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在二战的流金岁月》子晓

33、叶冲说你且好好地活着，愿有一天我们还能得见

　　萍水相逢莫谈缘，举手之劳勿说恩。
　　君不见：恩情两绝时，再无瓜葛绊；纵使再相逢，不识君之面。故人笑相问，曾否见君颜；君笑不曾见，惟叹人不返。挥手自兹别，各自两生欢；只道清风明月在，水流石不转。
　　——叶冲《何为恩，再见难》，1935年2月

　　正当叶冲等人拜别胡公和彭军团长二人，转身准备离开时，听见有人大声叫喊渝舟。
　　“舟先生，等一等”
　　“舟先生……”
　　只见一名小战士飞快地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喊着舟先生，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名医生和一名红军战士，他们似乎想拦住他。
　　叶冲等人循声望去，均不由在心中暗道：原来是他。竹暄和花莲差点笑出声来，就连叶冲的眼里也是笑意。你说那小战士是谁，就是前天晚上渡江前，叶冲承诺：若当晚渡江成功，就送他一件礼物之人。
　　只见那小战士来到渝舟身前一米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说道：“舟先生，求你救救我们班长吧。你不救他，我们班长就没活路了”。
　　……
　　“小少爷，你能不能让舟先生救救我们班长。”小战士还双眼含泪地望着叶冲说。
　　“你曾说过送我一件礼物，我用那个礼物换，好不好？”
　　“你说过的，我可以自己用，也可以转赠他人。”
　　“我知道舟先生很疼你，我用那个礼物换舟先生救我们班长，好不好？”
　　“小少爷，求你了。你让你哥哥救救我们班长吧。”

　　叶冲耐心听他说完，对他微微一笑说：“我是答应当晚你若渡江成功，就送你一件礼物，可并没有说这礼物具体是什么东西，你现在拿它来换，你觉得他们两个价值是相等的吗？如果我准备送你的是一支笔或者一本书，你怎么办？”
　　小战士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对，当初叶冲只是说送他礼物，并没有说送什么，他年龄这么小，应该也送不了什么贵重东西。自己用这个承诺来换，好像是草率了一些，他喃喃地说道：“我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舟先生那么疼爱小少爷，只要小少爷求上一求，说不定舟先生就答应了。”
　　“小少爷，我没有办法，只能赌一赌舟先生对你的疼爱。当初我和班长他们一起渡江，若不是他护着，我也活不到现在。小少爷，求你了，让你哥哥救救我们班长吧。”小战士呢喃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求叶冲帮忙。
　　旁边听叶冲和小战士问答的胡公和彭军团长在肚里叹了一口气，这么欺负人，好吗？送一支笔、一本书叫礼物，那小子拿得出手。摆明了就是骗骗傻小子，偏生对方还信了。好在这小子还占了些运道，总算求对了人。现在就端看叶冲怎么处理。

　　“我且问你，真要用礼物换？”叶冲听完他的话，没马上表态，而是表情严肃地继续问。
　　“换。”小战士看着叶冲，毫不犹豫回答。
　　“你也看见了，你们红军的医护力量很弱，我可以送你去英国医学院学医，这样你学成后，就可以救更多你的战友。但是，你若现在换了，就只能救下你们班长一人，这样，你也换？”叶冲如此说，让小战士再次确认，是否需要进行交换。
　　这次小战士有些犹豫，他也想救更多战友。但是，若没有班长，他早沉于江底，哪来的以后，所以最后他仍然选择：“换。”
　　但是叶冲说送人去英国医学院学医之事，却被胡公和彭军团长记在了心上，据他们所知，去那里读书是需要名额的，而且这名额特别抢手，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有时候，机会来临时，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能抓住机会之人，往往都是做好准备之人。而且，小战士的选择也没有错。只是叶冲这小子太刁钻了些，这种救一人或者救多人的选择题，怎么选都对，怎么选也都错。端看出题人当时心态怎么样。不过，有些事情嘛还可以谈谈……。
　　“确定？”叶冲第三次确认。
　　“确定。”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承诺……。”叶冲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出声来，以往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也想要的承诺，就被人这样轻轻地放弃了，他摇了摇头，缘分了结也好；再加上伤者也是渡江的五人之一，他就过问一下吧。
　　“舟哥，他说的怎么回事？”叶冲向右侧身唤了一声渝舟。
　　“多处伤口，最厉害的一处是被子弹击中肝部偏心脏位置，需要手术取出弹头。”渝舟回想了一下说道。他曾见过这个患者，当初建议他们作的保守治疗。
　　“手术很复杂？”叶冲进一步问道。他想知道，这种手术对于渝舟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才对。
　　“手术本身没有多复杂，它的难点在于，该患者受伤的部位较多，肝部是最严重的一个，在做手术的同时，不仅要保证手术时间尽可能短，还必须保证有足够的血液支持，以免其他部位并发引发的大出血现象。”渝舟仔细斟酌后说道。
　　“就红军现有的条件估算，手术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叶冲思索三分钟后，再次问道。

