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条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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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你过来。”
“你说的语言，我学不会，所以你要学习我的语言。首先，你要拥有一个称呼。”
于昇看着对方的脸，“你是外国人的长相，所以需要一个外文名字，我之前英语学的多一点，那就取一个英文名字好了。”
“嗯……”于昇摊开手掌，放在亚瑟面前，另一只手指着拇指说，“特里通，这个是希腊神话里的人鱼名字。”
食指表示的是——“摩西，从海中救人的人。”于昇笑着说，“这个名字烂大街了，所以我不喜欢叫你这个哦。”
然后是“梅瑞狄斯，大海保卫者。”
“迪伦，海之精灵。”
“温蒂妮哈哈，这是个女孩的名字，你是男孩吧。不过他们都说取女孩的名字好养来着。”
于昇重复了一遍。
“特里通，特，里，通。”
“摩西。”
“梅，瑞，狄，斯。”
“迪，伦，迪伦。还有一个，温蒂妮”
于昇晃了晃他的手，“你想要哪个名字？”
小人鱼看着他的手，又把目光移向他的眼睛，不出声。“嗯？选一个吧。”
人鱼对他摆了摆脑袋。
其实是亚瑟对刚刚于昇说的话似懂非懂，只是大概明白了自己好像要选一个新的“真名”了。
真名这种东西，一旦拥有，就象征着被此世所接纳，是非常神圣的，亚瑟不好意思随便选一个，他等着于昇把属于他的新真名赐予他。
于昇挑眉，他怀着某种莫名的期待举起了另一只手，“你不喜欢这几个吗？”
“这只手呢，代表最后一个名字，亚瑟。这是我给自己留的英文名字，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你要不要？”
“亚瑟，亚——瑟——”
“A，r，t，h，u，r”
人鱼一把抓住了代表着“亚瑟”这个名字的手。“Ao，Ao……”
所以于昇弯着眼睛笑了，“跟我念，亚——瑟——”
“好的，从现在开始，我就喊你亚瑟了。”
好的，从现在起，他的人类真名就叫亚瑟了。
——
于昇从救生箱里拿出了一本书。
德译童话，小美人鱼。老管家当时在混乱中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了箱子，这本书也包含在内。因为只是个简单童话，所以很是小巧，并没有占多少空间。
书上插图众多，十分适合幼儿教学。所以即使自己也是个新手，于昇还是选择先教亚瑟学德语。
落难的生活真是太无趣了，要整天躺在地上对着风平浪静的大海发呆，于昇不能接受。不过现在，他有事要做——那就是，如果某一天亚瑟想进入人类社会，他要知道怎么交流。
于昇干劲十足。
亚瑟和于昇并肩靠在一块石头上，亚瑟捧着书看插图，听于昇先念了一遍故事的大概。
第一页纸上画着一位女性，长着一条鱼尾巴。
“从前有条美人鱼，她向往人类世界的生活……”念完这一页，翻到下一页。插画上一位女性和男性一起泡在海里。“她在一场风暴里救下王子，爱上了他……”
于昇翻页，然后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亚瑟说：“海巫师用魔法把鱼尾变成了两条腿。”亚瑟盯着那副图，眼睛亮晶晶的。
“美人鱼上了岸……”
当太阳到达了一个能暴晒礁石滩的高度，于昇暂停了教学，收获了一段亚瑟对着书恋恋不舍的眼波。
于昇把书塞进亚瑟的爪子，自己小心翼翼拖着伤腿，慢慢移动到了阴凉处。
他们现在身处一片偏僻滩涂，礁石散布在水里，零零散散露出海面，背后则是阻挡了所有退路的山岩。
于昇移到哪，亚瑟跟到哪。
于昇先是补充了一点水分，接着让自己的背部靠上岩壁，接过亚瑟“手”中的书，继续解释文字与图画之间的联系，期间夹杂了上半身的各种肢体语言和眼神交流。
亚瑟的理解能力超乎人预料的强大。
于昇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孩子，他十分明白自己智商超群，对正常儿童的愚钝与冲动能够理解。而亚瑟显露出来的接受能力，让对他期望没有放的很高的于昇感到了惊讶。
