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与伪装》云冲默

116、问心

　　这段时间还算清闲，新城这边平平安安，没啥事儿，谢忱就带着江珈珞到派出所一块儿值班。
　　这也是江珈珞要求的，被迫离开一线这么久，她还挺怀念。
　　“我记得你那时候最讨厌文书的工作，毕竟写个报告都费老劲了，大晚上把我摇起来，让我这个语文白痴给你编内容。”谢忱给俩人的搪瓷杯倒上茶，笑眯眯地瞅向举着一大堆文件认真看的江珈珞，“喝点红茶，柳队拿来的。”
　　“嗯……现在我也只能做点看一看动手动脑子的工作了……”江珈珞端起杯子呷口茶，突然把手里头的文件递给谢忱。
　　“我也不爱看这些，又是搞什么招新活动之类的吧？我又不管人事。”
　　江珈珞执着地给他递文件，“你看看，快看快看！晚上尽华来不来？”
　　谢忱撇撇嘴，不情愿地接过厚厚一沓纸，“他现在啊，家里只要有小柯就直接回去，小柯不在家，或者俩人搭伙才愿意来这儿……”
　　正吐槽着，谢忱漫不经心扫文件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
　　“这！这可得叫上尽华来！啥时候截止？我看看！”
　　“我已经给他发消息了。”江珈珞手快得很，“报名还有一个星期，抓紧准备材料吧。”
　　谢尽华下午到派出所的时候有点懵。
　　他本来以为是有点什么要紧的事才叫他过来，结果看俩人笑盈盈的，嘶，不像啊？
　　还没等他开口，谢忱就把一沓纸塞给他，殷殷期盼的神色像极了送考的老父亲。
　　“尽华，我们刚刚看有个特殊政策下来，市局要招聘长期顾问，是特设岗位，平时活不多，要求呢就是重案期间随叫随到，对你过去的记录，嗯，没什么特殊要求，只看经验和能力就可以参加，后面还有个高科技侦查部门也招顾问，你俩要不要参与？”
　　你俩，自然指的是谢尽华和柯余声。
　　谢尽华沉默半晌，眼睛快速扫过那些印刷得并不太清晰的公文。
　　“量身定制”，谢尽华的脑海中突然涌出这个词。
　　他曾经向往着一个正式的职位，正式的编制，以证明自己的决心与价值。
　　即使他知道这是奢求，毕竟自己这样的案底不会被容许进入正义的殿堂。
　　就像是污浊的油漆渗入木料，□□烙印在玻璃表面，无法让他恢复每个人最初的纯净。
　　后来，也就做个合同工吧，以季远春的身份，以谢尽华的姿态，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拼命地燃烧，用伪装去暂时忘却自己。
　　不过……
　　“希望你能摆脱无形的枷锁。”
　　忍耐的温柔神色，还有那掷地有声的话语，猝然填满脑海。
　　谢尽华，不是黄老板，不是春庭，不是季远春，仍然可以为最初的愿望付出一切，努力点亮黑暗的角落。
　　这些仿佛虚名的东西，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谢尽华小心地拿着文件，神色淡然，微微带笑，“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虽然等到了这个机会，不过……突然不那么感兴趣了。”
　　谢忱留意到他稍有变化的神情，抱着胳膊气哼哼似的，“是因为有小柯，就把叔忘了？”
　　当年是谁写了一整本的“我要当警察”，又哭着把本撕烂？那时的模样啊……是多么让人痛彻心扉。
　　当时的执念，也没那么执着。
　　谢尽华垂眸，“也不全是……我想问问他的意见。”
　　他会作何反应呢？为了我的健康而拒绝？为了我的愿望而支持？
　　谢尽华已经拟定出对方的答案，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对一对。
　　“也好，对我们来说啊，尽华你能找到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最好，你们俩都可以考虑看看。”谢忱摸摸鼻子，“准备报就赶紧筹备材料！别拖到最后一天啦。”
　　谢尽华抱着那摞文件进了家门，“啪”地放在餐桌上。
　　“你以前的梦想，是当忱叔那样的警察吧？去呗，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陪你……搞办公室恋情哦！”柯余声弯腰翻了翻文件，嬉皮笑脸的。
　　谢尽华一时语塞，“别这样。”
　　“谢先生，说正经的，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如果去做这个顾问的工作，可以满足你的梦想，我会全力支持你。”
