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海》海楼月

6、第六条鱼

　　亚瑟全身藏在水里，眼睛看着游来游去的珊瑚礁鱼，等于昇说可以了，他再把头露出来。
　　等了很长时间，嘈杂声安静下来好久，夜色降临，于昇也没有动静。
　　所以亚瑟把头探出海面，礁石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于昇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睡袋散落一片。那个会飞的机器也不见了踪影。
　　于昇离开了。
　　当天晚上，亚瑟在珊瑚礁里搭了一个窝，睡了一觉。
　　第二天，他吃饱喝足爬上岸，把于昇留下的东西挨个研究一遍。对那个白天晒太阳晚上就发光的圆筒十分感兴趣——它在水里也会发亮。
　　亚瑟学习于昇，把童话书，亚瑟这些天掉下来的鳞片，还有让亚瑟感兴趣的火柴等东西一股脑装进了箱子，合上箱盖。他整理好东西，用魔力牵引箱子跟着自己，打开手电潜入了较深的海域。
　　顺着手肘处两片鳍纱的指引，亚瑟向相对于这片海洋而言盐度低，水密度小，更让他觉得轻松的地方游去。
　　他一边畅快的游，一边哼着亚特兰大的小曲儿，在人类听来断断续续嗡嗡作响的杂音对于海族来说是无比动听的旋律。银尾人鱼在百米处的海下向前，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开始缀起一群鱼，大的小的奇形怪状的，五色斑斓。在暗沉的海中组成一道渺小而美丽的景象。
　　手电的光逐渐变暗，亚瑟开始向上游。他升到海面，混入海豚群中。他和海豚合声歌唱，刚开始大家不在一个频率，亚瑟总是被海豚撞来撞去。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磕磕绊绊的发出超声波，但是因为音色动听，被海豚们勉强纳入中央c位。等到正午日光开始偏移，亚瑟已经被海豚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
　　下午，亚瑟与海豚告别。他谨记着于昇的话，为了躲避船只与人类，带着手电潜入了五百米之下的海，穿越了一道海峡后，进入大西洋。
　　鱼！鱼！鱼！
　　大西洋海下六百米，亚瑟触目所及全是好吃的鱼！天，在那个食物种类贫乏的地中海，亚瑟有七八天都在吃鲑鱼，吃的要吐了！六百米海下，大片鳕鱼群正在游荡，它们的映像穿透亚瑟的瞳膜，亚瑟能想象到那银色腹膜下晶莹鱼肉的鲜美。
　　亚瑟毫不客气的吃掉了整条和自己体长相近的鳕鱼。
　　他觉得自己吃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大西洋的珊瑚礁也比之前那片海里的漂亮。亚瑟吃完东西，上浮到浅海四处游荡。他钻进暗礁区，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入口隐蔽但内里十分宽敞的洞穴。
　　亚瑟觉得，他该给自己搭一个适合定居的巢了。
　　接下来的时间中，亚瑟忙碌起来。他找来大量海百合，海羽星。这些能发出生物冷光的小东西随着水流轻轻摇曳，把一些缝隙都填满了莹蓝的微光。
　　亚瑟找了很多地方，凑合了一些天后，他终于找到了让他感到满意的“床”——一只库氏砗磲。
　　它很快就被杀死，不好吃的肉往旁边一丢喂鱼，亚瑟拿着海藻把它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接着，亚瑟把海草编织成绳子，把这个长度接近一米五，处理过的几百斤大贝壳捆了个结结实实，把海草绳的另一端，系在了一只巨大的成年翻车鱼身上。这种有名的海中傻子在饵料诱惑下，轻轻松松的就把亚瑟的新床运进了暗礁区。
　　亚瑟成功把砗磲塞进了家门，把它摆放到自己喜欢的位置，海草编织成软垫铺在上面。
　　当卧室被布置好，亚瑟已经在这片海域里生活了好一段时间。他成功和这里的海豚搞好了关系，并认识了一头虎鲸。
　　亚瑟的鳞片掉落的越来越多，他的青年期来了。
　　亚特兰大人鱼的寿命是六百年，一生经历三次蜕变；人鱼王族的寿命则在一千年左右，拥有四次蜕变。亚瑟拥有一段长达一百五十年的婴儿时光。
　　曾几何时，发育缓慢的亚瑟在婴儿时期以一种没有脑子的水母形态存在，并且在他那聪明妹妹的衬托下受尽大人施加的精神摧残。
　　接着亚瑟进入幼年期，随着魔力回路的不断生长，记忆力与理解力增强，他成功反将一军。这种情况延续了又一百五十年，亚瑟来到了新世界。在不同环境的影响下，他的青年期，迅速到来了。
　　这是一个过渡段。
　　在短则几年长达数十年的时间中，亚瑟整整一百五十年没有变化的身形开始抽条，贯穿整个尾部的唯一软骨迅速生长。而在尾巴表面，旧日颜色混杂的单层鳞片逐步脱落，新长出两组锥形鳞片，内层细密纤薄呈墨蓝色，对环境感知力极强；外层稍厚，由银色过渡到边缘的淡蓝色，质地温润细腻且坚硬，甚至可以迎面抵挡成年剑鱼的全力一击。它们整齐排列至尾根，每一排外鳞相接的缝隙中都露出一丝内层的深邃墨蓝。最后在尾根处，发达的毛细血管支撑起两叶厚实尾鳍，亚瑟的血液在这个部位是金红色的，一刻不停流转着光魔法的血液在纯银的尾鳍上映出了金色的纹路。
　　尾巴将发生大变化，上半身也有。在人鱼的背部，两块翅根骨开始发育，穿透皮肤进入生长期。这个过程非常不舒服，以至于亚瑟逮着空就要在珊瑚礁上蹭痒。这两块骨头最终会发育成一对银色的翅，展开时，此部位的二十四根柔韧翅腔充血，变成二十四根尖端锋利的骨刺，骨刺之间的银色膜舒张。这对张开时反映出血统与力量的背鳍，是亚特兰大人鱼最美的身体部位之一。而在平时，它柔软而半透明，像两条随水而动的飘带，极尽缱绻温柔。
　　成年时光长达六百多年，人鱼在这时达到魔力与活力的鼎盛时期。
　　他们没有老年期，当寿命即将流尽，感知到死亡的人鱼会住进母巢。他们年轻美丽的面孔会像被戳破的气泡一样刹那衰老。在接下来的短时间内，魔力衰竭鳞片脱落皮肉干枯步入死亡，变成一具尸骨。这些尸骨被母巢吸收转化——几千年后，当初死去的人鱼最终变成一块块骨殖，骨殖就开始长出心脉覆盖皮肉，一批新生儿开始孕育。
　　当然，对于小人鱼来说，这些事情还早着。
　　此时的亚瑟正面临着烦恼。他吃的越来越多。因为消耗巨大，人鱼又称饭桶。没来到大西洋之前，亚瑟一天吃一条和自己尾巴等长的鱼——而现在青年期来临，他的饭量却突然飙升到了每天两餐，一天就能吃掉一条体长是自己两倍大小的大鱼。
　　亚瑟不仅是饭桶，还很挑剔，他喜欢的鱼大都攻击性很强。亚瑟的生活从每天装装新房，逗逗珊瑚鱼群，吃饭睡觉赏月亮和海豚鲸鱼玩耍变成了——寻找食物，和食物搏斗，花费时间进食，然后回家进入长时间休眠状态，并在醒来后蹭背蹭尾巴解痒。
　　青春期的烦躁，孤独，冲动和对家的想念，使亚瑟逐渐淡化了他对时间的记录。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使亚瑟在捕猎时受了不少伤。甚至有一次，他差点被一条剑鱼刺穿胸腔，腰际被划出一道深深伤口，亚瑟不得不放弃该次狩猎，回到巢穴饥肠辘辘的等待机体对伤口进行修复。
　　缓解这种孤独的办法，是练习这个世界的语言。
　　亚瑟觉得这个世界的语言很有趣，他会在海里对着礁石壁用德语自说自话，也会深夜浮出海面，拿着那本亚瑟保存的很好的童话书，大声朗诵小美人鱼的故事，吸引几头鲸鱼或者一群海豚和他做伴。
　　这样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亚瑟避着人类，把这附近的浅海摸索了一遍。收获沉船藏品一堆，受尽了各种海洋垃圾带来的麻烦。他决定离开自己的定居地，向更远的地方闯荡，以此发泄他旺盛的精力，并寻找更多这里没有的食物。