对于德语，于昇从逃出家门搭上出境车的那一刻开始学习，直到直升机爆炸用了接近两天的时间，强制性向自己的脑袋里填鸭进了几乎所有日常用语的性质，发音以及一些使用须知。
而毫无基础，甚至刚开始使用的语言频率不在人类接受范围内的亚瑟，学习迅速，且发音十分动听。在语言学习上，他的天赋不低于于昇。
于昇惊讶的表情被亚瑟捕捉到，亚瑟从这种惊讶了感受到了于昇对他的期望值之低。从没有被这种眼神看过的亚瑟愤怒的冲于昇吐了一个泡泡。
开玩笑，亚瑟可是亚特兰大有名的天才，魔法数学回回满分的！
本该无聊的落难时光飞快度过，太阳不那么晒的时候，于昇因疲惫而休息，亚瑟钻进海里玩。然后亚瑟带着一条鲑鱼上岸，吃个八成饱，剩下的鱼肉交给于昇。后者煮开海水，收集蒸馏的水汽，然后放入三文鱼，煮熟和亚瑟分食。接着于昇用少量淡水煮开肉块，连汤带肉吃完，解决了晚餐。
天完全黑下来，亚瑟在附近游荡，于昇打开信号灯，自己举着手电对着夜空，一遍又一遍的画着巨大的“SOS”。
最后他们相拥而眠。
……
于昇的伤口恶化了。
因为有亚瑟的唾液，伤口最后稳定在流脓水的阶段，没有严重溃烂。但是受伤时的大量失血，后期的营养不良和缺水迟来的影响了于昇的健康。他声音嘶哑，昏睡时间变长，夜里间歇抽搐……
他已经看过了海上的十三次日升日落。十三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日落的时候于昇检查箱子，裹伤和收集蒸馏水的纱布已经循环用两天，肉和自热饭已经吃完，压缩饼干所剩无几。酒精块用完了，水也只剩几口。
亚瑟捕捞的鱼里，于昇只敢吃鲑鱼，他不会辨认一条鱼是珊瑚鱼还是别的什么，误食的话，雪卡毒素会比伤口恶化更快的杀死他。
这个时候，亚瑟已经能明白于昇说的很多东西了，比如于昇跟他说，“我可能快死了。”亚瑟拖拖拉拉的说，“你别死。”然后从一边眼眶里滑下一课滚圆的珍珠，另一边泪水要掉不掉。
其实于昇很想知道，亚瑟把自己定位成什么。于昇把亚瑟当成一个把落难少爷从海里救起的美人鱼，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奇迹的生死之交，一个对人类世界懵懂无知，可以随便涂抹颜色的小孩。而亚瑟或许把于昇当成一个孤独时到来的朋友，教他识字的老师？或者别的什么。
于昇把那颗珍珠用一块布裹住，捆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于昇度过了第十三天。
这段时间，于昇一遍又一遍的向亚瑟强调人类的复杂。要求亚瑟每天对自己复述“必须以人类模样登陆，不能在人类面前哭泣…”等诸多条款。直到乖巧的亚瑟都不耐烦了，当着于昇的面给自己下了一个誓言烙印，于昇对亚瑟要求的“十大禁忌”变成一条银色小鱼在亚瑟的掌心游动。于昇这才放心。
第十四天，于昇教亚瑟说了几句华国语，要求对方记住。然后睡着了。
那天傍晚，太阳快看不见了，天地间一片昏暗的时候，醒过来摆弄手电的于昇再次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了一架直升机。
下一刻，于昇命令亚瑟，“亚瑟，现在进入海里，跳进海里，不要出来！明白吗？”
此时亚瑟和一堆石头混在一起，并不显眼。他还没明白，就被于昇一把推到了海里。
“躲起来，亚瑟，躲起来。”
“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亚瑟立刻把脑袋缩进海水，他已经变成银蓝色的头发和金银两色交织的尾巴隐在水里，一片波光粼粼。
于昇用尽了力气，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救命！救命！”
那架直升机飞过来了。
那是几个来拍摄地中海风貌的大学生，他们跳下了飞机，手忙脚乱的把于昇抱进了机舱。
直到飞机飞起一段高度，而亚瑟自始至终没有出水，于昇这才放心陷入昏迷。
他的救生箱和他的书遗落在原地。他的珍珠还好好的系在脖子上。
于昇使用一次欺骗，成功的让亚瑟理解了人类的复杂——明明承诺了不离开，下一刻就背弃了誓约。
亚瑟又变成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