　　柯余声收敛笑意，身子站得笔直，认真地看着谢尽华。
　　“就算不做警察与顾问，也可以保护我想要的光芒，在什么位置其实都无所谓。你呢？”
　　谢尽华的睫毛忽闪忽闪，笑意盈盈，轻轻伸出手，把身边的人用力搂在怀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眼睛稍稍侧过去。
　　“唔，那，其实对我的话，网警大楼太远，我还是想在工作室干。虽然皓月那小子开始了，把工作室当成约会场了……”柯余声回手摸摸肩膀上的脑袋，絮絮叨叨起来。
　　“我想试试看。你没兴趣的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自由，毕竟老王那都没留住你。”
　　柯余声往他身上靠靠，故意软下去似的，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小星星，“哪天面试？我陪你去啊谢先生！”
　　谢尽华失笑，“又不是送孩子中高考。”
　　“我想看着谢先生幸福快乐的模样呀！”
　　“真的不会是紧张到不可自拔吗……”
　　“谢先生是那——么厉害的人，只管去，不会有问题的！我永远站在你身后，就像是忱叔那样，偏偏又是你最独特的存在。”柯余声摸着腰间环绕的胳膊，温柔而缓慢，是刻意的抚摸。
　　“那我……就去准备材料了。”谢尽华转过脑袋，在他耳朵边上轻吻。
　　“再等等……谢先生，我要你再亲亲……”柯余声像是被揉得舒服了，眯起眼睛的猫，撒娇道。
　　“贪心。”
　　但就是想宠着。
　　能被他支持与理解，让人舒心得很。谢尽华感觉，这一个吻根本不够，最好是能把这个糖水做的宝宝吮个干净。
　　咦，好像想歪了。

　　今天的鸿冥只有柯余声一个人。
　　张皓月去外面办事，这几天都不在，柯余声就自行冲了包三合一咖啡，悠哉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前，升级着自己的系统。
　　门突然响了。
　　“狄大人……”这熟悉的声音与称呼，是她没错了。
　　“嗯？是清月啊。下回还是叫我柯老板吧，狄大人太出戏啦。”柯余声慢悠悠站起来，笑道，“这几天皓月去现场谈生意，都不在。你今天来是有事找我？”
　　章清月把碎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微微抿唇。
　　“嗯……是想问问您关于皓月……”
　　“来，坐吧，说说看？”柯余声把小晴留下的袋装花茶泡好，请她坐下。
　　八卦是人类的共性。柯余声也想知道皓月这傻小子会怎么谈恋爱。
　　不过这姑娘也挺信任自己的嘛。随口一说，也就真来咨询，是个愿意正视自己并对自己负责的姑娘。
　　虽说柯余声会嫌弃他们撒狗粮，但他分得清，这俩人都是不错的，如果能幸福也是极好。
　　章清月双手握着纸杯，长长吁口气。
　　“今年春节，皓月因为我没回家。我们两个不是进展很快嘛，就想试着同居看看，省得婚后为鸡毛蒜皮的吵架。所以疫情的时候我们也在一起，和皓月的家人有通视频电话。我感觉他的家人不喜欢我，说女生应该找个小个子的，而且嫌我比他大两个月……总说什么彩礼不多啊，要多干家务什么的。我觉得我和他家属性相冲，但是……皓月人还是很好的，也帮我说话了。但……我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和他一起。”
　　这嘛，姑且算是婆媳关系？这种家务事还挺复杂的。
　　“你没有和皓月说？”
　　“他当时有跟我道歉，说会说服家里人……我还没敢再问他。我特别相信老大，就想先问问您觉得皓月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那种，嗯，总是听家里人的？或者老大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在鸿冥的故事？”
　　柯余声摸摸下巴。小姑娘心思倒是细腻，看样子还是想留住感情，只是让自己这个外人帮忙看看局势。
　　“皓月啊……你说他算个凤凰男，他又不那么典型。毕竟他是在毕业的时候主动找到我这儿的，说要研究区块链赚大钱，很有主见。现在呢，也不会缺钱，物质上有保证，也没早先那么抠了。他平时也很少谈家庭的事，就有点宅，爱玩游戏，除了过年得回家，然后被催婚相亲，都呆在城里。”
