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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暴君之下(九) ...

  •   第九章暴君之下(九)

      陆乾轻哼一声,竟然没有说话。顾溪风在一旁被陆宣的话吓得魂飞魄散。陆乾这是干什么?原来带自己进宫只是个幌子,难道要在这里将自己枭首示众,再向众人证明他的清白之身?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昨夜里一时兴起在庭院里瞎走,更不该凑热闹翻了墙,如今竟然一个不小心,就惹来了杀身之祸。眼瞧着门口的侍卫已经拿着刀走进了大殿,顾溪风吓得双腿发软,下意识地揪住了陆乾宽大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陆乾,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太子殿下请息怒,想来二哥也不是有心的。父皇说今日是家宴,特意准许儿臣等带着自己的家眷前来。”陆观起身求情道,“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父皇身边亦有众位母妃。二哥带着心爱之人赴宴,虽不大合身份,却罪不至死。请太子殿下开恩。”

      顾溪风感激地望向陆观,眼含热泪,陆观的形象顷刻间变得高大伟岸。

      “太子殿下。”

      陆乾悠悠起身,将顾溪风用宽大的袖袍遮在身后,冷笑一声,“人,是太子殿下送给了臣弟的,今日又要在父皇面前杖杀了他,倒叫臣弟琢磨不透太子殿下究竟要做什么了。”

      “乾儿,你这是在胡闹什么!成何体统!”

      皇帝终于冷冷发话,指责道。

      “父皇,别的事情儿臣也不愿多说了。只觉得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如今只想在宫外随着自己性子过些清净日子,太子殿下这一来二去的让臣弟搞不明白,臣弟的乾月殿是如何碍了他的眼?”

      陆乾冷笑一声,“将人带上来。”

      说着,门外几个侍从将三个男子押上了大殿。顾溪风从陆乾宽大的袖口旁偷眼瞧去,吃了一惊,原来被押来的三个侍从竟然是当日将自己蒙了眼睛绑到乾月的那三人。

      “父皇,儿臣本不想将事情闹大的,免得大家面上都难看。但如今太子殿下步步相逼,儿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陆乾冷笑一声,“这三人可是禁卫军里的人。父皇不认得,禁卫军统领程将军可是认得。”

      皇帝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他看着阶下的三名男子,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四月十三日,三人携众于火烧乾月殿,烧死殿中侍从五名,三名侍从重伤,纵火者已被儿臣押送到地方知府,关了没十几天给人放跑了;走运私盐,栽赃给乾月殿,整个长安商市混乱,被打死的盐贩数不甚数,此事儿臣上报,也不了了之。除此外桩桩件件,儿臣忍无可忍,无奈之下才携犯人进金銮殿,向父皇讨个公道。”

      皇帝的面色很不好看,众人在大殿上僵持了一番,后面的话顾溪风听不太懂,只看着身边的陆观悄悄坐下,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陆乾进宫的目的并非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他们父子三人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开解的地步。方才瞧皇上的神色,显然是不知道陆乾所上诉的这些事的。陆乾这一揭发,不仅直接和皇上挑明,皇上的禁卫军中安插着有太子的人,并且可能连同地方知府,大理寺卿等都和太子沆瀣一气,蒙蔽皇上。皇上就算再疼爱太子,也不得不对太子起了疑心。

      再有陆乾,身为皇子,如果有人对乾月殿不利,他大可直接上告。将琐事攒在一起一并上告,直接到了皇上这里,诸位亲王和后妃众目睽睽之下,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委曲求全隐身宫外却依旧受尽委屈的皇子。

      至于带自己到宫中来,这件事,顾溪风还没有想明白。眼见着皇帝皱着眉头离开了,太子陆宣急急忙忙赶上前去,陆乾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喝着酒,神色漠然。

      “二哥,你这是何苦?”陆观在一旁轻声道。

      “三弟,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必牵扯进来。”陆乾饮了一口酒,手中的拳头握紧,“他欠我的人命,太多了。”

      陆观摇摇头,转身走出了殿门。家宴上的人已经走了大半,顾溪风怔怔地看着独自饮酒的陆乾,神色落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痛的往事。

      “殿主,我们也回去吧。”顾溪风起身,轻轻拽了拽陆乾宽大的袖袍。

      陆乾放下酒杯,望着顾溪风担忧地眼眸,突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殿主是在笑话我吗?”顾溪风轻轻蹙紧眉头,疑惑道。

      “狡兔死,走狗烹。你今日被我这样利用摆弄,还想要和我回乾月殿去吗?”陆乾笑了笑,“来,说说看,你对于今日之事有什么看法?”

