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初雪降临 ...
-
“这周将持续降温，预计31日夜间将会降雪，这将是本市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请各位市民注意保暖，及时添衣——”
出租车里的收音机传来女主播清脆悦耳的声音，司机啪地转了台，随口抱怨了声：“今年这雪怕是下不成了——小姑娘，我把你在前面路口放下来行吗？”
后座的女生回答：“好，谢谢。”
“今年真是奇怪啊，”作为出租车司机，能无时无刻地找话题聊算是一种职业特性，“你看这冷吧又冷，可这雪就是不下。”
他大约是想寻求女生的共鸣才找了这么一个老少皆宜的话题，女生也十分配合地回应：“是，确实冷。”
“诶这鬼天气，”司机满足地一点头，叹出早早准备好的一口气，“哎——”
韩国的冬天是在12月到3月，冷得很，气温一般为零度以下，尤其是处于北部的首尔，但在街头的路人们依然将一个寒冬穿出了一年四季。
今晚的天空为浓重的深灰色，天气预报称今晚可能会下雪，但人们都不以为然，天气预报维持着一贯的水准——一贯的开玩笑水准。
天气预报从十二月初开始，日日都说要下雪，可愣是这么说到了十二月尾，人们半点雪星子都没瞧见。
一般而言，首尔的初雪都是在12月初下，今年却有些不同，直至十二月尾——今天已经是31号，老天仍然只是一张“老子爱下不下”的臭脸。
在韩国，初雪意味着浪漫，有人说，在这一天遇见喜欢的人就能在一起，有人说在初雪这一天会遇见爱的人，还有人说，恋人若是一起看见初雪，会一生幸福。
初雪，是非常重要的文化象征。
这日子一天天拖着，小情侣们不乐意了，期待着靠初雪提高营业额的店家们也不乐意了，眼瞧着自家孩子一天到晚不高兴，家长们也不乐意了。
这迟迟不来的初雪，就像是一根刺梗在韩国人民的喉头。
“小姑娘是去约会嘛，打扮得这么漂亮，”司机从车内后视镜打量了一眼无五官平平无奇的女生，很有眼色地夸奖了对方的衣服，“今天跨年，很多年轻人都出来玩了，你看这人多的，车子都开不动了。”
女生还未回答，前面的车子真的不动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穿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灯光，涌进昏暗的车内，明明是十一点后的半夜，街道依然喧哗如白日。
“诶呀怎么堵着了，”司机一惊一乍地喊道，他摇下车窗，吆喝，“欸——小伙子，前面怎么回事啊，那么多人挤那干啥呢。”
小伙子显然急着去凑热闹，匆匆丢下一句：“前面录节目呢！”
“哎呀，那看来是过不去了……姑娘你看我把你放这里可以吗？”司机懊恼地一拍方向盘，扭回头看那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是该送你过去的，今天不是跨年嘛，我儿子等我回去看那什么音乐节目，实在对不起啊，我给你少收两千韩元你看可以吧？”
昏暗的车内，女生望过来的眼神清明，面对突发情况，她并不慌张，只是查看了手机地图，然后拿起自己的包，点头：“OK。”
她很快在司机诧异的眼神中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用词：“没关系，我可以在这下。”
用手机支付了打车费，在司机连连的道歉声中，女生力度适中地关上车门，对司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事，您回家吧。”
街头确实人潮涌动，跨年之夜，年轻人都三五成群地出来玩了，各大商店也挂上了“Discount”的标签，小店面拉起横幅和牌子，“八折”“削价50%”“买一送一”，营销手段层出不穷，店铺都装饰得花里胡哨，远远看去，还有这么个交相辉映的意思在。
“您好，您有空帮一个忙吗？”
她跟着导航穿过层层人群，忽而被一个人叫住了，一回头，几台摄像机正怼着她拍，而一个中年男人举着话筒，脸上笑容十分职业。
对上女生询问的目光，中年男人大步上前解释，边说话边哈出一缕一缕的白气：“我们现在正在节目录制，能否请您帮一个忙？”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快问快答问题，如果您能帮助我们的嘉宾在180秒内答对十个问题，您就可以获得一个超级大奖——可以给你喜欢的爱豆打电话哦。”
见女生不语，中年男人有些着急，因为在180秒内答对十个题目确实有困难，大部分路人都是一种心态——怕答不出上节目丢脸，不愿意帮忙。
他不知不觉地加快语速：“我们这个任务必须要在零点之前完成，没剩几分钟了，我们真的很想完成任务，真的拜托您了！”
女生不慌不忙地将身子全部转过来，她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停顿了一秒，点头答应：“好。”
中年男人舒了一口气，笑开，向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招手：“韩英，给你找到搭档了！”
“您在这方面厉害吗？”和女生合作的嘉宾叫韩英，是一位年轻的偶像，他见女生年轻，心里已然不太抱希望，但他还是扬起有些冻僵的嘴角笑了笑，安慰道，“待会不要紧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女生礼貌地回以一笑：“我会尽力的。”
规则说明后，主持人一声令下：“计时，开始！”
“第一个问题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是？要说出全称哦！”
年轻偶像急忙道：“俄罗斯！”
主持人摇头：“叮！不行哦，要说出全称，俄罗斯的全称是什么，想一想？”
年轻偶像一脸茫然，似乎是震惊于俄罗斯还有全称，俄罗斯不就是俄罗斯吗？！
