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邻投喂日记》见羽仪

27、纵使相逢应不识

　　姻缘司既然有能让人冲破一切障碍走在一起的神通，自然也有棒打鸳鸯的能力，卢浩轩知道，李恒升也知道。

　　可这样的事不是说做就能做的，至少李恒升觉得卢浩轩不该那么武断。

　　“法师，我懂您的意思，”卢浩轩苦笑着低下头，声音低沉：“我又怎么舍得啊？可是她真的太辛苦了，太辛苦了，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他颓丧地低下头，看起来失落至极。

　　阴阳有别，为了不伤害到吴悠，这十年间他每次探望都只是匆匆一瞥；可即便是这样，他也知道吴悠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时候为了给我治病，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包括吴悠爸爸妈妈的存款。到我死的时候，差点连带我回安州下葬的费用都没有了。

　　“可是人死了，日子还得过啊。家里着急用钱，吴悠的妈妈又一度身体不好，吴悠找不到别的来钱快的方法，就在北京当保姆——法师你知道吗，北京的有钱人一个月给她开将近四万块。

　　“我第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她在厨房里洗碗，一边洗一边哭，我难过的快要死掉了，那种滋味比我肿瘤扩散，快死的时候那种马啡都压不住的痛还难受

　　“她以前很少干家务活的，也不怎么下厨房，更何况买菜带孩子这种琐碎的事，可是为了我留下的烂摊子，她不得不一样一样地学会，常常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也不是没人给她介绍对象，可是她就是死倔，说要守着家里三个长辈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卢浩轩忍不住红了眼眶，几乎要落下泪来；而李恒升也受到了这种情绪的感染，情绪低落。

　　说要照顾她爱护她一辈子的是自己，让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受尽苦楚的也是自己；想放手但说不出口，想把握却无能无力，甚至连安静地陪她沉眠到黎明都做不到，这是何等的痛事。

　　“法师，求您成全。”卢浩轩声音微微嘶哑：“她才三十五岁……别让她再等下去了，她够对得起我了，这份心意，我受之有愧。”

　　如果他还活着，大可以用余生去报答吴悠；余生不够，还有来生。可问题是他已经死了，即使意识还作为鬼魂存在着，躯壳却真真切切地死了，没办法再给吴悠半点帮助。

　　李恒升被卢浩轩说得心里怪难受的，但他还是觉得卢浩轩不能这么武断地替吴悠做决定：“也许这段感情对于吴小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即使痛苦，你也应该尊重她对这段感情的珍视啊。”

　　卢浩轩默然，他知道李恒升说的是对的，但他觉得这位法师对待爱情的态度实在太……太理论了，感情这种事，又怎么能这么简单地分清对错。

　　“那个，虽然不能直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或许可以先替你去……探望一下她？也顺便探探口风？你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吧？”

　　现在想想还是很唏嘘啊，李恒升一边看着明镜伞面上路人看不到的引路符号，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

　　一会儿如果见到吴悠了说点什么呢？

　　如果吴悠自己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呢？

　　……

　　明镜伞面上的符号显示吴悠就在身边，李恒升清了清脑子里的杂七杂八的想法，定神开始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

　　这里也是够热闹的，不远处就是一所学校——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卢浩轩和吴悠的母校，此时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路上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同行，周边的小摊小店里传出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而离李恒升最近的则是一家小餐馆，门脸简单大方，玻璃门里灯光明亮，在一众同行中显得尤为干净卫生；而最重要的是，它的牌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卢记快餐”四个大字。

　　也许是察觉到了李恒升打量的目光，餐馆里正在收拾桌面的女人抬起头望门外看了一眼。在她和李恒升对上目光的一瞬间，明镜微微一亮。

　　——是吴悠。

　　李恒升迎着吴悠的目光笑了笑，他推门走进店里，在饭点，这个举动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种吃盖码饭的小快餐店里当然不存在什么点不点菜的问题，李恒升径直走向收银台，吴悠也赶忙放下手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走进收银台：“您要吃点儿什么？”

　　“唔，”李恒升的目光滑过后面挂着的菜单上的茄子豆角之类的菜名，想了一下，选了一个最贵的：“麻烦给我一份土豆烧牛腩吧，在这儿吃。”

　　“行。”吴悠在电脑里输入菜名，说了一句“您坐下稍等”，然后朝后厨喊了一声“妈，一份土豆烧牛腩。”

　　吴悠喊的妈，大概是卢浩轩的母亲吧？李恒升顺着吴悠的目光扫了一眼玻璃窗后的女人，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半白，但看着还算精神健康。

　　招待完客人，吴悠继续之前的清洁工作，而李恒升则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着痕迹地开始观察起她来。

　　吴悠的外貌比她的实际年龄显得大一些，但看起来相当干练稳重；衣着说不上入时，但也不老土，脸上的笑容颇为亲切，全然不像李恒升之前所设想的那样，是个干起活来手忙脚乱，还带着苦相的三十多岁的女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吴悠过得还不错。李恒升想起卢浩轩说的吴悠之前在北京当保姆，后来不知道去了哪儿的事，推测应该是吴悠存够了钱，就回老家照顾父母了；虽然之前吃了些苦，但现在日子看上去还算滋润。

　　真是命运弄人啊。李恒升感叹一声，在北京的卢浩轩现在还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开朗的样子，吴悠却已经初显老态，恐怕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了。

　　店里就只有他这一个客人了，因此上菜上得很快。卢浩轩妈妈做的菜味道中规中矩，分量却相当实在，二十块钱的盖码饭，有荤有素还带一份小咸菜，差点把李恒升吃撑——大概是看他人高马大，吴悠给他多打了一点米饭。

　　“还需要再来一点吗？”吴悠看了看他干净的碗底，笑着指了指收银台里的电饭锅：“米饭免费，管够。”

　　“不了，谢谢。”李恒升礼貌回绝了她的建议，他晚上的食量一向是不大的。

　　“哦，好的，吃饱就好。那个，你——”吴悠脱口而出一个“你”字，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但她张着嘴，迟迟没有下文。

　　其实她看出来李恒升吃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没话找话地想和李恒升说两句，甚至是接触，因为后者身上带着一丝莫名的，让她很熟悉的感觉。

　　被回绝之后，她也有点茫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吴悠被他问得有些恍惚，脸上温和的笑容也变得勉强了起来：“我觉得你有点像、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没什么，您慢走。”

　　李恒升：？？？

　　这难道是认出他身上卢浩轩的气息来了？

　　不会吧，他想，吴悠作为一个普通人，五感不至于敏锐到这种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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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卡得飞起QaQ
鲨了我吧，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