      顾溪风仰起头,“说错了你会不会杀我?”

      “我从不杀不该杀的人。”陆乾轻笑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就算是皇子,也没有滥杀无辜的权利。”

      “可是苏子魅说,你时常杖毙乾月殿的小厮。而且我见你时日不多,你次次都以性命要挟。”

      顾溪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些日心中一直嘀咕着的疑惑,或许是那日林枫涯讲述广元王的过往之事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心生敬仰,还是方才大殿之上将他牢牢护在身后的坚毅,又或者是两次二人情不自禁的抵死缠绵?

      “子魅怕是在吓唬你。”

      陆乾喝了一口酒,挥手指了指对面方才太子的坐席,道,“那名小厮,是太子安插在我身边的,和你的性质差不多,然后他泄露了我的行踪,害死了我乾月殿里的人,我就把他杀了。”

      “那……”顾溪风咬了咬牙,“他可是你从前的……男宠吗?”

      陆乾冷笑,“我一开始便知道他的目的,所以不愿碰。他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上心的,互相利用罢了。”

      “哦,这样。”

      顾溪风垂下头,两只手的手指交缠在一起,紧咬下唇。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发着,心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他甚至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如鼓点一般,咚咚直跳。

      “你还没说究竟是怎么想的。”陆乾说着给顾溪风倒了一杯酒,递过去。顾溪风仰头喝下,辛辣的滋味呛得他险些流出泪来。他便将方才所思所想尽数给陆乾说了,陆乾闻言点点头,“你一个小乞丐,能有如此见识,着实不错。”

      “殿主现在相信我的话了?”顾溪风疑惑。

      “你当我乾月殿是白经营的了。”陆乾冷笑一声,“从你一来,我就将你所有来历打探了个清楚。禁卫军里有他陆宣的人,自然也有我的人在里面。我多番试探,你也确实不露破绽,凭你的年龄心性,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殿主就相信了?”

      顾溪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会。在你去洗衣房的那几天,我继续派林枫涯打探你的消息,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后来,我又抓到了陆宣来传信的探子。你从前确然是在陆宣府生活过中的。一年前突然断了联络。无人知道你的下落。再后来,你就在破庙乞讨。浑然失忆了。这一次,那三名禁军并不认识你,进乾月殿只是一个巧合。但是方才席间陆宣突然要置你于死地,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连起来了。”陆乾淡淡道,“还有,林枫涯是陆宣那边的人。”

      看着顾溪风吃惊的眼神,陆乾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利用林枫涯给太子传递消息,再用你的事情赌了一把,彻底激怒了太子陆宣,让他以为你背叛了他成了我的人。而过去的你,似乎是陆宣手下的得力干将,掌握了他不少东西。他慌张无措,倒是让我抓了不少把柄在手中,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明白了?”

      “你…...”

      顾溪风一时惊地说不出话,“原来,你一直知道我的过去,我的所有情况,才利用我下了今天这一盘棋?”

      陆乾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

      顾溪风还想再问,心口却不自觉地有些堵。

      来殿中一个月的时间,他对陆乾的心思是复杂的。第一夜相见,他对陆乾极是害怕惶恐。然而在听闻了林枫涯的说辞后,对陆乾则是敬仰与怜惜相互交错。对陆乾的所作所为也明白了些许。

      然而这一刻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他却只觉得难受。从头到尾,他觉得自己就像陆乾棋盘中的一颗棋子,任由摆弄。他对自己温存,将自己护着,九分为了利益,一分为了他口中喃喃不清的那个阿星。

      仅此而已。

      也只怪自己入戏太深了些。

      “既然如此,我对殿主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顾溪风自嘲一笑,抬起头,望着陆乾,“殿主放我回去吧。我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介草民,绝不会危害殿主,也不会再与乾月殿有任何的瓜葛。”

      “顾溪风!”

      陆乾的脸垮了下来,面色阴沉难测,“我第一天就说,进了我乾月殿,就是我陆乾的人。更何况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我如何能放你走?”

      顾溪风不知是如何被陆乾大力拉出大殿的。也没有坐轿,陆乾夺过一匹马,带着顾溪风从皇城飞驰而出。顾溪风只觉得又倦又累,靠在陆乾怀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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