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条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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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拖着大鱼折返。
在陆地上，人鱼用鼻子呼吸，嗅闻气味。在海里，人鱼的鼻子能从一片海域中辨认一滴血到底属于哪条鱼。
亚瑟从浓浓的鲑鱼味中闻到了于昇血液的鲜味。
他停了一下，循着味道开始加速！
在于昇沉入海里的第二十秒，亚瑟自海水中撑起了一个空气球。
礁石岛上应该有危险。
他拖着鱼，带着于昇向远离岛的地方游去。
海豚群好像突然就开窍了，它们对救人这件事很是乐衷。
它们一下出现，跟亚瑟简单沟通后，向一片偏僻的的礁石滩带路。期间亚瑟一直保持着空气球，溢散的生命魔力很快影响到了于昇的腿，血勉强止住了。
亚瑟把于昇拖上岸，又把鱼拖上岸。
他贡献出一点生命系的魔法，让昏迷的于昇把肚子里的海水吐了出来，于昇浑浑噩噩的睁开了眼。
人类的身体里没有魔力回路，亚瑟无法对于昇使用强力的治愈魔法。他拍打于昇的脸想让后者清醒。
此刻，于昇左侧膝盖还在渗血，亚瑟不会包扎，对方必须自救。
这个人类小孩有一点清醒了。
亚瑟在一边着急，发出一段段急促的呼声。于昇就在这呼声里保持了清醒，他猛烈咳嗽，擦掉嘴角污物。颤抖着打开了箱子，酒精浸泡镊子。
然后于昇在亚瑟的目瞪口呆里，咬着布料，把镊子伸进了腿上那个血洞，那一刻他目眦欲裂，泪水夺眶而出。
镊子伸进血洞，移动了一圈，碰到了子弹。
于昇夹住了它，闭上眼睛，颤抖着把子弹夹出，无力丢在地上。接着，他把那一小瓶酒精倒上去冲洗那个血洞。
酒精倒掉一大半，于昇浑身发冷。他把剩下的酒精倒向脖颈受伤处。
他不想死，不想死，他还没活够！
——亚瑟在一边，已经被震撼了。
“人鱼……小人鱼……”
于昇在叫他，亚瑟凑了上去。
于昇眼睛要睁不睁，身体蜷缩着，他手臂搭着亚瑟的脖子，在对方颈侧舔了一口，然后让亚瑟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脖子。
“你，唾液能治伤，对不对？”于昇喘着气，“人鱼，救，救救我。”
亚瑟好像明白了。
亚瑟像之前一样，对着于昇的伤口吮咬，酒精的气味很不好，不过亚瑟没有躲，他把口水糊上了于昇脖子，又主动去舔于昇的膝盖。
于昇痛到根本无法昏迷。全身上下一片失血的惨白。
这次他清醒的体会到了，脖子上的伤口开始发痒，好转。膝盖处没什么动静，不过血已经完全止住，经过一番消毒，短时间内应该没事了。
于昇在人鱼嘴里塞了一团纱布，然后拿出来，把那团湿答答的布团一团，塞进了伤洞里。
这个时候，他才敢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
亚瑟傻傻的看看于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鱼，它已经死透了，血液差不多流尽，再不吃就不新鲜了。
亚瑟挪了两步，伸出爪子，干脆利落的划破鱼皮，在亚瑟觉得最好吃的部位剖下一块肉，把肉塞到了于昇的嘴边。
于昇正处在将昏未昏的状态，人鱼唾液似乎开始起作用，他的膝盖传来一阵阵细密疼痛。
他感觉到了递到嘴边的肉，是三文鱼。