作者有话说

　　解释：
我的设定每章都会补充一点，有时候可能会重复，反正就有点乱吧
人鱼的背鳍——我超喜欢多斑带粗鳍鱼的背鳍。
1.关于声音：人靠声带发声，人鱼没有声带，靠咽喉处的一整组魔力回路发声，就像一套完整的乐器弦一样。在注入魔力的情况下，人鱼可以发出他们期望发出的任何声音，以任何频率，并且动听程度无与伦比。
亚特兰大人鱼交流频率是次声波的频率，来到蓝星后亚瑟和海豚学会了超声波。所以初次见面时亚瑟的声音在于昇听来是断续的。
2.关于语言：于昇的设定里包括了德国人的严谨，而华—德之间直升机好像只会穿过一个地中海，所以爱情开始在地中海。亚瑟刚开始使用自己的语言，于昇使用中文，接着于昇使用德语教亚瑟说话，因为他心里希望亚瑟如果能和小美人鱼一样走上陆地，可以进行简单的交流（如果亚瑟从地中海上岸，有可能进入德国）。
3.关于魔力回路
人鱼身体结构中最重要的部位。流淌血液只是附带功能，与血管类似但是数量更多的魔力回路可以将魔力泵（心脏）处产生的能量导向全身。
4.关于魔力
人鱼的魔力来自于海洋和食物，遵循守恒，他们使用魔法等于向自然借力。生命系来源于生物，非生命系比如说金，雷，火，之类的来源于矿质，闪电，高温等，人鱼摄取它们，自身成为反应容器，然后释放。
但是，进行这一切的前提是魔力回路。而人类没有这个东西。所以亚瑟只能通过使用魔法调整空气的一些性质来稳定于昇的伤，不能治愈他。人鱼只能通过发动海啸等自然灾难攻击人类而不能直接用魔法攻击他们。就像充电线（魔力回路）能连接充电宝（自然能量），但是手机（人类）插口不适配，没法充电。
5关于人鱼
哈哈哈哈人鱼来历可太多了。我喜欢其中之一并且把那个设定搞到这里了。
玛雅五次文明中，第一次根达亚巨人文明毁灭于饥饿，第二次美索不达米亚矮人文明学会了工具，毁灭于自相残杀战争。第三次奎雅洛植物文明毁灭于太阳逝去。第五次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人类情感文明。
第四次亚特兰大文明是光与火的文明，人民人身蛇尾，掌握了超先进的科技并变得自大，触怒神明。于是大洪水灭世，陆地上的全部死去，水里的幸存者永生永世隔着陆地与他们追求的光与火相望。久而久之他们进化出了完善的鱼尾结构，成为了亚特兰蒂斯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