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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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旁走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姨向时玖道谢。
时玖猜测她应该是郑姣的妈妈，看着和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女性，免不了有点想家。
意识到思绪偏离，时玖回神忙向她礼貌回礼。
叶秀兰拍拍时玖挽着她臂膀的手。
“想家了吧。”
时玖低头扫过满是皱褶和突起筋络的手，转手将它回握住轻晃。
“两分想家，八分想陪您。”
有点粘人。
叶秀兰捏住她青葱的指尖，卸了手腕的力道随她挥动。
“外婆，过两天我带您去玩吧。”
“去哪玩啊？”
“当然是哪好玩去哪玩，旅游路线我都排好了，我们就在省内玩，耽误您半月时间，”她自顾自笑完又严肃道，“外婆您可不能再拒绝我了，不然我真伤心了，会哭的那种。”
叶秀兰见她耍赖，苦笑不得。
“那就麻烦小九带外婆出趟远门了。”
时玖兴奋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平时滴溜转得欢的黑瞳仁此时不见踪影，灵动狡黠被娇憨取代。
叶秀兰笑着打趣，“敛着点，旁人都看着你呢。”又接着嘟囔一句，“就这么开心。”
她丝毫未察觉自己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欢愉。
时玖差点高兴得忘了形，收敛后方记起祁楚问她的事。
“外婆，我们今晚会在这留宿吗？”
“晚上还有场篝火宴，我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就答应了明天再走。”
“谢谢外婆，外婆真好。”时玖屈首轻蹭她的肩头。
“行了，闹人精。”叶秀兰笑骂。
郑源看她们乐融融，也展眉走了过来，“还说时玖是闹人精，这不逗得你笑呵呵，人明明是开心果嘛。走吧，时候不早了，先带你们进去吃吃茶。”
叶秀兰拖着她进门，桌面上也摆上了茶水和零食。
十一点左右，七七八八的客人来得差不多了。
众人落座吃着茶水，与熟识的人唠嗑等着开宴。
时玖的邻座是位举止温柔的母亲，拥着小孩抱坐在她身上。
小孩可爱，不吵不闹，大眼睛忽眨忽眨，懵懂地观望着外界。
叶秀兰和时玖很喜欢逗弄他。
一簇鞭炮声响起，门口又进来一拨人。
时玖抬眼扫了扫，猜出是男方和家人亲友。
郑源见到来人，立马带着其中一名男生往楼上赶，郑姣的父母也接迎亲家友朋寒暄邀座。
时玖浅松一口气，偏头继续和咿咿呀呀的稚童玩耍。
临近开宴郑源才从楼上下来，倒没有苦大仇深的表情，招呼开宴后又用着一副平静无波的方言腔调讲着客套迎辞。
五百字的套词毫不打顿地念出，可见老人家烂熟于心，对孙女这场婚宴的用心良苦。
此刻的共情力攀附心尖悄然紧攥，酸涩瞬间翻涌心头，时玖不自觉颦眉。
“外婆，我还是去看看姣姣姐吧。”时玖吐出长气。
叶秀兰领会到她的用意，鼓励道：“去吧，外婆相信你。”
时玖错身离开席位往楼道走，脑中思索对策。
房间里堆挤了很多人，大多不知所措地站立一旁，其中郑姣呜咽声不停，她身侧有三四人围绕，在轻声细语地安慰。
时玖越过旁人在郑姣面前站定后跟他们说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吧，下午还要辛苦你们呢，我陪姣姣姐聊会天。”
众人或多或少听过郑源的前言解释知道些时玖的身份，一溜串顺从地从郑姣房间离去。
仔细擦拭郑姣泪颊的男生多停留了几秒，他伸手安抚性地轻拍了拍她的头才对时玖说道：“姣姣就拜托你了。”
时玖颔首。