野生的三文鱼不比人工养殖的干净，生吃有一定风险。虽然于昇在瞥见那抹橙红色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分泌唾液，他还是拒绝了。
“谢谢你呀，我不能吃这个的。”
他对着亚瑟摇了摇头，被小人鱼呆愣的表情可爱到了，发出了虚弱的笑声。“我吃这个会生病的。”
于昇把手摸到箱子上，掏出巧克力，含了一块在嘴里。他闭着眼睛说：“你看，你也不能吃这个，我听说宠物都不能吃这个。”
于昇不能吃鱼，亚瑟明白了。于昇手里拿的那个方块，亚瑟不能吃。亚瑟也明白了。
好的，他们扯平了！
亚瑟饿了，亚瑟开始吃鱼。
人鱼对食物的消耗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为了平衡体力消耗，稳定魔力回路，亚瑟每天要吃掉一条等同于他尾巴长度的鱼。
刚刚于昇的行为让亚瑟很紧张，一紧张就更饿，这条大鲑鱼最后只剩下了一小半，被丢在一边。
于昇的鲜血引来了鲨鱼，他们的鱼鳍露出海面，在不远处转悠。
亚瑟很有兴趣的看着这两条没见过的鱼类，把爪子伸进海水，鲨鱼咬了他一口。
嗯，它的牙没有自己的锋利。亚瑟抽出爪子，上面有两排小红点。
亚瑟想回头让于昇看看这个，发现对方正闭目休息。亚瑟就收回了爪子，他发出一道轻轻的音波，把转悠的鲨鱼赶走了。
太阳落下来了。
云是沉灰色的，被落日染上了一部分红色，太阳是红色的，太阳下面的海是红色的，这红蔓延到亚瑟面前蓝色的海，触目所及的海面全都闪耀着一片片的金色光斑。这种沉静而宏大的场景是亚瑟之前没有注意过的。
他兴奋的拍了拍尾巴，微微扬头，看着远处张开嘴巴。
吟唱声又响了起来。
于昇闻声睁开眼睛，他微微偏头，眨了眨眼，一下失神。
当亚瑟看着海面斑斓景色时，于昇看到的是，在这暖色调的盛大世界之间，因反射日光而闪亮的光滑礁石上，幼年人鱼的铂金色卷发被照耀成金红色。手肘与腰际的鳍纱，鱼尾，尾鳍，这些地方在于昇认识人鱼的不到一天时间中发生了某些奇妙的变化，大片铂金色中出现了泛蓝的银色斑块，尾鳍更是有一大半变成了银蓝色。每一片鱼鳞，鳍上的每一条脉络，此刻流动着血色日光。亚瑟的尾巴垂进海水拍打出的白色泡沫，尾巴灿烂的正如此刻的海面一样。
亚瑟的歌声把于昇从对这种美丽的震撼中唤醒，他痴痴抬眸看着亚瑟的侧脸。对方张着嘴，咽喉处流线似乎在微微振动。由于没有成年变声，亚瑟的吟唱并不厚重，他的歌声清澈，声调高亢，音色辉煌。
远处沙鸥飞翔，一头巨大的灰鲸扬起巨大的鳍，独特的鸣声在海面上悠然拉长。
天空中红色慢慢淡去，落日还没有完全消失，又升起一轮白色的月亮。
亚瑟继续吟唱。
于昇此时已经再次闭上眼睛，过去与现在的苦痛似乎都在歌声中被净化，而他一定要牢记此刻的景象，这或许会成为他命运中见证过的最华丽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瑟已经抒发完了自己的兴奋，停止了歌唱。而于昇还沉浸在回味中，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恢复平静了。
于昇对于短期内被救不报什么希望。经过几场波折，他目前的位置与当时的航线估计已经偏离了好一段距离，在那个女人的干涉下，被人主动寻找的机会很小。现在，他只能希望，他的信号灯与手电筒会吸引飞过这里的飞机或船只。
当夜幕即将降临时，于昇点燃了一块酒精。他让亚瑟离的远一点，然后取出一个铝盒架在堆起的石头上，往里面倒入海水，把亚瑟吃剩的鱼肉放了进去。
亚瑟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动作。
