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对象》陆尚恩

12、第 12 章

　　翌日清晨，方逾初带上电脑径直去了主图书馆。

　　A大有两个图书馆，分别是主馆和小馆。主图书馆是整个学校最大的建筑，藏书甚多，每层都有供学生自习的地方。方逾初习惯去三楼自习室，因为去得早，几乎每次都能抢到靠窗的位置。阳光斜斜地洒进来，能让人心情也变得明亮。

　　但这一回，方逾初拐进了图书馆一楼的咖啡自习室。听人说，这是管理学院学生做创新创业项目搞的“馆内咖啡店”，就叫“A大图咖”，除了咖啡还卖些简单的三明治、蔬菜沙拉，正好能给没时间去食堂，直接来图书馆的学生提供一个备选。咖啡店的员工都是A大学生，如此一来，这家店还顺便增加了一些勤工助学岗位。

　　方逾初依旧按照自己的喜好，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从这个角度能望见三教楼——人类学系就在那里上课。

　　不知道蒋晏上课是什么样子？方逾初想，应该会比自己的生活有趣很多。

　　他打开电脑，没敲几行字，就听见了有人去吧台点单的声音。咖啡机嗡嗡作响，不一会儿，现磨咖啡的香气就传了过来。

　　方逾初心想，坐在这个自习室，不点一杯是不是不太好？图书馆里的咖啡店本就不图赚钱，卖的比外面便宜许多，要是来这边看书的人都不买，可能这创新创业项目迟早会黄掉。

　　再说……刚才他路过吧台，看到宣传用的小黑板上写着“曼特宁”，是这周才推出的。

　　方逾初听蒋晏提到过曼特宁，好像还挺合他的口味。要不，就点一杯试试？

　　想了一会儿后，方逾初站起身，走到了吧台前，说：“我要一杯曼特宁。”

　　这会儿值班的店员是个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她抬头一看见方逾初，先愣了半秒，才点点头说：“这边刷一下校园卡。”

　　刷卡完毕等咖啡制作的时候，方逾初瞥见那个女孩偷偷朝他看了好几眼。

　　他没在意这些，拿了自己的咖啡回到位置上，先抿了一口。

　　苦，太苦了，一点奶都不加。

　　方逾初略一皱眉，忽然想道：蒋晏怎么对这种东西如此热衷？

　　但这个味道还真是提神，方逾初还是慢慢地喝掉了大半杯。在这期间，他也看完了曹一霖上周发来的最新文献。

　　曹一霖还发来微信问他：“怎么样，组会上半个小时能讲完吗？”

　　“够呛，”方逾初打字回他，“估计要再加十分钟。”

　　那边的曹一霖回了个“OK”，重新排组会流程去了。

　　方逾初仰了仰头，活动一下肩颈，又看了眼时间，感觉蒋晏也该起床了。他这会儿走到宿舍，给蒋晏带杯咖啡，再回图书馆，正好能休息一下眼睛。

　　值班的咖啡师女孩没想到方逾初又来买了一杯一模一样的咖啡，她心想，这曼特宁说不定还挺受同学们欢迎。

　　方逾初也不绕路，送个咖啡速战速决，没过多久就重新坐在了原位。他打开PPT，开始准备后天的组会汇报。

　　睡懒觉的蒋晏对早上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刚下床就看见了那杯曼特宁，嘴角扬起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好奇——方逾初今天居然给他带了图书馆一楼的咖啡？

　　直到他洗漱完毕查微信的时候，才发现雅新食堂翻修的消息。蒋晏心里忽然一暖，笑着自言自语道：“挺会变通嘛。”

　　方逾初“变通”是真的，但他肯定不知道，蒋晏自己就是“A大图咖”的兼职员工。

　　去年人类学系有一门课，因为条件限制，加上选修课要求不太严格，只要在校园内做一个小型田野调查，交个报告就行，主题自选。咖啡瘾患者蒋晏遂挑选了A大图咖作为田野，直接打入内部，接受培训，成为了咖啡师的一员。

　　选修课虽然结课了，蒋晏和这些一起兼职的学生还保持着联系，有几个关系还不错，他本人也仍然在A大图咖员工群里，还是那种没有老师的小群。

　　说来也巧，这会儿小群里正好在聊天。

　　小田一定要努力：“友友们，今天上午值班，图咖自习室来了一个巨帅的帅哥！”

　　花彩不是花菜：“无图无真相！”

　　小田一定要努力：“我没好意思拍啊，不过他刷校卡的时候我瞅到了，好像是计算机院。”

　　花彩不是花菜：“计算机院的帅哥……我有点印象但想不起来具体名字了！”

　　学习之神：“歪个楼，我临时开个会，等下有没有兄弟姐妹帮忙代个班啊？”

　　天助我也，蒋晏心想。出现在自己桌上、纸杯上印有A大图咖LOGO的咖啡，一大早就去自习的帅哥，计算机院，信息过于全面。

　　他正想着怎么知道方逾初人在哪，编个什么理由去找他，这群里的好姐妹就直接把机会送上了。

　　蒋晏：“我有空。”

