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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廿三 两小无猜 ...

  •   “雪姐姐,你在仁寿宫时可见过太子?”琰儿晓得了利害关系,如今自己要入南书房伴读,总要对太子有个了解。
      焰雪突然脸上一红,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事,抿着朱唇,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琰儿尚是孩子,看不出焰雪是情窦初开,只道她想起了什么好笑事情,道:“雪姐姐又想了什么好玩事情,不理人问话。”
      焰雪这才醒悟自己失了态,回道:“哪有什么好玩事,你问我见过太子没,这可巧了,仁寿宫时我就是为太子殿下烫过衣。”
      “那他是什么样人?”琰儿追问。
      焰雪又是喜上心头的模样,道:“这话我只敢在你面前说,太子的确仁厚,下女出错也从不责备打骂,绝不像在贵妃这里须谨小慎微,方可度日。”
      “你这样说,太子反是个可交之人了。”
      “可不可交,我这作下女的不敢多说,但确是能容人的好主子。”
      这两人正聊在兴头,忽有一人撞将过来,琰儿手一松,风筝就脱了线。那人也撞得卷轴落满地。
      卷轴?——撞了二人的冒失鬼慌慌忙忙将散落的卷轴一一捡起,捧在怀中。可他卷轴拿得太多,捡了这个又掉了那个。

      望着飞走的风筝,琰儿突然觉得心中空落落地,那风筝究竟能飞到哪里?能不能飞到娘亲身边呢?已经半个月没见过娘亲的琰儿不禁生出思乡之情——他从没有离开娘亲、离开家那么长时间,不知娘亲此刻是不是也在想着他?

      可风筝脱手没有片刻,便摇摇曳曳地落在了树杈上,纸面被树杈刮破了——琰儿鼻间有了酸楚。

      “这位小公公是哪宫的内侍,这样粗手粗脚,也不给你家主子作脸?”焰雪看到琰儿眼中失落,又瞧着捧卷的少年穿着朴素无品级,还做这样粗笨的活计,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便大胆出言责问。
      少年一边闷头拾卷,一边道歉道:“冒犯了两位姐姐,实不应该,还请多加包涵。”
      “姐姐?”琰儿本就心情不佳,又听那人喊了声“姐姐”,眉头一皱,道,“你这奴才真有意思,难道见人就喊姐姐么?”
      少年抬头对上了琰儿的脸,见是个年岁小于自己的女娃,笑了笑道:“原来是位妹妹,方才多有得罪了!”
      “谁是你妹妹啊……”琰儿脸色越加难看,拿个卷轴敲击那少年前额。
      少年一痛,顿时懵了,不解眼前这女娃儿怎这样夹缠。
      琰儿是主子是爵爷,见琰儿动了气,焰雪又忙道:“你这呆子怎这样不开窍,还不见过……”
      “你弄坏了我的风筝,你拿什么赔?”琰儿对少年凶道。他并非有心拦住焰雪表明身份,只是一心想着自己千山万水从太原府家中带来的风筝这样坏掉,终究老大不痛快——说来那风筝也算是琰儿睹物思乡的一件物什,就算不喜欢老家的土气烟火气,但总有个念想的。