观众发出叹息声。
“俄罗斯联邦。”只听一边不被赋予希望的女生出声回答。
主持人惊讶道：“对了！”
180秒的时间流逝很快。
“下一题！”
“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是——”
年轻偶像急急道：“珠穆朗玛峰！”
“别急问题还没问完呢，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是珠穆朗玛峰，它的名字来自中国的藏语，问题是，它的名字在藏语中是什么意思？”主持人问完也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开玩笑地瞪向节目组的作家们，“这谁会知道啊，节目组是存心不想我们赢是不是？”
他看向两人，劝道：“要不要过？”
为了不浪费时间，年轻偶像刚想喊一声“过”，只听身边女生沉声回答：“藏语中‘珠穆’是‘女神’的意思，‘朗玛’是‘母象’的意思，整体意思为‘大地之母。”
围观的人们和一边的年轻偶像都齐齐望向其貌不扬的女生，又齐齐看向主持人。
“哦，哦，”主持人震惊了，“大发，对了！”
“下一题选择题，我的天这道题也这么难的吗？你们可以看到你们的影子对吧，影子靠近时会相互吸引，请问这主要是由于什么原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已然自然而然地集中在女生身上，年轻偶像也鬼使神差般的看向女生。
“主要因为半影效应。”女生从容回答。
“bingo！太大发啊您，都是从哪里学的啊！”
女生有着与外表极其不符的智慧，从太阳系的英文名称到地壳的结构，她无所不知，很快题目到了最后一道。
“最后一题！”
“完成这一道题目就要胜利了！”
“2013年，EXO是2000年以来来第一个百万销量的团体，2020年，其中的一位成员，是2001年后19年来的第一个百万销量的solo，请问他的名字是什么？ ”
面容从未起过波澜的女生却在此时忽而一抬眼，勾唇，露出一丝很浅的笑意，她朗声念出那一个名字：“边伯贤。”
“BINGO！任务成功！！！”
这是tvN最新推出的一个节目策划，叫做《请接听吧》，只要节目嘉宾成功完成任务，就可以随机在路边找一名路人，让TA给自己喜欢的爱豆拨打电话，说任何想说的话。
于最繁华的街头，《请接听吧》正在录制，虽然雪没有下成，但韩国首尔的大冬天一贯是干冷的大风刮着，能刮去人一层皮，嘉宾缩着脖子搓着手，见任务成功了，脸上都露出衷心的灿烂笑容，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禁不起冻。
路边人熙熙攘攘，有些小姑娘一见到摄像机这么大阵仗便别过脸去，或者拿手机挡住自己的脸，又是害羞又是好奇。
“呀，我们韩英真是一点用场也没有派上啊，”另一辈分大些的嘉宾边冷得直跺脚，边善意地调侃道，“您是我们韩英的粉丝吗？看起来好像不是哦？”
女生噙着礼貌的微笑，摇头。
年轻偶像显然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捂着冻红的鼻子哈气，露出十个纤长的手指也都冻红了。
他声音都冷得有些颤，小声道：“啊太丢脸了，我一道题目，除了最后一题，真的都不知道——”
“好在还知道一题嘛，”主持人很暖心地安慰这个年轻的后辈，他吸了吸鼻子，神色诚恳地说，“我念到有几个题目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哇，真的不是一般人会知道的东西啊，我活了这么久，真的，有一些题目是第一次听到。”
他毫不留情地转头质问节目组：“作家PD们干嘛这么为难我们韩英啊，不查手机不查资料，我问你们，你们知道吗。”
在寒风里，节目组用写字板替嘴巴狡辩道：“不是都很难啊，人家学生就都知道啊。”
“学生知道我们这些不上学这么久的人也能知道吗？”主持人翻了个白眼，犀利地怼完，看向女生，目光慈祥和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啊。”
“那么现在我们最后一期，也是用这一年的结束作为结尾，让我们听听您的愿望吧。”
《请接听吧》这档节目是为了新年而特意推出的特别策划，总共只有三期，以年末作为结束，在最后一期时，抽中的路人希望能拨打给边伯贤。
主持人露出促狭的笑容：“原来是伯贤的粉丝啊，怪不得刚刚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笑得那么开心呢。”
他掏出手机，挑眉一笑：“我刚好有伯贤的电话号码。”
其他嘉宾叫嚷起来：“噢噢噢噢，骗人的吧，哥你是怎么和EXO的伯贤xi认识的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才没骗人呢，我现在就打他电话。”
“不会不接吧。”
“可能的，因为太久没联系了，可能会当骚扰电话一下摁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电话已经找出来了，那让我们看看伯贤xi会不会接听呢……”主持人哈着白气，拿出手机拨出号码，边提前给一边的粉丝打预防针，“因为伯贤xi工作很忙所以也不一定能接上电话，也许现在就在工作中呢……”
今天来的粉丝看着年轻，但却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在刚刚分秒必争的问答环节表现十分冷静，此时镇定地向主持人点头，似乎在表示自己接受一切结果。
嘟嘟的提示音一直在响，暂时无人接听。
“SM最近给伯贤xi安排了很多任务呢，现在是不是在录音室啊，”另一位嘉宾猜测道，“好像也要发新歌了。”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手机仍然传来嘟嘟的提示音。