　　A大图咖员工里研一的学生居多，蒋晏读研二后几乎没有排班，但培训证明还在，按照流程申请代班不成问题。

　　学习之神：“啊啊啊谢谢学长！救大命了！我明天请你喝咖啡！”

　　花彩不是花菜：“哈哈哈一直潜水的蒋学长居然冒泡了！”

　　蒋晏回道：“正好看见，那我现在过去。”

　　回过消息，蒋晏便拎起背包，端着“爱心曼特宁”出门了，走到图书馆的时候一杯咖啡刚好喝完。不愧是方逾初给他带的曼特宁，味道果然不错。

　　他推开玻璃门，就看见穿米黄色连衣裙的田芮雅朝他挥了挥手。

　　田芮雅的微信就是“小田一定要努力”，在兼职员工里，她和蒋晏关系还算不错。

　　蒋晏跟她打了招呼，道：“今天单子多吗？”

　　“上午还行，”田芮雅说，“一个小时后应该会稍微多点，学长来得真及时。”

　　蒋晏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多，学生们快下课吃午饭了。等午饭结束，下午第一节课前的那阵子，是单子最多的时候。

　　蒋晏点头，正好接到两个线上新单，便和田芮雅各自负责其一。考虑到兼职人员都是学生，图咖购买的都是操作简单的咖啡机，比起蒋晏曾经在外公家用的简便多了。蒋晏熟练地打出浓缩、加奶、在奶泡上拉出图案，放在吧台等同学自取。

　　做完这一杯，蒋晏有一会儿空闲。

　　他环顾四周，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方逾初，还看见了他桌上摆的咖啡。

　　他不是不爱喝这东西吗？蒋晏暗想。

　　正在做PPT的方逾初没发现蒋晏的目光。准确地说，他根本不知道蒋晏来了图咖。他理完PPT的大纲，发现有些细节还要再过一遍文献，需要的时间比预估长。方逾初索性从包里掏出一袋面包，撕开咬了几口，目光还聚焦在电脑屏幕上。

　　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蒋晏心想：“这人怎么也不好好吃顿午饭？”

　　资深吃货韦斯年曾经推荐的各色餐厅在蒋晏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他暗暗下决心，要在本学期内约方逾初至少去打卡榜单前三名。

　　咖啡店很快迎来了午高峰，蒋晏和田芮雅搭档默契，一杯接一杯地递给顾客。等下午第一节课开始，来买咖啡的学生便少了许多。

　　田芮雅掏出一本书，说：“我得去复习了。”

　　没有单子的时候，员工是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的。这也是图书馆咖啡店才有的“特权”。

　　蒋晏看她一脸愁容，多问了一句：“复习？”

　　“线性代数期中考，”田芮雅叹气，“听说会很难。真羡慕学长不用学数学。”

　　蒋晏笑了下，说：“谁说的，我得学统计。”

　　人类学调研里，有的项目也要做量表，收完数据得测试一些信度效度。

　　田芮雅感叹：“这我还真没想到。数学，永远的痛。”

　　蒋晏笑了下没反驳，心想可能只有方逾初这种数学大神才会觉得“数学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学科”。

　　两人闲聊了几句，便安静地做起事情来。图咖有给学生员工准备专座，蒋晏特意挑了一个能一眼看见方逾初的位置。

　　方逾初还在做PPT，午后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蒋晏心里一动，从包里掏出了本子和笔。因为个人研究性质，这些都是他背包里的常备物品。

　　但今天，这些常备物品派上了别的用场。

　　蒋晏用笔尖轻轻点了点纸页，又抬头看了一眼方逾初，竟画起画来。

　　笔尖在游走，一个人的轮廓逐渐成型。接着，他慢慢勾出了鼻子、耳朵……最后一笔落在眼睛上。

　　纸上出现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干净，纯粹。从外行人的角度看，这已经是一幅足够好看的速写，但蒋晏觉得自己还没画出“模特”十分之一的气质。

　　蒋晏翻了一页，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重新画起来。

　　此时的方逾初也换了姿势，他左手托腮，右手时不时轻轻点击鼠标，像是在做最后的审核工作。

　　蒋晏的画也改变了构图，且落笔更慢、更细。这一次他放大了人脸的占比，仍然把眼睛留到了最后一步。

　　这是他和外公学画画时留下的习惯。外公说，眼睛最能体现出来人像画的神韵。

　　蒋晏见过不少外公给外婆画过的速写。即使他不知道画家和画中人的关系，也能从“眼睛”里看出来，画家是给画中人倾注了爱意的。

　　外公还说过：“描摹喜欢的人，用的不仅是笔，更是心。”说这话的时候，外婆就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些回忆一起涌上来，蒋晏被自己吓了一跳——爱意？喜欢的人？

　　蒋晏看着画中的方逾初，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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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心意得过一阵子，毕竟蒋哥也没想到自己会弯：）
方逾初：尝尝蒋晏喜欢的咖啡……咦惹，太苦了！
蒋晏：5555他居然尝试了我喜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