于昇把纱布包裹在盒盖上，蒸馏出的水珠把纱布打湿，他把水拧进饮用水瓶里。收集了少量水分，于昇熄灭酒精块，把它放好，然后捞出了煮透的三文鱼。
好咸。
不过这是肉，还是营养丰富的肉，于昇就着压缩饼干吃掉了一部分鱼肉，然后喝水，解决掉了一餐。
说实话，抛开身上伤口的疼痛，这顿饭比于昇以前被虐待的时候吃过的很多顿饭都要正常。
于昇吃，亚瑟看，前者瞥了一眼后者，笑了。“小人鱼，过来。”于昇勾勾手，亚瑟凑过来。
于昇把一块肉插起来，塞进亚瑟嘴里。
“嚼嚼嚼……”亚瑟小心翼翼的吃着这与众不同的鲑鱼，口感很奇怪，又有点让鱼上瘾。就是没有生命力——这样的食物掉到胃袋里，无法供给魔力。但是作为零食，这很可以。
亚瑟吃了一点，拍拍于昇，表示不吃了。
于昇把周围收拾整齐，拿出睡袋。他想好好休息一下，也让自己的伤情稳定下来。
他与小人鱼对视一眼。快一天了，这个小家伙总是粘着自己，没有回家的倾向，也没有其他人鱼来找他的痕迹，可能被抛弃了，于昇猜测。
他们也算同命相怜。
于昇毫不客气的一把搂住亚瑟，很快昏睡过去。
于昇是被尿意憋醒的。醒过来时周围漆黑，他之前放置的手电用来对天打光，而面前只有海水波光粼粼，小人鱼团在一旁睡的人事不省。
于昇拖着伤腿，爬到海边，草草放水了事。他又爬回去，把自己塞进睡袋，和人鱼面对面的蜷起来。
于昇小时候被饿一两天，在排泄物里打滚；长大一点被关小黑屋，永远吃不饱，营养不良病恹恹；这次先是遇难跳伞，然后膝盖中枪，却目前体温正常，伤口没有一点发炎状况。于昇都不知道，自己这是福大命大，还是命贱好养。
迷迷糊糊过掉后半夜，天已经放亮了。
手电没有引来救援，于昇关掉它，太阳光下充能。
于昇的动作惊醒了亚瑟。
确认过这可能是一头被抛弃或者走失了的幼崽后，于昇对小人鱼的态度由“宠物”火速上升为“伙伴”。当然，他仍然用对待宠物的手法对待亚瑟，在对方迷迷糊糊的时候撸了一把对方的卷发。
小人鱼安静的，软绵绵的看着于昇。
于昇捏着亚瑟的脸蛋，扯开了对方的嘴巴，并闻到了一股海腥味，这个味道和昨天亚瑟吃过饭后的口水味道是一样的，由此进一步确定了人鱼口水的强效杀菌作用（晨起口臭往往是因为细菌在口腔里滋生了一夜）。于昇放心的把一块新的纱布塞进亚瑟的嘴巴，口水沾湿。然后他把膝盖血洞里的纱布掏出来放一边，把新的塞进了那个血糊糊的洞。
其实于昇已经做好了伤口有很大可能恶化的准备，只要他能活到救援来临，只要他能活着，截掉膝盖以下甚至失去这条腿都不算什么。
对，就是这样，截肢不算什么，于昇对自己说。
接着，于昇挪到海边，先用海水漱口，把沾血的纱布洗了，在石头上晾着；然后对海解决生理问题。做完这些，他回到原位，向自己的嘴里倒入了一份茶包，又灌了几口水，嚼嚼嚼，把奶粉和茶叶都咽进肚子。
这个时候，亚瑟完全清醒了。他扑通跳进海里，于昇知道他还会回来的，所以他只是叠好了睡袋，然后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亚瑟带着一条小型鲑鱼上来了。
他享用早餐的时候，于昇就侧着头观察，看亚瑟使用那双与人类双手相似，但是有猫一样的尖利指甲与生长在五指之间的半透明膜，精致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娇小爪子。他用指甲破开鱼皮分割鱼肉，抓起来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动作在幼崽身上却十分可爱。
亚瑟吃完了。
于昇坐了起来，开始执行一个经过他认真思考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