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天九]临渊羡鱼》睦鹜

3、起

　　嬴政安排的牛车要在几月后才能启行，他为姬羡鱼留足了时间准备重新出仕，或者说，从一开始，他打得便是这个主意。
　　帝国虽成，威胁尚在。宝剑蒙尘，实为可惜。
　　虽一切都如自己所料，但想到嬴政的话，姬羡鱼还是不由得露出苦涩的笑。拜别皇帝，咸阳宫门外，上卿府的牛车伫立于此。正要踏上牛车，却被身后的蒙毅喊住：“上卿留步。”
　　羡鱼一愣，却也转过身来，作揖拜道：“蒙上卿。”
　　她与蒙家并不相熟，此番被蒙毅搭讪，实乃意料之外。
　　“上卿在大殿上所言……毅佩服。”
　　蒙毅道：“机关城凶险，江湖之辈多狡诈，陛下未让上卿前去，也是一番心意。云中君修筑蜃楼，阴阳家也奉命协助帝国清匪，上卿之才，尽可施展。”
　　原来是担心她心有不满才出言相劝。不过，纵然如此，蒙毅能这样说，也可从中一窥蒙家的态度。
　　闻言，女人嘴角浮现一丝浅笑。
　　咸阳宫外，空旷寂静，除却二人更无他人。
　　“蒙上卿此言真是……”姬羡鱼摇了摇头，“我对陛下从未有不满。羡鱼之心，天地明鉴。倒是蒙上卿。”
　　她笑道：“我听闻，中车府令与左护法近来交好。十八世子前几日才得了赵府令寻来的丹药奉予陛下，陛下大喜，下令重赏。”
　　“陛下喜爱十八世子，为人父母，无可厚非。”
　　蒙毅不为所动，反而轻描淡写道：“我亦听闻，前些日子大公子议朝，上卿难得出席。昔日里信奉无为之说的上卿却一改常态，大谈仁君之道……”
　　他瞥了姬羡鱼一眼。女人已然冷了神色，一双杏眼直直看向他。
　　蒙毅继续道：“当然，阁下也许只是一时看了些儒家学说。诸子百家，毅也有所涉及，不足为奇。”
　　他凑近了些，小声道：“只是毅曾遇一高人，其言，春申君曾与昌平君……”
　　一记凌厉的眼光扫来，姬羡鱼的脸色沉沉，“蒙毅，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被她沉声质问的男人却不慌不忙：“家兄在关外遇见了旧楚一族。”他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道，“毅思及上卿少时曾与春申君有故，更曾在楚国小住，特来询问。”
　　姬羡鱼微眯起眼，嗤笑道：“旧楚一族？我客居楚国不过数月，怎会知道。”
　　说罢，她一拂袖，正打算登车而去，却听蒙毅道：“南公……托我问好。”
　　姬羡鱼掀起车帘的手一顿，但她并未停留。牛车扬长而去。

　　公子府内，子婴像是早就料到姬羡鱼的到来。他摆好了棋盘，沏好了茶。姬羡鱼拨开珠帘时，他已经端坐于蒲垫之上。见女人到来，子婴一笑：“哎呀，你可算来了。”
　　“你再不来，我都要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他递给羡鱼一杯茶。姬羡鱼也不挑剔，接过后润了润喉咙，她言简意赅：“临走时被蒙毅叫住，说教了几句。”
　　“蒙毅？”
　　他闻言一笑，“他会来找你——可见咸阳也并不如你所料般平静。”
　　子婴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你真的要走？”
　　他忍不住问。
　　“陛下已经下旨，派我前往桑海巡视。”姬羡鱼微笑道，“虽然数年未曾上朝，但有些事情依旧如故，不是么？”
　　皇帝不会放心和鬼谷二人有故的她前往墨家，因而将她放到了下一个目标儒家。
　　子婴看得出来，皇帝如今想要杀鸡儆猴，以墨家为例，威慑天下。另有它谋者，斩之。诸子百家皆是皇帝的图谋，墨、儒这两门当世显学更是首当其冲。
　　姬羡鱼是魏国之后，身份显贵。昔日信陵君之威仍在，用她对付儒家，是物当其用。但皇帝恐怕未曾想过，姬羡鱼早就想好去桑海儒家，而非鬼谷二人齐聚的墨家。
　　皇帝登基后性情有变，殊不知他的臣子也不复过往模样。
　　子婴忽然想问：“那，你还会回来的吧？”
　　他觉得盖聂离开咸阳后，姬羡鱼忽然变得有些遥远。
　　“会的。”羡鱼认真道：“只是在此之前，咸阳的事情要麻烦你了。
　　“我尚且摸得清陛下的心意，但有些事情……”
　　她想到今天蒙毅的提醒，皱了皱眉。
　　“咸阳，要生变了。”
　　这句话，落在了子婴的心里。但子婴并不知道，在公子府的不远处，骊山脚下的行宫里，这番对话又出现了第二次。
　　当今帝国的护法之一，少年驻足于阁台之上，眺望远处。姬羡鱼的牛车在门前停下，她随着眼神空洞的侍从来到少年面前，作揖道，“星魂法师。”
　　星魂并未看她。少年转过身来，掌心紫焰熊熊。那是阴阳家的秘术，威力庞大，足以斩杀一队精锐之兵，危险至极。但姬羡鱼神色不变，谈笑自若：“听闻阴阳家不日将派人前往墨家。”
　　星魂玩弄着手心的紫焰，心不在焉：“墨家？”
　　他玩味似地一笑，“我记得，你那年曾经去过墨家……喔，是了。”他进而嗤笑，“你无功而返，这才求到了我面前来。”
　　面对锋利的话语，姬羡鱼并未作答，而是转而问道：“……他，怎么样？”
　　这惹来星魂一瞥，“咸阳，快要生变了。”他道：“人放在我这里，自然好得很。但上卿如何……却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星魂勾起一抹笑，“此次，月神将会前往墨家机关城助阵。”
　　月神。
　　听见这个名字，姬羡鱼神色一滞。星魂没有错过这一瞬的变化，他看了眼姬羡鱼，眼中情绪微妙。
　　“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星魂傲慢地道，“至少，我现在还不希望看到你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