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江湖录》杳杳冰敲月

3、桃花落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一）
　　今国家动荡不安，烽火不断，陛下却谈恋美色，日夜声色狗马，大兴妄言之罪，滥杀忠臣，以致朝堂人心惶惶。

　　“日照弟，你可来了。”尚书令府上，尚书大人朝迎面而来的魁梧男子招手。那男子一身高挺不俗，眉宇正气，生得俊朗不凡。

　　“苏兄，进里头说。”尹日照揽着苏兄的肩膀，两人大刀阔斧往堂内走。

　　他们饮酒交谈了一番，对陛下肆意斩杀臣民的做法痛心疾首，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哪怕以死相谏，也要保佑社稷。

　　送尹日照离开之际，一名红衣少女从堂内跑了出来，挽着苏尚书的衣袖，半是掩藏得躲在他身后。

　　苏尚书摸着少女的头，将她拉到面前，说：“念卿，来见过你日照叔叔。”

　　“日照叔叔。”苏念卿甜甜地唤了一声，笑如桃花，又道：“日照叔叔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你娶我好不好？”

　　“哈哈哈……”苏尚书和尹日照对视一眼，仰天长啸，竟是被少女的一句无心话惹笑了。

　　那一年，尹日照二十有八，苏念卿为金钗之年（年芳十三）。

　　（二）
　　三年后，尹日照征战回归，大杀四方，被陛下封为第一大将军，赏府宅，赐千金、田亩。只是他至今尚未娶亲。

　　陛下想赐几十名美女给他，被他严词拒绝，黑着脸离开皇宫。陛下顿觉脸面失色，眸光阴冷。

　　一朝成名，前来祝贺的官员不断，终于送走所有人，他赴约来到尚书府。与苏尚书饮酒夜谈，许久才离开。

　　他出了尚书府，双手负于身后，在黑夜月光下踱步，凝眉思索。猛然，他惊觉身后有人，感觉到那人已来到他身后。

　　他一个转身就是一招擒拿手，可当他看清眼前的女子之时，他猛地收回手，低沉道，“失礼了。”

　　“你不认识我了吗？”苏念卿转着杏仁眼，鹅蛋脸圆润可爱，双眸大而亮，朱唇皓齿，一派天真美好。

　　“姑娘是？”日照疑惑。苏念卿笑若桃花，灿烂道，“你说过，等我长大，你会来娶我呀。”

　　然后，她唤了一声，“日照叔叔。”

　　她看到他眉峰上的疤痕。她双手攀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抚摸着那道疤痕，心疼不已道，“怎么受伤了？”

　　尹日照猛地向后退，黑夜掩盖了脸红的窘迫，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害羞了起来。

　　“苏姑娘。”他眸光闪烁，局促不已。听他唤自己，苏念卿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道，“你是来娶我的吗？”

　　尹日照：这是一辈子的承诺，不可轻许的。
　　苏念卿：我知道呀，嫁给你就是一辈子。

　　然后，尹日照落荒而逃了。

　　（三）
　　苏念卿总是跟在尹日照的身后，像是他的尾巴。这一天的傍晚，尹日照出皇宫，苏念卿就一蹦一跳来到他身边。

　　“听说晚上在护城河那边有花灯会，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不等尹日照回答，她已经拉着他往护城河的方向跑。

　　尹日照无法，任由她拉着，看着她飘舞的秀发，心里微动。

　　夜晚将至，人群涌动，苏念卿拉着他左看右看，猜灯谜，放花灯……尹日照温柔地看着她，任由她动作。

　　她说什么，他都是好。
　　她问什么，他都耐心应答。
　　她做什么，他都配合。
　　……

　　突然，护城河畔涌来两批人，看起来像是江湖厮杀。人群开始乱窜。

　　尹日照立刻贴到她身边，响起低沉的噪音，“危险，别离开我身侧。”

　　苏念卿眉梢向上而动，只见他立刻揽住她的腰肢，低头看了她一眼，道：“失礼了。”然后，他抱着她一跃而起，竟是从护城河上飞起。

　　“日照，我不会离开你的。”苏念卿抬眉，深情不移地看着他的侧脸，牢牢抱住他宽阔的腰。灯笼光照在他的脸上，红了一片。

　　心动而钟情，因人而沦陷。

　　（四）
　　苏念卿：你娶我好不好？
　　尹日照：我与你父亲是好友，这……于礼不合。

　　苏念卿：那我们便私下来往，不让爹知道便行。
　　这……

　　后来，苏念卿和他争吵。
　　“为什么不能让我爹知道？”
　　“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提亲？”
　　“你呀……真是木头，我不理你了！”
　　……

　　（五）
　　尚书府宴客，尹日照却没有去，没脸面对好友苏尚书，更不知如何面对苏念卿。

　　他在酒馆，一碗接一碗喝着酒，突然听到门外进来了三名大汉。大汉边走边说着什么尚书府。

　　尹日照耳朵一动，听着他们的话。

　　“听说刺客闯进尚书府，见了人就杀，不知道是不是陛下安排的，还是政敌……”

　　一阵风而过，尹日照夺门而出，直奔向尚书府。到府门之时，到处是逃窜的人。他的目光急转搜索，搜寻苏念卿的身影。

　　他的步伐失了往日的沉稳，焦灼不安。他的目光微闪，泄露了他的情感。不远处一名红衣少女正躲在假山后，害怕地低着头。

　　找到她了！他流星步飞快而去，一把将假山后的她抱起，拥在怀里，道了一声，你没事就好。

　　苏念卿愣住，反应过之时已是泪流满面，开心地紧紧抱住他。这辈子，永远不放手。

　　不远处。
　　朝堂友人：恭喜尚书大人，要办喜事了啊。
　　苏尚书：？？
　　刀呢？我要去把尹日照那家伙砍得稀巴烂！

　　（六）
　　后来，苏念卿嫁给了尹日照。新婚当夜，敌国侵犯边境，陛下下令尹日照出战。

　　她送他出征，那是开满桃花的季节，满满的桃花瓣落下，落在她的发间、肩膀。他一一捡起落在她身上的桃花瓣，藏入怀里。

　　“我等你，一直等你，等你回来。”苏念卿抱着他，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的体内。
　　他摸着她的脑袋，说：“放心，我舍不得这般的娇妻。等我。”

　　等了又等，她等了又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明年的春季，等来了他战死沙场的噩耗。

　　日照，日照……
　　你，怎么舍得你的小娇妻呢？

　　桃花纷繁入眼，是泪，是血，是命运的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