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和他的蚌精》十颗太阳的月球

11、第 11 章

　　季淼愣在原地。

　　消失了？

　　什么是消失了？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他愣愣的看向对面的少年，脚下仿佛有千斤重，明明前一秒还迫不及待的离开，此刻却像是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你……”
　　‘消失’是什么意思呢？
　　季淼的心紧了一下，只有这两个字在脑中反复。
　　眼前少年的面上模糊不清。
　　季淼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嘴唇动了下：
　　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是不是同我一样。
　　我……
　　又是怎么了……

　　“淼哥儿！”
　　仿佛要被唤醒的记忆，忽然被远处一声呼喊打断了：
　　赵海站在集市口，着急的向这边招手，见季淼注意到他，急忙跑过来。
　　此时集市的人已经慢慢散去，赵海两步上前道：“淼哥儿，可找到你了!这半天不见你回来，我去了那铺子找你，掌柜的说你……”他跑的急，说着刚想喘口气却突然定住了。
　　季淼被赵海一通说的回了神，见他突然停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面那少年正神色清明的望着他们。
　　季淼没由的慌张起来，想掩饰什么似的忙回道：“抱歉、赵二哥，是我有点事耽搁了，还让你跑一趟，”努力忽略那少年的视线，注意力放到两手空空的赵海身上，“赵二哥，你的板车呢？”
　　赵海目光移开，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板车我让人帮我看一会儿，你没事儿就好，出门前娘和大哥一直叮嘱我照看好你，我看你一直不回，这才来找你，想着别怕是走散了。”说完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瞄那美貌少年。
　　“我这边已经没事了，赵二哥，我们现在回吧，晚了怕大娘担心。”季淼说着不自觉地看了眼那人，只见对方还愣愣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只得忍住不再去看。
　　赵海平日直来直去惯了，此时见他们这样，觉得他们应当是认识的，没止住好奇的问：“淼哥儿，你认识这位小公子吗？”
　　季淼被问的一愣，心里正纠结不知如何回答，忽听那少年道：“我认识季淼。”他抬眼看去，那人正专注的盯着他，仿佛在期待他的回应。
　　“……嗯。”
　　像是被蛊惑了般，季淼应了他的话，可随即又忍不住想：
　　明明他们根本不认识。
　　为什么这人总要这么说？
　　少年这边听到季淼的声音，嘴角弯了弯，又去看他。
　　赵海见状有些惊讶：季家没什么亲戚，两家认识的人也就那几户，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从来没听季家提过呢？
　　他一边想一边又偷瞄人家：娘经常说季淼是村里长的最好看的，我看这个小孩儿才是，长得跟话本里的小仙人似的！
　　赵海面上掩不住好奇，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就没再开口。他娘平日没少说他性子楞，让他少说话得罪人，因而他看着对面华服小公子那张漂亮却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选择了闭嘴，免的得罪了惹不起的人家。
　　彼时三人各怀心思，一时没人再开口。
　　太阳已经南斜，阳光扫到街边，季淼面上渗出几颗汗珠，见那二人谁也不说话，又同时看向他，心里更加着急。
　　赵海心里疑惑，又不好催促他们。
　　反观那少年好似很习惯这般，阳光洒在他脸上，白皙皮肤的一侧略有些泛红，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季淼身上。
　　那目光太明显了，让季淼有些羞怒。
　　季淼年纪不大，往日里性子安静又不善言辞，甚少跟不熟的人搭话。没遇到过像这个人一样的，自始至终一副熟人做派。
　　他气自己总是被对方的话牵着走，想说点什么撇清关系，又怕真说了什么……
　　让人伤心。
　　一旁二人并不知季淼如何纠结，赵海本来就不是心细多思的人，觉得淼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小孩儿是出了名的乖巧、性子好。而另外一位，面上无甚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的，赵海感觉自己衣角被拽了拽，只听季淼怯怯道：
　　“赵二哥、我、我们快走吧！”说着并不去看旁边。
　　“啊？”赵海一脸糊涂，就这么走了吗，他飞快看了眼那小公子，对方并没有说话。
　　一头雾水的赵海就这么被季淼拽走了。
　　见人跟上来，季淼松开手，低着头没再说什么，然而走出十来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那少年还立在原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季淼心虚般飞快回过头来，加快脚步离开。
　　少年这边也发现季淼回头，只是还不等他反应，对方已快步远去。
　　独留他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看不到季淼的身影，才落寞的收回视线。

　　明明努力想亲近那人，好像对方……并不是这么想。
　　忽的一些画面从脑中闪过，他猛地抚住额头，身形晃了一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方才那颗落在脚边的珠子滚了两下，停住，最终还是沾着尘土，无人问津，看不出本来的光泽了。
　　少年拾起那颗珠子，沉默了半晌。
　　提起脚步离开。

