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对象》陆尚恩

9、第 9 章

　　方逾初这个星期过得不咸不淡，直到周末才有个饭局——师兄曹一霖为了感谢他临时救急代课，叫他去吃A大附近一家新开的湘菜馆。

　　曹一霖请客，自然有一百个理由叫上赵瑾。等方逾初到了预订的位置，正好看到这俩人在双排开黑。

　　赵瑾：“啊啊啊啊对面来人抓我了！”

　　“往我这来，”曹一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可以打可以打！”

　　“三杀”语音响起，赵瑾开心道：“不愧是你！”

　　不到一分钟后，两人齐齐抬头，开心地看向方逾初。

　　方逾初问：“赢了？”

　　“那肯定，”赵瑾美滋滋地说，“师兄带飞，基本没输过。就是你不爱玩，要不咱们同门三排，更厉害。”

　　方逾初笑了下。他确实很少打组排竞技，有空的时候反而会打一些建造类、生存类游戏。降落在一个全新的地图，从零到有按自己的想法创造世界，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

　　“其实咱俩有空也可以让逾初带飞啊，打那个生存游戏，叫‘海之心’，”曹一霖说，“别人在荒岛勤勤恳恳摘果子，他倒好，自己开发MOD造飞机，从原始人的生活直接跳到工业时代……哎对了，我记得你自己做的那个MOD还拿过单周下载量第一吧？”

　　MOD是一种丰富游戏的程序，在一些游戏里，官方和玩家都可以做MOD上传来拓展玩法。

　　方逾初笑道：“是单月下载第一。”

　　“成，我还说少了。”曹一霖笑道，“我不是有个去做游戏开发的同学吗？他也玩海之心，还用过你的MOD，说这个专业水平绝对可以。”

　　赵瑾一拱手，说：“大佬大佬，各位都是大佬。你俩继续读博，我就先去当打工人了。”

　　赵瑾志不在学术，但曹一霖显然不是。他感叹道：“袁导也是惨，要不是之前那课题得罪了人，他这个水平哪儿会被压着不能升博导？资历归资历，但咱们学校里他这个年纪当博导的也不是没有。虽然说冯老师也不错……可是我还是挺想继续跟着袁导做项目。”

　　在座同门都清楚袁浩渺的水平，也知道他曾经遇到过的糟心事。因为他暂时不能带博士，曹一霖便申请了同院冯老师的博，凭他的实力，读博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有些事情虽然过了好几年，回忆起来还是清晰无比。方逾初心中一时慨叹，他是在大二参加一个专业比赛的时候遇到了袁浩渺当评委，两人就此相识。方逾初喜欢的方向正是袁浩渺的研究特长，机缘巧合下，他硕士还真的成了袁导的学生。

　　遇上一个好老师，每一年都收获不少，至于能不能直博，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曹一霖一句话把方逾初的思绪拉回来：“你呢逾初，有没有想联系的博导？”

　　方逾初拿着筷子的手的半空中停留了一秒钟。

　　“我……”方逾初顿了顿，说，“我还没想好。”

　　饭桌上有片刻的沉默，曹一霖和赵瑾对视一眼，都没继续问。

　　等方逾初和他俩告别，赵瑾才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他不会真的不想读博了吧？多可惜啊……”

　　方逾初平日里很低调，也不怎么主动分享自己的动向，但天天一起做实验的同门还是略知一二。之前袁导说推荐他去跟Z大的顾教授，方逾初犹豫了一会儿，居然没接受。曹一霖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才知道方逾初确实在考虑工作的事情。

　　见曹一霖没回应，赵瑾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也能理解，我们做的都是基础研究，有个突破太难了。”

　　曹一霖表示赞同：“读基础研究的博，得苦好多年呢。”

　　但曹一霖家里条件还不错，父母也够开明，能让他把精力都放在学术上。

　　“你家里人能支持，别人家不一定，”赵瑾摇摇头，“以方学长的水平，现在去哪个公司都能拿到不错的薪资。外面都觉得计算机钱多，但也得看是做什么的……搞噱头的人多，做实事的人少，后者拿的钱也少。”

　　“算了算了，”赵瑾摆出一副苦瓜脸，“我操心大佬干嘛，看看现在就业市场对女性的歧视……我还是管管我自己吧。”

　　两人就此岔开话题，一起往实验室走去。而刚才被“当头一问”的方逾初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还在想读博的事。

