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和他的蚌精》十颗太阳的月球

10、第 10 章

　　“我认识你。”对方开口道。

　　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季淼仿佛被什么法术定住一般，无法移开目光。
　　“季淼。”眼睛的主人见对面的人没有回应，这回清楚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季淼确认听到了对方是在叫他，疑惑的愣住。
　　二人僵持了一小会儿，一旁的铺子老板和忐忑的店小二是被彻底忽视了，店内几个客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吸引了目光，也无怪大家起了看看热闹的心，毕竟这个少年外表太出众了，很难不让人好奇。
　　只有少年自己，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只是专注的看着对面的小孩儿。
　　“咳、这位小公子是……季小哥儿的朋友？”铺子老板犹豫的问道。
　　季淼闻言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掌柜伯伯是在问他。
　　……可是他不认识他啊。
　　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见对方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季淼却只觉得自己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在他的想象里，大概只有天上的仙子下凡了才能幻化如此了吧。
　　“季小哥儿？”铺子老板见季淼没有回应，心里也有点没着落。他本看这小公子模样气派，像是从家里跑出来玩闹的，自家小铺小生意可得罪不起！如若他们二人确实相识，也省去他许多麻烦。毕竟赵家渔村那位先生看起来就不似一般人家，季淼跟他们家来往甚密，看眼前这个衣着不凡的小公子，说不定是什么有钱有势亲戚家的孩子，偶然与季淼见过罢了。
　　“我不……”
　　“当”
　　季淼刚要说他不认识，就见对方随手将一物放在饭桌上，似是有些分量的，和木桌碰出一声响。
　　那东西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颗海珠。
　　不是一般的海珠，它通体圆润且光泽柔和，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有鹌鹑蛋那么大。
　　“用这个换这个，够么？”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店小二发现他在对自己说话，紧接着又看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指了指桌上一个吃了大半的小菜。
　　季淼做的腌海菜。
　　在场众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
　　没人关心那碟小菜，所有目光都被那颗海珠吸引了。
　　店小二晃神看向手边的桌子，又看了眼堪堪扶住桌角稳住身形的掌柜。
　　有点想哭……
　　这只是燕海镇上一家普通的小餐铺，自己方才妥妥是得罪了这位小公子了，对方才会这么戏耍他……他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指。
　　“……不够么”少年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些许的不确定。
　　铺子老板偷偷用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开口道：“这是哪里的话，这位公子既然是季小哥儿的朋友，来咱们这儿吃些小菜，哪里还用花银钱？”
　　“我没有钱。”只有这个珠子。
　　店小二看自家掌柜尴尬的笑脸都要撑不下去了，只想求求这位不知哪儿跑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放过咱们吧……
　　要不您给我个痛快吧！
　　正在店小二纠结要不要跪地求饶的时候，一旁的季淼也感觉到此时气氛过于僵持了。
　　可是他真的不认识对方啊。
　　可是……对方的语气又这么肯定。
　　在店主伯伯又一次投来求助的目光时，季淼硬着头皮走向那个少年，随后掏出来几个铜板，交到店小二手上：
　　“我替他付。”
　　“好、好咧！多谢您、咱这就收下了！”
　　店小二感激的接下，双手捧着，仿佛这几个铜板救了他的命。
　　季淼被店小二的过分热络弄得有些窘迫，赶紧移开目光，从饭桌上轻轻的拿起那颗珠子，缓缓伸向华服少年。
　　“快收起来吧。”
　　对面的少年看季淼的一系列动作，并没有阻止，只是一脸不解，刚要说些什么，就见自己的手被对方抓住，那颗珠子被塞回他手里。
　　季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明明不认识对方，替对方付了饭钱，此刻还主动抓住了对方的手……
　　这个人的手……有些凉凉的。
　　季淼却不讨厌。
　　白皙的手掌与自己成日晒着有些粗糙的手指却形成了鲜明对比……
　　季淼收回手，急忙想掩饰什么似的，把手放到身后捏着自己的衣角。他本来见对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就不自觉作出平时对小伙伴的一样态度。
　　此时，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对方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
　　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冒失。
　　对方会不会不高兴呢？