　　……
　　回来路上，赵海随口问了季淼怎么认识那少年的，小孩儿支支吾吾说就是最近在掌柜店里认识的。
　　赵海一听，不知道想到什么，没有再问。
　　季淼见状松了一口气。
　　二人一路无话，赶回早集。
　　此时热闹早已散去，只留下三五个吃食小摊。赵海找到帮自己照看板车的摊主，道了谢，叫上季淼，推着车就往镇外的方向去。因着找季淼耽搁了一阵，怕家里人担心，赵海不由加快脚步，还不忘提醒旁边魂不守舍的小孩儿跟上。
　　季淼心里不知怎么地，这一路上慌得很。
　　平日里也不是没跟村里的小伙伴闹过别扭，别扭一两日，又开开心心的玩在一起了。可自从他拒绝了先生和赵大娘，决心自己一人好好活着之后，便收起这些玩闹的心思，也把其他情绪都收起来，学着自己撑起这个家。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对着那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少年发了脾气。
　　这会儿静下来想想：对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是自己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好……
　　季淼心不在焉的跟在赵海后面。
　　一会儿想到那人好看的眼睛亮亮的瞧着自己，一会儿又想到那颗大海珠丢到地上，又想到那人还非要跟大家说认识他。
　　还有那句‘消失’……
　　他连跟对方道别都没有。
　　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呢。

　　……
　　二人行到镇口，季淼突然停下来，低低喊了声：
　　“……赵二哥”
　　赵海停下脚步，回头看小孩儿一脸纠结，像是想说些什么，他以为是自己走太快了对方跟不上，正要说话，就听对方磕磕巴巴道：
　　“我、我有点事情忘了和掌柜伯伯说……得回去一趟，”季淼满脸通红，“赵二哥你先回吧，我、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说罢赶紧低下头，不敢看赵海。
　　赵海倒是没察觉小孩儿有什么不对，只是急道：“这可不行，怎能让你一人回去，出门前我娘千叮万嘱要我看好你，就算耽搁些时辰也不打紧，咱们得一起回去。”
　　季淼满面通红的站在原地，他本就心虚，听了赵海的话顿时更加羞愧难当，心里乱成一团，同时还气恼自己为什么要说谎话。
　　眼见赵海已经调转方向要跟他回去，季淼忙道：“赵二哥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我、我去去就来！”怕对方还是不同意，他再三保证自己一个人会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
　　赵海心大，完全没怀疑小孩儿态度有异，觉得季淼说的也对，推着车来回确实不方便，反正镇里他们都熟，也出不了什么事，便应了，只是叮嘱季淼千万别乱跑，说完事情就快回。
　　季淼飞快点头答应，转身就跑了。
　　赵海见状，喊着让他慢点别跑急了，自己则把板车落在路边，斜靠上去。

　　另一边，季淼边跑边想，自己真的太坏了，最近好像一直在说谎。为了隐瞒蚌精的身份是没办法，可是今日还为了不认识的人和赵二哥扯谎……
　　他飞快跑着。

　　无论如何。
　　一定要与他说清楚才行。

　　……会是自己想的那样么。

　　……
　　而此时，季淼心里想着的那人，正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前，离他不远处，是颤颤巍巍的店小二，还有举着账本给店小二使眼色的掌柜。店小二心里苦啊……明明看着这位跟季小哥儿走了，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啊！
　　一旁的掌柜也不知如何是好，刚刚这小公子去而又返，身边却没有季小哥儿跟着。他正要招呼，谁知这位刚进来就掏出那颗大珠，不甚在意的递给他，问是不是不够刚刚的菜钱。
　　掌柜一愣，随即看对方那副认真模样，才恍然大悟：不知是哪家大户养出来的小公子，不通柴米油盐事，不拿钱银当回事呢！也不知季小哥儿何处认识的，下次他来定要好好打听一番。
　　话说这吃食铺子虽小，在镇里也经营了多年，掌柜的更是天天跟人打交道，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对方身份，但是这人看着年岁不大，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气派，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绝不是换身华服就能装出来的。还好店里这会儿没有客人，不然就这位的模样，定是由要引起一阵骚乱，这不外面过路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瞟上几眼，通常这做派的公子，都是去那有雅间的大酒楼，谁会这样随意坐在闹市街边的小铺子里的。
　　掌柜的心里虽然奇怪，也不敢表露出来，这位连个小厮护卫都没带，怕不是偷跑出来玩的。一个伺候不好，等家里大人找来，也是要惹麻烦的。因而考虑这些缘由，他也没收下那颗珠子，还耐心告诉对方，不是他们不收，确实这东西太过贵重。掌柜说这话时，看到对方不掩惊讶的表情，眼皮一跳，心道：
　　果真让他猜对了，看来对方是真的没把这珠子放在眼里，不知是哪户人家，镇上的大户都没有出手如此阔绰的。
　　刚刚被掌柜拒收之后，少年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有点失魂落魄的走到刚刚位子，坐下了。
　　这才有了方才掌柜向店小二使眼色的一幕，他自己怕不小心得罪贵人，让打杂的去招呼，就算说错了什么，还有个回转的余地，而且这位看着面冷，说话倒像是个好脾气的，又认识季小哥儿，估摸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心性。
　　店小二又被掌柜瞪了两眼，才慢慢挪过去，小心翼翼开口：“客、客官要来点茶吗？”
　　对方闻言转头看向他，悠悠回道：
　　“不用。”
　　“那、那客官可要来点什么吃食？”店小二见这位小贵人没计较自己弄脏他的衣裳，胆子也大了起来，机灵道：“客官可要来点小食？小店虽然不大，但也有些本地特色小食，其中有道也是季小哥儿自个儿做的呢。”
　　听他提到季淼，少年愣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盯着店小二直看。
　　店小二被他盯得发毛，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好，是不是得罪了对方，正想着这回是完了，就听对方缓缓道：

　　“我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