条件简陋，头颅CT、脑电图等器质性脑病排除检查不能实现，现下只能充分利用现有的资源做好基本疗愈工作。时玖掏出手机点开测试题递给郑姣，“需要抽点时间做下这套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堂里的吹拉弹唱、喊话吆喝喧嚣入耳——实属万般无奈的环境。
郑姣提交后，套题后台显出几个专业量表关系图，时玖感慨学姐做得小程序简直是天降神器，而后有条不紊参对好数据，心也渐渐放下，“别担心，数值中规中矩，没有严重的倾向，但你的情绪稳定分确实偏高，你有典型内向的特征，喜欢有秩序的生活和工作，是因为最近婚礼准备工作繁杂，心有余而力不足，打破了你的计划才让你这些天紧张焦虑吗？”
做完测题情绪稳定下来的郑姣轻轻点头，“婚宴要准备、安排的事情很多，我和蒋城前几天才回来，时间本来紧迫，一桩桩一件件压在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我又想尽善尽美。”
清楚她的情绪点和性格特质，时玖才缓缓说道：“有时候放权才能周全，一件事分摊在一个人的肩膀和几个人的肩膀是不一样的，就像单位和分数单位。你这样劳神费心说明你对你的婚礼很重视，应该说所有人都很重视。我刚在下面有幸聆听源爷爷的迎客辞，老人家讲话气势雄浑，滔滔不绝，一点都没有怯场紧张。”
似乎想到郑源，郑姣双眼又蓄起泪水，“我就是怕让我爷爷丢面所以才想将这场婚宴尽力办好。”
“可是婚礼的核心价值不该是你自己的幸福吗？源爷爷肯定也想要孙女幸福才想将婚礼搬到你熟悉的地方，才会将冗长的迎客辞背得滚瓜烂熟，他的本意和婚礼的意义一致。你知道吗，先前我跟他说你心绪不稳会影响婚礼，也建议他将婚礼取消推延，他都同意了，所以你的幸福美满是在他的脸面之上的，他怎么会期待用你的婚礼去给他挣面呢。”
郑姣被说开一个错误的纠结认知点，愈发察觉郑源对孙辈厚重无言的爱护，蓄满的泪水依面而落，砸落衣襟溅起水光点点。
……
历经两小时的谈话，双方都很疲惫乏饥。
时玖晃晃脖颈，很久没这样劳累，筋骨有些懈怠，“走，姣姣姐，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稍会你别操心躺下休息，留两个小时换衣化妆等着走流程就好。”
郑姣的眉目终于妍丽起来，两人结伴下楼觅食。
宾客仅剩下摸牌的几桌稀稀拉拉，近处的人家已经回去，等着晚上正宴的开场。
远处的客人也由蒋城带领安置在村落预定好的民宿休憩。
郑姣带着时玖找到后厨，问大厨要了些干净的饭菜。
时玖娇小，高捧着海碗大步恣意跟在郑姣身后。
“看路。”
一道低沉温润的熟悉音调传来，时玖惊慌抬头，随即止住往前的脚步，惊奇出声：“你怎么来了？”
海碗硕大且笨重，又装了半碗菜肴，粉嫩的手肉被挤压出白痕，祁楚泰然自若提过又引着时玖往另张闲桌坐下，“我来帮忙。”
时玖扬扬眉，处之坦然提筷进食，抽空发问：“帮什么忙？”
“写喜联。”
“看来你的字很好。”
“勉强入眼。”
时玖嚼着米饭愉悦点头，她太饿了，饭食进肚的感觉真好，有些飘飘然。
祁楚见她吃得兴起也不打扰，静静看着她。
初见时她帮董桢照看“溯回”，而他找了很久的老教材，经董桢推荐也来到书店，起初他沉浸在书里没有关注周遭和时辰变化，拖了她一个小时才由她提醒书店打烊她要下班了。
那本老教材对他有足够的吸引——绝版、真品，不只是他，恐怕任何一位古建筑学家都想收藏翻阅。存了私心，他将书递还给她时说了“麻烦”而不是“抱歉打搅”，因为他想攀借关系期盼她能将这本书收检起来——他想独占。
第二天，他下课用完中饭又急忙赶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示意得隐晦，怕她没有领会。
进门方始，阴影阻了她的光亮，她抬头睇了一眼，见到是他后屈手拿过她身侧的书递出。光线倾注在她身上，她慵懒闲散匍匐在桌面自顾翻看一本古籍，像一只沐浴阳光的猫。
