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在二战的流金岁月》子晓

169、狭路相逢勇者胜，军人相拼，小的不输他人

　　你们瞧，这人在乱世中啊，你想独善其身，是多么艰难。时代的碾压，若不尽力，就只能粉身碎骨。我哪怕拿着大喇叭高声大喊：说我对他们没有恶意，说我不杀人。只怕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他们心中，本就早想——做那杀人越货之事。他们自己干净不了，自然也就不想别人拥有其他的颜色。要么合流、要么对干，战乱大时代下的选择，本就是尖锐而又决绝的。
　　——叶冲《大时代的选择矛盾被拉到极致》1937年中秋节

　　叶冲优雅地接过吕焕递上来的茶盏，这是他刚为叶冲调制，专为清热泻火、润燥解毒、滋润心脾的茅根竹蔗水。
　　吕焕和渝舟、花莲等讨论过，他担心叶冲一会儿听到的消息，会使他的肝火上升，先做一些预防。只是此地简陋，比不上家里，只能找到一些简单之物。只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闹得太大，让小冲平白加重病情。他们是这样想的没错，可也知道，自打小冲从上海东亚同文学院毕业开始，明枪暗箭就从来没有断过。这次若说没有人在后面推手，连他们都不信，更何况小冲。
　　叶冲对他们几人的安排，他们无话可说，毕竟小冲也是为他们考虑。小冲根本不想自己四人落到和他一样的地步。虽说对这些事情，小冲自有他的打算与想法，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心疼。日本军方的事情，他们不好过多插手，就只有好好跟着，尽心尽力地顾着小冲的身体健康，不让他身体轻易垮掉，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且不会添乱的事情。
　　“不，冲少爷，你不能这么做。如果是那样，我宁可，他们二十九军的人用大刀将我砍杀。”志村梅寺再次被叶冲话中的冷意给震着。就在刚才他想起两件自己早已经忘记的事。
　　第一件是在1932年，自己应邀参加新春大法会时，偶然间听到几位高僧谈到，这世上有一个少年人，得所有教宗喜，称他佛缘深厚，为佛佑之人。与之不善者，得佛所弃。
　　第二件则是前年，自己随同西乡家的西乡贵三郎，参加某次在佛寺中的聚会，曾听西乡家的三将军提过一句，这几年，有一个大和尚总追着叶冲在跑，怎么撵都不管用。也不知道在向叶冲他化什么缘？或是……志村梅寺想到此处，不敢再往下想。他惊慌无措地叫出声，是真的惊慌，如果叶冲就是那少年，那么他说的话，自己就不得不重视。

　　“为什么？都是用大刀砍？难不成，还能挽出两朵花来？”叶冲不知道前面还异常冷静地志村梅寺——为什么这会儿激动，惊慌起来，他诧异地反问。
　　“他们是军人，小的也是军人。中国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军人相拼，小的不输他人。”
　　“不怕冲少爷您笑话，纵使轮回路血腥无比，小的也想拼一丝。”志村梅寺不敢说其他的，那个猜测，太让人恐惧。他只能说自己有一拼的勇气。更不敢谈他所追求的死亡路线，是否就是终点。这时候，他的态度，受前面的猜测影响，明显好太多，甚至在敬语的使用上更加恭敬。
　　“你确定你的消息值这个价码？要知道，佛缘可不是那么好求的？”叶冲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过了半个时辰，只是淡淡地问起消息是否具有等值筹码。
　　“是。小人无比确定。”志村梅寺等了许久，才等到叶冲的这丝松动。他立即不假思索地回答。
　　“消息是不是等价，不是你说了算。说吧，我们给你这个机会。”志村梅寺以为叶冲必然会着急。却不料他听后，竟然直接向后一躺，眯起双眼，一副小憩的架势，把他扔在旁边，没有再搭理。
　　就在志村梅寺失望自己所掌握信息无价值的哀怨中时，听到清泉少佐的声音在他的上空响起。那声音对他而言，仿似一道甘露滋润着干涸的心灵与身躯。虽然只是一个机会，他志村梅寺相信，这个消息一定能为自己换到所需要的。