主持人为缓和气氛，开口道：“伯贤这个时间很可能和自己家人朋友在一起嘛，说不定没听到电话？”
另一嘉宾接上话：“说不定是哥打错电话了，爱豆们呢，因为私生饭的问题经常换电话号码——”
“喂，您好？”
随着轻快微哑的男声从话筒里传来，整个街头一瞬沸腾起来，女性的尖叫声响彻夜空，嘉宾们纷纷大叫：“哦哦哦哦哦，接了接了。”
“大发，真的是那个边伯贤吗？”
主持人把手指立在嘴唇边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咳了咳，大声道：“喂，伯贤啊，是哥啊。”
“内，内，哥。”
对方的声音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仅仅是听着声音，便能想象出对方弯着下垂的狗狗眼抿着嘴唇的温柔模样。
“呀，别笑了，真的，伯贤你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啊，”主持捂住自己的心脏，瞪大眼睛，“哥我都快心动了。”
那边男人仍是笑：“内，知道了，哥。”
“哎呀，伯贤，今天是跨年，很抱歉打扰你，但是哥现在在做一个节目，或许听过《请接听吧》这个节目吗？”主持人又补充了一句，“哥主持的。”
“听过，我有看，很有意思，”对面的人显然不只是给面子而客套，而是真的在收看，他笑着道，“今天是最后一期，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打给我。”
“真的吗，那早告诉我们啊，哥就安排了——”主持人开玩笑地嗔怪道，他看了一眼身边面色沉静淡定的粉丝，一边心中暗暗赞叹，一边用目光示意她准备好。
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接了电话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粉丝，他做主持二十余年，见过的还真不少，但这么冷静到眼皮子也不颤一下的，他是头一回见。
主持人继续道：“我们这边呢有一位你的粉丝，现在因为要接你的电话，紧张得手都合在一起祈祷了。”
“真的吗，”那头的男人笑了起来，笑声微微上扬着，并不肆意也不过于压抑，没有毛头小子的青涩鲁莽，却不失少年的干净温暖，他笑着道，“没关系，其实我也很紧张。”
“那我把电话给她了。”
“内。”
女生接过电话，久久没有出声，直到那头的男人先出了声，嗓音温柔：“您好？”
她依然没有说话。
人们只当女生是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体谅地没有催促她。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远处迎接新年的钟声已然遥遥传来。
细细碎碎的有什么飘下来了，粘在了镜头前，看着镜头的摄影师先发现了异常，抬头向阴沉的天空望去，那些毛绒绒的细碎的白色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冰凉，然后化开了，他伸手一摸，是湿的。
人们纷纷诧异地寻着是什么，是下雨了吗？怎么回事？他们抬头看去，只见那深灰色的厚重云朵下，落白纷飞。
是雪。
是盼了一个月都没下成的雪。
“下雪了，欸，下雪了欸！”
“是雪啊！”
霎时在人群中炸开的的喧哗声一瞬压住了所有声音，而在那一瞬，世界陷入了嘈杂之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灰暗的天空，伸手去接那从天而降的雪白/精灵。
小雪零星地洒落，融入夜色之中悄然消失，然而即使如此吝啬，也依然是来自上天的馈赠，让人们陷入了巨大的狂欢之中。
新年的倒计时仍在继续，钟声敲响一下，又一下，空灵而悠远，响彻整个都市。
要零点了，十二月即将结束。
初雪奇迹般的降临。
女生紧紧捏着手机，雪落在她的耳朵边，落在她的眼睫毛上，落在她的发顶，已经无人再关注她说什么，连摄像头都转向了天空企图捕捉这奇迹般地一刻，她在这纷纷扰扰的众多声音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开口撕开沉默。
人们便是注意到她，也只能看到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她的声音倏忽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新年倒计时之中，时钟重重敲响，然而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地抵达那人的耳边，穿过人声喧哗，穿过细雪与烟花，穿过一年的寻觅和等候。
“边伯贤，我回来了。”
————
十二月的最后一刻，整个首尔都在为奇迹般的初雪而沸腾。
电话那头却是长久的沉默。
无人知晓。
于男人而言，这一刻便是十二月的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珠穆朗玛峰名字的解释——百度百科
初雪和十二月的奇迹是EXO的歌曲，很适合冬季，虽然距离发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是每当冬季来临，这两首歌依然会登上韩国各大音乐榜单。
我想了想，就让两个人生都过于颠簸的人浪漫一回吧。
大家的评论，真的，棒，发自真心的，我真的很高兴。
感谢在2020-11-05 00:27:17~2020-11-06 02: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不你就从了我吧 29瓶；GLOVE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