      焰雪自作聪明,以为是琰儿有意隐瞒身份,便帮腔道:“我们本在这儿放风筝,都是你不长眼,把风筝撞脱了线,这风筝本是自家的东西,要你拿银钱赔也赔不起的,但你总要给交待不是?”
      少年顺着焰雪的指示看见了被树枝挑烂的鹞子风筝,明白原委道:“这事好办,两位小姐姐若不嫌弃在下手工,在下明日就送个新的给姐姐们耍玩。”
      听说少年要做个新的送来,琰儿立刻来了精神,失而复得的喜悦又占据心头,道:“你当真要做?”也许相较玩具和纪念品之间,风筝的玩具意义更多吧!
      少年一脸诚恳地点点头,道:“不知小姐姐们喜欢什么图样?”
      琰儿想了想,不知是说花篮蜻蜓还是蝴蝶仙鹤。正犹豫时,焰雪附在琰儿耳边出了个主意,琰儿觉得主意大好,便对少年道:“仕女风筝你可做的?”
      少年粲然道:“这有何难?只是不知明儿个做好了送到哪里?”
      “那就明天还是这个时候在这里相见好了。”
      少年称好,抱上卷轴继续作自己的差事。
      琰儿心中高兴,上前帮少年拿了几卷道:“你东西是要送到哪里?我帮你拿——”知道人家要为自己做纸鸢,琰儿也想与其亲热几分。
      少年诚惶诚恐,客气道:“小姐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让人看见姐姐帮我做事,传了出去,恐怕日后要给姐姐惹麻烦的,还是我自己来吧。”少年又捧回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开了御花园。
      琰儿看看焰雪道:“他的意思你可明白,好心帮帮他,能惹上什么麻烦?”
      “宫人宫女各司其职——他说的该是这意思吧……”焰雪揣测道。
      琰儿亦觉有理,也不再想起他,只是暗暗期待明日的风筝之约。

      第二日,琰儿依约而来,心中想着要戏弄昨天那少年,便没有换回男儿装,而焰雪因为当差而没能再陪着他。
      果然琰儿甫进花园,就远远看到昨日那冒失少年捧了个风筝等着他,旁边还站了另一男孩。
      琰儿调皮,趁对方还没看到自己,几个闪身到了那少年身后,拍他肩头。
      少年初时一惊,见是琰儿来了,即刻满面春风,将风筝捧上前道:“你看这风筝合不合心意?”
      琰儿接过,看上面赫然是个工笔画的妙龄少女,心花怒放道:“你果然一日时间就做好了,真是大好人!”
      少年羞赧,谦虚笑笑,又问道:“昨天另一位小姐姐呢?”
      “她今天当差,挪不出空来。”琰儿随口答道,“怎么,比起我来,你还是想看见那位姐姐?”
      少年一呆,脸上更增红润道:“不是不是,只见你就好。”
      琰儿捧着风筝越看越喜欢,对眼前少年亦是好感大增,便道:“你今天还有什么差使么?要不咱们一起玩会儿,好不好?”
      少年憨憨一笑点了头,又拉过身边的男孩道:“我也正有此意,这是——我的玩伴——”介绍时,少年用词有些犹豫,“他说没放过风筝,我便领他一起来看看,不知小姐姐是否愿意?”
      琰儿打量了少年带来的男孩,看来应是和自己相仿年纪,却一副眉头不展,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不很喜欢,便噘嘴道:“不愿意!”
      少年一愣,边上的男孩神情更加沮丧,似几欲落泪。少年欲劝慰男孩,男孩却把头低得很深。
      琰儿看不过这败兴样,把风筝塞到少年怀里,走到了男孩面前,两只手扶上男孩的脸。
      男孩神色中颇有些惊恐。
      琰儿两手一捏,扯开了男孩嘴角,说教道:“既然是玩,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可是——你要是想和别人玩就不要摆出副难受的样子,我会认为你不高兴和我玩!”他又将男孩脸颊的肉使劲向斜上扯动,让男孩的嘴巴呈出“一弯新月”,继续道,“你要愿意玩,就保持这表情,否则——”他的眼睛瞪向身旁少年,又瞪回男孩,道,“我让他也不理你!”特别将“他”加重的语气。
      男孩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少年看着也是哑然失笑,毕竟还没有人敢这样和男孩说话,也许这个“小宫女”的强势,会让男孩敞开封闭的心灵。
      琰儿松开手,又指着男孩鼻子道:“就这个表情,嘴角不许掉下来!”
      “知道了。”男孩低声一应。
      “嘴角又掉下来了——”琰儿指责道,“你这德行怎么讨人喜欢啊?”
      男孩马上堆起了笑容,道:“这样就能讨人喜欢了么?”
      看着男孩笑得勉强,琰儿只得道:“我看你这表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过来的,从今天起,你早上、中午、晚上,各照镜子一次,练笑——这就叫‘一日三省’!”
      原来一日三省还可以是这个意思啊——少年不禁一笑。
      男孩却是无辜地看看少年,问道:“刘老师不是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
      男孩还没说完,少年便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低道:“不是说不提那边的事情么?”
      琰儿听男孩竟说出了“一日三省”的出处,来了精神,追问道:“你还学过《论语》?在哪读的书?”
      “南……”男孩刚要回答,又被少年捂住了嘴。
      琰儿看二人奇奇怪怪,狐疑地打量起来。
      “我们是在南书房做事的,多少耳濡目染一些。”少年怕琰儿生疑,解释道。
      琰儿点了点头,寻思道:“原来你们是给那边做事的啊……”
      “那边?”男孩问道。
      “就是太子那边啊!”琰儿不屑一顾道。
      “那——你是哪边的?”少年试探道。
      “你说呢?”
      少年沉默,许久才道:“你不会是长安宫的吧……”
      “猜对了!”
      少年与男孩都黯然下来。
      “喂,怎么又拉下脸了?还有你也是,你们两个都一副苦瓜脸,风筝看了都飞不起来了?”琰儿上前一手一个,掐了掐两人的脸颊,教训道。而后,又将风筝拿回手里,一脸阳光地说道:“想那些干什么,不是说放风筝么?出来玩就不要想那些没用的事!……”又觉得还是劝两句得好,便说,“我听说太子人还不错,要是有人检举你们,你们就说不知道我是长安宫,太子那边的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们了。”
      “那你呢?”男孩关心道。
      琰儿拉起风筝,边跑边道:“我才不想这么多呢!”