　　章清月眨眨眼，听得入神，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柯余声语气严肃些许。
　　“我讲讲单方面对他的了解吧，仅代表个人意见。
　　“他老家的亲戚不少，也有人知道他在大城市做技术，多少有点积蓄，就找他借钱，他很谨慎，会向家里问亲戚的情况，没有为了借别人钱找我预支工资或者让自己连续吃方便面。他呢，救急不救穷。
　　“他之前被老妈安排过和村花相亲，他很关注两个人三观的问题。对方想要霸道总裁的话他鸡皮疙瘩掉一地，对拜金的人也是敬而远之。
　　“他不好好睡觉，会熬夜玩游戏，有点散漫，可能需要有人管着，不然老了一身病。
　　“他很喜欢别人夸他，一定要是他做得很好，值得被夸的夸，比如技术上的。他有长得不好看和是普通人的自知之明，所以不至于骄傲自大。
　　“综上，他不会是个妈宝，只是个有点优柔寡断的贪玩的傻小子。但他会好好思考，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比如计算机——离开家人，到这里闯荡。”
　　柯余声轻轻笑着，从手机里找到张鸿冥刚招到人时的照片给章清月看。
　　柯余声看起来比现在傲气一些，张皓月傻呵呵地笑着，抱着电脑包，仿佛捧了个金元宝，孔蔚晴呢，戴着厚厚的眼镜，像是个高冷的机器人。
　　“皓月也长大了，平时待你也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决策权在你们手里，我也只是提提建议。”
　　章清月看见张皓月就忍不住微笑，认真地点点头。
　　“狄大人公正无私，清月相信你。”
　　“也许对于徒弟，我是有偏见的，不过呢，相信自己的判断吧，没必要后悔。当然，如果这个傻小子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我可以给你讨公道。”
　　“嗯，我明白了，谢谢狄大人。对了，只是皓月有没有和小晴有过……”
　　章清月微微有点儿醋劲。
　　“唔，小晴啊，他俩不是一路的，顶多做闺蜜，真要谈起来恐怕得成天打架。”
　　“啊？会和皓月打架？”张皓月这顺从脾气，能打得起架？
　　“别告诉他们啊，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他俩都是铁憨憨。皓月以为我会喜欢美女，小晴看得出来别人，看不出来自己……有人追都能多喝热水噎死人家。直球硬碰硬！关键是吧，皓月没那个自信，小晴眼光高，聊聊技术吃吃喝喝还成，俩人生活方式不那么搭，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打架也只能是斗嘴。”
　　柯余声笑嘻嘻的，补充道。
　　“不过呢……清月，你处处顺着他也不行，他会翘尾巴的。得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你要是舍不得巴掌，我可以代劳啊。”
　　章清月听出来是在打趣，捂着脸连声说道：“啊这，狄大人有你家那位了，就，就不劳您帮忙！我知道该怎么办的！”
　　等送走章清月，柯余声不由慨叹道：“年轻真好！”
　　他看着窗外的阳光，目光游离，不由想着：如果能早点遇到谢先生，没有遇到过去的黑暗，是不是还能遇见他，和他好好地谈场恋爱？
　　这期间的喜怒哀乐啊，或许就像是樱花咖啡，香甜顺滑的口感与微微苦涩的回味让人欲拒还迎。
　　柯余声看着杯子里的咖啡，顺手放了两颗小晴留下的玫瑰茄，加了热水。
　　虽然难能有他们这样平淡的，可以彼此为恋爱烦恼的好时光，如今也是不错的。
　　谢先生就和这朵花儿一样，舒展着自己的魅力，即使在苦水中也能努力绽放，让人喜欢得很。
　　饮下一口甘甜与微苦，想要继续拥抱他。
　　手底下的键帽还是崭新的，樱粉与海蓝的H，忽而让人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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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点水。只是想给他们一些完整的故事。
“大人”在前朝其实是“爸爸”的意思，所以emmmm虽然一直这么写下来，也是顺应电视剧的习惯称呼，娱乐地留着。大概有点意识吧，万一读者是古代正史的编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