看上去真的很忙。
　　“如此，不知蒙将军可否助羡鱼一臂之力？”
　　“愿闻其详。”
　　蒙恬点了点头，对她的话很是信任。
　　“过几日，名家的公孙先生要以辩合之术挑战儒家上下，李斯丞相定会去小圣贤庄观战。这时帝国的人马大都集中于小圣贤庄，而桑海城中则会出现空缺。”姬羡鱼讲得头头是道，“依我看，墨家叛逆正会趁此时行动——将军若暗中派人蹲守，必定会有发现。”
　　蒙恬点头允诺。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甚至称得上是监工之职中的一点调剂。
　　“不错。”他认真思索了一番，赞同道，“上卿此言有理。我这就去安排，等有了发现，便立刻通知上卿。”
　　“那就先谢过将军了。”
　　姬羡鱼笑了起来，眼中写满了胸有成竹：“不出三日，我们必有所获。”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盖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