      京城里春日多风,转眼风筝便飘上了天。
      三人都是孩子脾性,见风筝上了天,便欣欣然玩作了一团,把“长安宫”“南书房”之类都抛诸脑后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不觉忘了时间,直到分别时,琰儿刚想起来问姓名年岁。
      “我叫诲,今年十三。”少年道。
      “我叫……”男孩学着少年的样子答道,“小堂,今年九岁。”
      “我十岁,诲比我大,小堂比我小,那好——我就叫你诲哥,叫你小堂,好不好?”
      少年看看男孩,男孩欣然点头:“这样叫着亲切,那你叫什么?”
      “我叫东……”琰儿刚想报了自己全名,却想起让长安宫人知道自己和南书房的下人交往,怎么说都是不便,便囫囵吞枣地把后面的字含糊带过。
      “你叫东?东儿么?哪个字?”
      琰儿用树枝在松软的土地上,写下了个“东”字,之后又问了少年和男孩名字的写法。
      男孩写了个“堂”,少年写了个“诲”,琰儿又跟着学写了一遍。
      越是交谈,琰儿越是觉得和堂诲二人投契,可时间已晚,又再说了几句,堂诲二人都说还有差使不得不走,琰儿也只得和二人依依惜别,临别时约定转天同一时辰再见。
      小堂点头答应,诲却似有难言之隐,没有开口。
      琰儿虽聪敏过人,却因高兴过了头,没有察觉到诲的担忧,只是与对方互道珍重地告了别。

      难得自己在宫里又有了伙伴,这一整夜琰儿几乎兴奋得睡不着觉,只是想着以后天天都能与堂诲二人见面,心中欢快十分。

      转天到了差不多时间,琰儿便又拉着闲了差使的焰雪,一同在御花园等人,结果却等到四下里掌了灯也不见堂诲二人前来。
      开始,琰儿还以为是自己约错了日子,便接连三日都到御花园等人,可每日都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那二人身影。

      再见面决饶不过他——琰儿心中暗道——自己明明是堂堂爵爷,居然被两个阉人晾晒,实在是有失脸面,若不是顾虑还没到入学的日子,贸贸然去了南书房找人,没法子向皇上与贵妃交待,他早就扎过去教训那两个没信义的小阉货。

      下了此样决心,琰儿毅然决定入南书房读书时,要好好修理那两个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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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廿三 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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