　　掌柜不知道小孩儿内心的纠结，见状直呼出一口气：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既然是季小哥儿的朋友，咱们就不客气了”，边说边给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小店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公子多担待。”
　　“谢谢伯伯，那我……先走了。”说罢也没管还愣在原地的少年，快步出了铺子，向人群走去。
　　华服少年见状，也丢下铺子里好奇的一众人，跟了过去。
　　目送他们离开的店主又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就见自家伙计一脸好奇的凑过来：“掌柜的，这季小哥儿认识的人是什么来头？这做派、了不得啊！”
　　店主瞪了他一眼：“什么人也是你瞎打听的！干你的活去，以后少跟客人动手动脚的！”
　　店小二挨了骂，不敢再多嘴，赶紧去伺候其他客人了。
　　铺子老板又看了一眼季淼他们离开的方向，暗道：
　　季小哥儿结交了不少贵人啊……

　　街市的另一边。
　　季淼停在一个巷口，不解的看着默默跟着他的华服少年：“你为什么跟着我？”
　　见对方不回答，只是看着他，心里觉得古怪，又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认识我？”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季淼被看的有些无措，抓着背篓带子的手紧了紧：“你、你……”
　　“之前在那家店见过你。”
　　“？”
　　“你去卖海菜……我听他们叫你……季淼”
　　少年的声音仿佛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季淼的耳边。

　　季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对方道：
　　“我……没有钱，这个给你。”
　　一只白的近乎能看到里面脉络的手掌摊在他面前，衬得掌心那颗巨大海珠更亮了。
　　“不、不用的。”季淼摆着手向后退了一步，“那个……不值什么钱的。”
　　“我……很喜欢。”
　　“啊？”
　　就在季淼愣神的时候，少年学着季淼之前的样子，抓住他的手，把那颗珠子塞过去。
　　“给你的，可以换钱。”
　　季淼在碰到珠子的一瞬间，突然有点理解掌柜和店小二的心情：眼前的这位……到底是哪里来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身上没带银钱，却有这么大颗海珠，任谁看了都知道这颗珠子价值不菲，这么随便塞给一个陌生人，就因为喜欢吃他送来的……腌海菜？
　　季淼觉得眼前的少年有点怪，他家没什么有钱有势的亲戚朋友，却也听村里人议论过，搬来赵家渔村的老先生家定不是一般人家，伺候的管家家丁都一个不少，平日吃穿用度也不是他们普通村里人能比较的。但是先生平日和蔼，对村里人的态度并无不同，连和他一起玩的小哥哥也从来没有少爷架子。
　　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有像眼前人这般模样的……？
　　眼前被腹诽的本人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副季淼收下珠子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不要。”说完就要还给对方。
　　对面的人不但没有接，面上还带着明显的疑问。
　　季淼见状突然有点羞恼起来，方才他只认为对方没带银钱又谎称认识自己，见对方跟自己年纪相仿，也不像是去骗吃骗喝，就想着替他解围而已。但是现在见对方坚持要给他这颗珠子，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
　　……不平等的感觉。

　　也无怪季淼恼怒，本来一直被家里保护长大的小孩，他爹娘也很少与人冲突，平日里接触的人家都是和善的，就连唯一认识的“不是一般人家”的老先生家里，也只是用普通晚辈的态度对待他。何况他爹娘从来没有收过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先生也曾教导过他们“无功不受禄”。
　　季淼站在那里，拿着珠子的手倔强的不肯放下。
　　他现在看眼前这个好看的人，突然觉得可恶起来，仿佛就是话本里面那随意打发乞丐的有钱人。
　　对面的少年感受到他态度的变化，不解道：“为什么不要？”
　　“我没有钱找给你。”
　　发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季淼气恼的想把珠子塞回给他：“还给你，我要走了！”
　　“……我跟你一起走。”
　　小孩儿闻言更气了，平日他很少发脾气的，今日不知怎么了，遇到个讲不通的怪人，他简直想骂他了！
　　莫名其妙！
　　他们又不认识！
　　“我要回家了！”
　　“你也快回家吧！”说完便把手里的珠子塞过去，也不管对方有没有接，转身就要离开。
　　浑圆白润的珠子直直坠落，溅起些许尘土，滚到少年脚边才停下来。
　　季淼却没有在意，一心只想快点远离这里。
　　此时，却从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我没有家”
　　闻言猛地回头，季淼见那华服少年此时愣愣的站在那里，略低着头。
　　显得有点可怜。
　　季淼看不清的他的表情，迟疑着没有迈出脚步，直觉告诉他不要再问下去了……但是他还是没忍住道：“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
　　“……你爹娘呢”
　　季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了答案，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问下去。
　　少年回了神，抬起头，并没有看向季淼，只淡淡道：

　　“他们消失了。”

　　季淼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