　　“不到一成。这还是不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估出来的数字。”渝舟将手术需要条件和红军现有条件进行比对后报出。
　　“这么低。”叶冲听了他的估计，觉得有点意外，毕竟他们跟着中央红军在移动，医护力量不应该太弱才是。别说是他，就连胡公和彭军团长听了后，也吓了一跳。
　　“小弟，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由于患者受伤部位太多，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此台手术，必须有人配合才行。刚才所报出的为预计数，已将红军的支持按最强力度进行了考虑；同时，还没有考虑血液不足的情况。”渝舟将自己估计概数的假设报出以供叶冲参考。
　　旁边的胡公和彭军团长听他这一说，更是抽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此台手术连一成的概率也没有。单靠红军现有条件几乎可以确定：只能等死。那么叶冲小子最后决定不同意救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叶冲对渝舟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他沉思几分钟后继续提问。
　　“没有。”渝舟摇了摇头，手术本身不是很复杂，只是助手配合跟不上来，及血液短缺造成。
　　“不考虑其他因素，这种手术，你最快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叶冲问
　　“1小时左右。”渝舟根据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和以往经验判断。

　　“现行已有的血液可以支持多少时间？”叶冲转身问站在彭军团长旁边的林医生。
　　“不到1小时。”林医生回忆医护所匹对血液情况回答。
　　“现行马上采血，能采集多少？且需要多少时间？”叶冲进一步询问林医生，却没听见回答。
　　“小弟，别问了，红军没有现行采集血液的能力。”渝舟在旁边接话。根据他这一天的了解，这种技术，红军方面还没有开始接触。
　　……
　　在旁边听着叶冲快速提问的胡公和彭军团长，见他的提问越来越往专业方面靠，就意识到叶冲可能也懂医术，而且他的医术应该还不弱才对。他们现在十分好奇叶冲会怎么做。
　　“那将你的手术时间控制在40-50分钟，你能否做到。”叶冲反过来问渝舟。他方才估算了一下，目前渝舟的极限速度应该在50分钟，压一压可以提前到40分钟完成。
　　“助手能跟上……血液能保证……的话……”渝舟也被叶冲提出的时间给吓了一跳，他想了想说。
　　“这些都不用你考虑，你只管考虑你自己，在控制时间能否完成手术。”叶冲打断他的话，提醒他外界因素都无须他考虑。

　　“我尽力一试”渝舟看着叶冲，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但现在板着脸的叶冲，就仿佛大理石石雕一样。他不太自信地回答。
　　“不是尽力，我要你保证手术成功。你能否做到？”叶冲紧盯着他双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有许多的能力都是逼过极限才能获得，他希望渝舟通过此次手术突破他的一些极限。
　　渝舟与叶冲对视良久，就明白这是叶冲给他下的死任务，他用足全身力气回答：“保证完成。”
　　叶冲听到渝舟的答案，脸上浮现笑容，他就知道他的舟哥不会退缩。这时，他转身对着胡公和彭军团长说：“二位首长，你们也听见了。此台手术成功的概率不到一成，我们无法保证成功，只能尽力一试。但手术若失败，可能出现死人的情况。”
　　二位首长从开始听到现在，自然知道具体情况，他们认同地点了点头，面带微笑地看着叶冲，听他接下来说的话。
　　“那么现在就需要两位首长确定三件事。”
　　“小冲，你说，我们配合。”两人对视了一眼，由彭军团长出面回应。

　　“第一、是否需要做此台手术，由红军做出明确决定。确定做，贵军须提出书面申请，作为我们向‘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做事后备案报批。’原始依据。”
　　“第二、贵军须提供手术免责同意书。”
　　“第三、手术若失败，贵军必须保障我等人身安全的书面承诺函。”
　　“这三种书函请在手术开始前提供给我们，我们将以电文的形式先行报送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和英国驻华公使馆。”
　　“只有完成这些，我们才会开始进行手术；如若贵军达不到，那么二位长者就请恕小子无礼，我只能对你们说声：抱歉。”
　　二位首长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小子，端是考虑的滴水不漏。不妄自菲薄，亦不会强逞英雄。不拖泥带水，也不含糊其辞、干脆利落，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冲，你无需担心这些，我们都知道你的难处，也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说实话，你能施于援手，我们深表感谢。”彭军团长有些感慨地说道。
　　“作为长者，没能给予你什么，反而让你再三为难。这让我们作长者的心里有所不安。”胡公亦微笑着对叶冲说。

　　“二位长者无须如此，不过是小子适逢其会。渡人亦是渡自己，冲不敢求其他，唯愿二位长者，此事过后，忘却小子等人，那就是小子之幸，长者怜悯。”
　　彭军团长听叶冲所言，尚有些迟疑。反而是胡公了然地点了点头，就他所知：他们此类人——援手只因缘法，不会索取任何回报。他笑着对叶冲说：“小冲，你且放心，总不会让你白叫了这几声‘长者’，咱们自是：一别之后，各自两宽。”
　　叶冲听他一说，满脸含笑，欢喜之情压抑不住，自然而然上了他的眉梢眼角。在这严冬里，竟给人一种暖暖的小太阳感觉，温暖着周围所有的人。
　　他对着小战士说：“你放心，你们班长不会有事。你且好好地活着，愿有一天我们还能得见，那时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悲伤，而是这冬天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