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江湖录》杳杳冰敲月

2、蓬莱山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
　　“报！边疆战场八百里加急！”

　　闻声，一袭白衣简装的女子凝眉抬头，轻一挥手：“起身回话。”
　　“是。禀城主，齐将军边疆战败，负伤治疗，此战……此战恐怕我方全军覆没！”

　　“所有士兵听令，立即启程前往边疆，与我一同迎战！”女子临出发，换上一身红衣似火，步伐轻快而果决。她的双眸平静如水，丝毫不起慌乱之澜。

　　“这……城主，您不可……”
　　她一扫冷眸，众人噤声。

　　“一个国家从兴盛走向衰败，都是历史的轨迹，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一世繁荣，而我更不会退缩，就算灭亡，只要在历史上留过痕迹，足矣。”

　　大红的长袍随风扬起，连夜出发，她来到边疆战场，战事果真比想象更糟。进入主帐后，她即刻询问军情战况，与将士们部署明日的战局。

　　（二）
　　翌日，迎着初升的朝阳，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整装待发。突然，她侧脸看了某一处帐篷，问道：“齐将军伤势如何？”
　　副将答道：“昨夜高烧总算退去，还未曾醒来，大夫在齐将军营帐中看着，城主勿过多担忧。”

　　垂眸后，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复又抬眸，掩去复杂而变化莫测的情绪波动，仿佛她的神情丝毫未起涟漪。

　　“将士们！”她振臂一呼，决绝而有力。她的目光坚决，如利刃如冰刀，而她清透的嗓音似乎带着无穷的力量，传遍山脉，振奋人心，“将士们，生当为何？！”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振臂高呼下的乃是将士们坚决的回应。
　　“好！那且与我一同消灭敌军，捍卫我土！”
　　一声高喝，全员奔向战场。

　　前战因陷于邻国军队的陷阱，导致损失惨重，加上军师齐将军为保住边疆防线，而身负重伤，此战若想取胜，难上加难。
　　这时，敌方的弓箭手围攻。顷刻间，无数的箭矢向她涌去，任她有千头万臂，也是避之不及。

　　（三）
　　听闻城主亲上战场，齐将军立刻不顾众人劝阻，赶到战场，触目所及令他双眸猛地睁大。

　　箭矢射向城主的时候，他飞一般的翻身向前，几个动作之后，他来到她身后。他原先只是一介书生，竟是不知道自己也能有这般的武艺呢。

　　她回头见着他，眸中满是惊讶的目光，只是她来不及惊讶，又迎来第二波的箭矢攻击。

　　“城主放心，救援很快就到。”他说。
　　“何来救援？”她问道。

　　他沉默许久，又说道：“临行前，我去过蓬莱山。”
　　“你找了他们？”这下她更是诧异了，蓬莱山有着一群他从来鄙视的人，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们。他对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好感，更何况是找他们做救援……
　　他不再说话。

　　这时，救援的土匪们从左右侧包抄，截断弓箭手，增加我方的优势。
　　“真的是他们。”她原先是那蓬莱山土匪的头目，发现了自己的真正身世是主城的城主女儿后，就离开了土匪山。自从那年她离开土匪山，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群如同亲人般一起长大的朋友，亦是战友。

　　她十分疑惑，侧头问他：“为什么？”
　　他微微一笑，看着她，有太多话要说，不知从何说起，有太多情绪想表达，可是身份总不对，想为她做得更多，可是能力太有限。

　　“你撑得住吗？这么逞强做什么？”见他的样子憔悴，脸色病态苍白，于是她伸手扶住他，才发现他身后被箭矢射得遍体鳞伤。
　　她慌了，愣愣地看着他好久。

　　“为什么？”她的声音本就清冷，此刻听上去毫无温度。
　　“不能让你受伤。”他依然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因为我是城主？”她毫无血色的唇咬了咬。
　　沉默许久，他终是说道： “因为是你。”

　　“当初你因为我土匪的身份拒绝我，如今我是一城之主，你也不肯靠近我，为什么？”她的眼眸泛红，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变得惊慌失措。她的手微微颤动，不断在他的手臂上拂动，害怕他失去知觉。

　　“我只是落榜的书生，哪能窥探你一面呢？又何敢近汝？”

　　他忧伤地望着她，当初在土匪山相遇，她只是与世无争的女土匪，而他是势必为国报效的书生，自然是不会为了她而留下。

　　他要走的那一天，她没有挽留，潇洒地回过头，侧着脸，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周身，她执剑立着，又倔强又无奈，说，你走吧。

　　然后，他走了。
　　只是，他没能早些明白，当他们相遇之时，他为守护国家，更是为了守护她，守护她远离战争。当他们再次相遇，她已然成了城主之女，他便更要护她，无需流血，护她一世和平。

　　“何以不说？你明明知道我……"她悲痛不已，明明唯一爱的人，一见钟情的人就是他啊，就在眼前，为何就是无法相守？
　　他摇了摇头：“我心里知道就好，不足与外人道。”

　　“不配……”他想伸手摸她的脸庞，可是手就这么生生停顿在半空中，不敢靠近一些，更不忍心退缩，终是慢慢放了下来。

　　舒适的风，饱暖的光，迟迟不来。

　　那一战，她杀红了眼。
　　那一战，终是取得了胜利。
　　那一战，一代军师齐将军不复存在。

　　她依旧是这个城的城主，一袭红衣随风飘扬。

　　“原先我虽非十恶不赦之人，可我亦不了解何为价值，生当为何。是你让我成为更好的人，甚至是我从未曾料想的样子，而我却害得你如此下场……你的心意，若能早点讲与我听，何以我们会是天涯相隔的结局。”

　　没有配与不配，只有你愿不愿意为那个人，与世界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