　　做学术研究确实是他的理想，只是……

　　他忽然想起《三体》里的一句话——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

　　方逾初深呼吸一口气，让纷扰的心绪平静下来，推开816的房门。

　　华洲和樊英耀都在各自的实验室，只有蒋晏从椅子上转过来，朝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回来这么早？”

　　“嗯，”方逾初把背包放下，“明天回家，早上的高铁。”

　　蒋晏问：“回家？明天回？”

　　不是假期，不是周末，而且走得这么急？

　　方逾初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相告：“回去给我爸扫墓，实验室那边我请过假了。”

　　可能是和专业相关，蒋晏喜欢往深了问，不像华洲他们，得到了模糊的答案就把话题放过去。相处一个多月，方逾初也快习惯了，在蒋晏面前，他总能讲出最多的细节。

　　蒋晏闻言一愣，接道：“对不起……”

　　“没关系，”方逾初说，“我爸走得早，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方逾初说完，又继续收拾了。蒋晏坐在原地，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

　　方逾初的父亲……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他像吗？能让他请假回去祭扫，曾经是不是对他很好？

　　无数个问题从心底涌上来，还没等蒋晏回过神，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郭翰发来的消息：“晏晏，这份文件你确认一下，没问题的话有空来签个字。”

　　蒋运珧想要拿走外公留给蒋晏遗产的事情，郭翰律师一直在跟进，最近也有了些眉目。蒋晏对着屏幕一时苦笑，自己的父亲……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在一起，心里顿时疼了一下。蒋晏分不清这是因为自己父爱缺失的遗憾，还是因为得知方逾初早已失去父亲的难过。

　　一边的方逾初对蒋晏的家事毫不知情。第二天清晨，他便坐上了回M市的高铁。

　　M市是个普通的小城市，大部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过着简简单单的慢节奏生活。从高铁站出来，看着熟悉的建筑和街道，方逾初欣然一笑。家乡带来的安心感，是再好的大城市也无法比拟的。

　　等见到简晓秋的时候，方逾初的笑里带上了明显的暖意。

　　“我自己回去就行，”方逾初说，“妈你怎么还来了？”

　　简晓秋眼睛弯成了一条缝，打算把方逾初身上的背包卸下来自己拎着，又被他一只手拿了回去。

　　“反正今天也不忙，”简晓秋笑道，“饿了吧？菜都炒好了，回去热热吃。”

　　怎么可能不忙？简晓秋一没退休，二有一群资助的学生要管，能按时休息就不错了。只是方逾初暑假做项目没回家，当妈的想儿子，非要来接罢了。方逾初心里门儿清，什么都没说。

　　方逾初问：“茂茂他们都好吧？还有你最近发给我照片里那个小女孩，叫小雯，她怎么样？”

　　“都好着呢，茂茂还说想你，”简晓秋说，“小雯这个月月考进步特别大……”

　　两人聊了一路，到家也边吃边说话。读大学之后，一年到头分给家人的时间本就不多，读研了更是越来越少。不管简晓秋说什么，问什么，方逾初都很捧场。

　　“……然后我代课的时候遇到了蒋晏，”方逾初说，“他们学人类学的，不去实验室，但搞研究也挺辛苦。”

　　方逾初正说着，简晓秋忽然笑起来：“这个蒋晏……你俩关系是不是不错啊？”

　　方逾初一愣，接道：“还行。”

　　简晓秋心道这岂止是“还行”？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他一顿饭提了“蒋晏”这个名字五次，可是件难得的大事！

　　简晓秋自然不担心学业上的问题，她考虑的一直是方逾初孤身在外，有没有三五知交好友，遇事能帮帮忙。

　　从方逾初的话里看，蒋晏这个室友着实不错。

　　简晓秋说：“咱们这虽然是小城市，但风景还不错，还有好几个历史博物馆，等放假了，要是你室友愿意，可以带他来玩玩？”

　　大学四年，方逾初只带过一个朋友来家里，还是那位同学恰巧来北方考试。简晓秋听说读了研之后大家都忙，同学关系比大学还淡，方逾初不主动，交朋友就更难了。

　　M市和几个邻市的博物馆走马灯似的在方逾初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略一思索，觉得蒋晏应该会喜欢。

　　但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方逾初刚要拒绝，抬眼看见简女士热切的眼神，只好勉强改口：“行，我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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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女士：主动找我儿子玩的小伙子一定不错
蒋晏：刷存在感刷到家长面前了，不愧是我
ps.海之心游戏是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