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那天，她急急忙忙来赶好友的讲座，中途又想要偷懒休息和他坐在一张休闲椅上，那时他认出了她。后来有名同学跟他打招呼时她铃声响起，不幸被好友抓包。似察觉打扰了他们师生问候还朝他们致了歉，但他直觉她可能多想了什么。那天他们的缘分像开了游戏Buff，他见到了她的乖巧、狡黠、风趣、感性……每见一面就在他心里落下一印。
——“你别盯着我。”时玖见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逐渐发烫，“你不是要去帮忙吗？怎么不去。”
祁楚敛回目光移向门堂口，“我在等笔墨纸砚备齐。”
“我吃饱了，要我陪你等吗？”时玖擦拭她那侧的餐桌面，打算将碗筷放回后厨过来陪他等。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不是刚忙完吗。”他语调平静。
虽奇怪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动向的，但她确实疲惫得需要休息因此从善如流地选择离开。
她跟他道了声再见，又捧着海碗往后厨溜达。
不过一会儿，她从后厨跑出来，手里拎着两根香蕉，她边走边掰下连结的一根放在他桌前，笑嘻嘻道：“厨师大叔看我把饭菜吃光了赏我的，给你一个。”说完转身欢喜地走了，宽大的荷叶边裙裾随她步伐荡漾。
祁楚看她迈出门，远去身影依稀，拐弯不见……
用了几分钟醒神，祁楚划开手机想要联系钟尚祥，恰逢一道信息蹦出。
玖玖八十一：刚忘了说，我晚上会在这边留宿。
一个很飒爽的貌似花木兰着军装的头像。祁楚在和她的聊天界面往上划拉，一秒到头……
最新信息的上面还是那次时玖请他客时，他因没摆好自己的位置冒犯了时玖，而发给她的道歉信息。
祁楚对这条信息再次反思，他当时确实激进了，所以他现在在努力约束自己把握好分寸。
祁楚弹出一行字：晚上蚊虫多，注意防叮咬。
“咻”地一声，她的信息就到：收到［熊猫敬礼.jpg］
回完祁楚的信息，时玖昂头，今晚入住的民宿院门映入眼帘。时玖缓步入内，满目讶异，虽然知道这座民宿是参照土楼设计的，但能将土楼元素运用得如此浑然天成，时玖还是头回遇见。屋舍仍然是以夯土墙和木结构为主的风格，有些也用青砖搭建而起，整体色调质朴自然，房屋楼层皆不超过两层，难怪当初时玖上下扫视村落时都没发现。
时玖穿过青瓦和鹅卯石铺摊的露天平院，落步在登记大堂，堂内宽敞明亮，是当下时兴的禅意风设计，灰质石地板与斜射的阳光交相辉映出一幅灰白水墨。
接着跟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后，时玖寻着郑姣发给她的房间号开始左顾右盼。
105房间。
时玖站在门外，敲门示意房中人。
叶秀兰听到房门声响，提声询问：“是时玖嘛？”
“外婆，我回来啦!”
——是时玖跳脱的声音。
叶秀兰停下手里收拾的活，跨步给时玖开门。
“当当当当，小九登场。”时玖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脸，十指舒展，一副逗趣样儿。
叶秀兰见怪不怪，应景地捧场，“欢迎小九。”说完就给她拉进门，嫌她丢人。
时玖趔趄的一瞬间发觉她不愧是苏唐的外婆，祖孙俩如出一辙的变脸戏法。当然，某人从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姣姣好点了吗？”
时玖拍拍自己胸脯，翘着鼻子作保，“有我出马，不在话下。”
“嗯，那就是处理好了。”叶秀兰看透她的小心思般避着开口，随后手里重新整理起带来的琐碎物件。
“有我一份功劳的。”时玖坚持为自己邀功。
叶秀兰不再敷衍，决定满足小女生的求夸心理，“我们小九真厉害。”
时玖终于听到她的夸赞，笑容逐渐嚣张。
叶秀兰也免不了被她的举动牵扯脸上疲软的笑纹，“快去洗漱，早上出门又早，不趁现在休息会儿晚上有你难受的。”
时玖频频点头，拿上自带的洗漱用具摆放盥洗台上。
周遭俱寂，方木的玻璃窗外日头正盛，室内温度适宜，叶秀兰和时玖呼吸逐渐平缓，沉入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