　　“华北驻屯军、东北关东军、朝鲜驻屯军有多名将军欲借冲少爷之名，调兵平津一带，拟对华进行大规模作战，攻占华北。”志村梅寺此时不敢再卖关子，他干脆利落地直接说出最后答案。
　　“军部调兵平津一带在去年时就已经通过，这还用你说。不然，你们华北驻屯军凭什么按战时配备，还是步、炮、工兵及空军等多兵种构成？”清泉忠树眉头紧皱，调兵是军部早已经对中高层公布的事情，这算什么消息。他不满地对志村梅寺说道。
　　“忠树，闭嘴，让他再说一次。”德叔站在一旁，眼睛几番开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冷冰冰地直接喝斥清泉忠树闭嘴。同时，不放心地向椅子上的叶冲望去。果然，少主的双手在轻微地颤抖。他眼角扫过空山、渝舟等人时，就明白，叶冲这是气狠到快无法控制的地步，才让自己的手出现这点破绽。今天的事情无法善了啦，而且也根本不可能善了。
　　“清泉少佐，你恐怕没有听清楚我刚才说的重点。这位老人家说得不错，我再重复一次，你们可以仔仔细细地再听。”志村梅寺没想到当面的清泉忠树少佐没有听清楚，反而是周围几人听得明明白白。他知道对方要求他复诉是什么意思，并不是没有听清楚，而是为了确认。
　　“磨叽什么？让你复诉就快点复诉。”一木清直少佐被志村梅寺的话吓得头皮发麻，他不耐烦地对着志村梅寺吼道。如果说前面的自己是无意之举，那么现在听完此话，叶冲他还会相信吗？这分明就是蓄谋已久，有意策划。

　　“是。我说华北驻屯军、东北关东军、朝鲜驻屯军有多名将军欲借冲少爷之名，调兵平津一带，拟对华进行大规模作战，攻占华北。”志村梅寺此时也不顶撞他，直接大声地说出前面消息。还特意在多名将军欲借冲少爷之名，调兵几字上加重了语气，把重点直接标注出来。志村梅寺说完此话后，此地一片沉寂，一切仿佛静止下来。没有风吹、没有虫鸣。好似回到盘古开天地的时候，除了虚无与盘古，一切都没有。突然，一阵壳破的声音传来，越来越响，就像惊起一滩鸥鹭的石子，打破了这个静寂的世界。
　　众人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只见叶冲仍旧闭目躺在椅子上，仿佛睡着了一般，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遮住了他眼里的光芒，鼻息轻柔，嘴角还挂着两个小小的酒窝。这原本极美丽的画面，却被他左右两侧的一堆碎木，像雷电霹过长空一样，狠狠地霹中他们的心脏。椅子上原本该是扶手的位置，此时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空山、渝舟、吕焕、石上等七人，加上德叔、清泉忠树等清泉家族子弟更是汗流浃背，知道要变天了。跟在叶冲身边越久的人，就越是知道，小冲（主子）越是平静，后面接踵而来的狂风暴雨就会越是猛烈，它的猛烈程度与此时叶冲的平静程度是按几何倍数增长的。而那两个断裂的扶手就是前兆。地上的碎木也许是最后的结果。
　　原敬长鹰、天谷森、香田牾意、冈山宁次郎则是汗洽股栗，眼前出现的不是叶冲的睡颜，而是吕梁山的累尸白骨。凡是听到志村梅寺所言之人，原本挺拔的身躯，出现了微晃，几经挣扎仍不得控，额头冷汗开始频频冒出。

　　国民29军的金振中营长和他的卫兵，既然在当场，同等感受他们自然也避不开，或者应该说，他们几人更甚。因为他们从那几人的交谈中，得到了十分明确的几条消息：
　　一、日本军方对华北的狼子野心在去年时，就已经开始进入了快车道。
　　二、日本军方对华北驻屯军加强了武器装备，已经按战时配备到位。
　　三、日本军方调整了华北驻屯军兵种，已形成步、炮、工兵及空军相结合的混成旅团。
　　四、对华北用兵，日军主力将由华北驻屯军承担，但东北关东军和朝鲜驻屯军也会掺一脚。
　　五、目前日军三个方面的驻军都有部队，在向平津地带移动。说明战争的爆发就在近期。
　　想到此处，金振中营长更是满怀疑问的望向叶冲，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从他们交谈的话中，他听出，日军三个地方的驻军竟然都是以他的名义进行调动的。
　　金振中营长嘴角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日军开始动了啊，怪不得最近一木清直少佐越发地嚣张，原来对方早已经磨刀霍霍。是啊，中日之战，大家早就有预期的，可这会儿听到，还是觉得震惊。现在自己真想马上离开，将这些消息上报。可是不行。金振中营长看了看左右，暗自思量。若是没有小公子的吩咐，他们几人怕是出不了这军营。又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消息传得出去。等，现在的他们，只能等，和大家一样，都等着最后的结果。

　　“这个筹码，可不够。”众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半个小时，也许几分钟。总之，当那道悠悠声响起时，他们才察觉空气里的沉重气息在消退。不，也许没有消退，只是绕过了他们而已。天上的光线暗了几分，有几朵厚厚的白云从远处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