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名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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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接近跃迁航道的小型机甲在太空中迅速减速。
安全带猛地收紧，勒在图灵单薄的腰腹上，几乎将他整个人嵌进座椅里。他闷哼一声，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束缚带，骨节泛白。
“如您所愿。”幽灵的声音从眼前的控制台上方传来，没了那股努力假装出的温和，反而显露出一股冰冷的兴奋，“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眩晕感骤然袭来。飞行器在太空中急速转向，巨大的惯性让图灵眼前发黑。还没适应这股眩晕的omega耳边全都是嗡嗡声，幽灵那两句提示听了个七零八碎。
他拽着勒在身前的安全带，那句“什么——”还未出口，就被一阵剧烈的金属震颤声打断。
“咔——锵！”
整个机甲舱壁都在震动，仿佛某种野兽的低吼。
下一秒，巨大的金属机翼自腹舱倏然展开，液态金属从精密的管道中奔涌而出，在真空里流淌成诡异的银色河流。那些价值连城的智能材料迅速覆盖机身，暗色涂层吞噬了所有光线，将原本不起眼的逃生舱，硬生生淬炼成了一头蛰伏的猛兽。
图灵：“……”
——这是逃生机甲？！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变故，整个驾驶舱的视野骤然放大。舱壁如潮水般褪去，浩瀚宇宙毫无保留地铺展在他眼前，无数色彩各异的星球漂浮在太空中，径直闯进他的视网膜中。
“您是‘夜鸮’暂时的驾驶员，按照条例，需要与战舰核心同步视野。”幽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殿下，乐意为您效劳。”
夜鸮？
巨大的推背感让他将未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停泊在原地的机甲，如同离弦之箭，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流星一般的尾光，朝着中转站——全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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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中转站上空，漆黑的机甲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如同闪电一般快速在机甲群中跳跃。机甲群亮起警报，随后迅速被摧毁。残存的能源失去控制，接二连三放起了炸成了一片火海。
蜂群般的敌机疯狂涌来，却毫无战术可言。它们破败的外壳上满是修补痕迹，像是被临时拼凑的敢死队，只为了将梁朝耗死在真正的战场之外。
但机甲与机甲之间的距离挨得太近，一艘机甲被炸毁的时候，往往也会带着他旁边的好兄弟一起下地狱。
“轰——！”
又一架敌机在梁朝面前粉身碎骨，冲击波将邻近的三台机甲一同撕碎。金属碎片如暴雨般溅射，在舷窗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梁朝的喉中泛起一丝血腥气，接连的快速短距离跃迁几乎已经到达了他身体的极限。
然而副官脸上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甚至有心情给自己紧急扎了一阵修复液。
视野内被烧得哭爹喊娘的机甲群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如同一群不要命的工蜂般疯狂聚拢，逼近了悬停在半空中的梁朝。
他的能源撑不了太久，对面的机甲舷窗很小，几乎看不清里面的驾驶员，然而梁朝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密密麻麻、贪婪的视线。
能把启明星基地的“名片”留在这里，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梁朝按住右臂上方险些跑针的修复剂，冷眼看着在面前聚集成一面墙的机甲群。
他抽空看了一眼星图上的全系成像，默默估算了一下机甲的位置——难缠的“工蜂”已经被他引到了足够远的位置。
梁朝拔出已经空了的修复剂，对着某个通讯频道轻描淡写地开口道：“动手。”
下一秒，漆黑的宇宙骤然亮起——三十台重型机甲从阴影中暴起，如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敌阵！绚丽的爆炸光团接连绽放，那堵机甲墙被硬生生切成三段，燃烧的残骸在真空中无声崩解。
通讯频道里传来骚包的女声，“呦~，难得收到你的求救信号。”
通信通路彻底恢复，光屏上赫然出现一张与梁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屏幕里的女人一身漆黑的作战服，长发束在脑后。与梁朝相似的五官，眉眼间却尽是张扬的锋利。
虽然是双生子，但没人会分不清他们两个。
启明星基地第一小队队长梁暮勾唇一笑，“叫声姐听听，我把他们的头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梁朝回敬了一个冷笑，“下辈子吧，妹妹。”
重甲敞开对接通道，将梁朝能源见底的机甲捕捞进了主舰的机舱。梁暮动作利落地将驾驶舱撬开，把自家那位身体素质常年吊车尾的兄长拽了出来。
“我说梁发言人，”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随意地敲了敲机甲外壳，“您老人家能不能少掺和这种高强度作战？要是启明星的活招牌折在这儿，将军的面子往哪搁？”
医疗扫描仪在梁朝身上扫过一圈，确认无碍后，梁暮的调侃更加肆无忌惮。她勾住兄长的肩膀，指向全息星图：“不过这次知道放'卫星'留后路，总算有点长进。就是...”她眨眨眼，“没你妹妹我来得快。”
然而被勾住肩膀的人却皱了皱眉，“什么卫星？”
梁暮心里猛然泛起一阵不详的预感，指着星图上的正在移向港口的灰色坐标，“就是那个伪装成逃生舱的战舰啊，切换成‘夜鸮’战舰的形态飞回来了……”
梁暮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从梁朝骤变的表情中看出了某种完蛋了的可能——那里面装着整个启明星基地找了四年的图灵.谢。
下一秒，整个控制室都回荡着第一小队队长崩溃的尖叫：“不是说幽灵很智能的吗！！！”
得益于梁朝的“自我牺牲”，图灵和幽灵一路畅通无阻地滑入了港口。
图灵从战舰上跳了下来的瞬间，夜鸮就地隐身——一伴随着精密机械运转的嗡鸣声，战舰形态迅速重组，最终化作一台毫不起眼的备用机甲。
“咔嗒——”
金属接驳处传来最后一声轻响，变形程序完成。
一个泛着蓝光的金属球从驾驶舱中飘了出来，“为了更好的建立沟通渠道，我建议您将我戴在耳后。”
那是图灵很熟悉的形态，这个东西曾经被他非常用力地从耳朵上甩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但还是听从了人工智能的建议。冰凉的触感贴上耳后皮肤时，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神经末梢。
“你能看到他的位置信息吗？”图灵指尖轻压耳后的金属球体，声音压得极低，“不要告诉别人我的声带没问题。”
残破的居民区在暴雪中像被啃噬过的饼干，断裂的钢筋从水泥断面刺出，在惨白路灯下泛着冷光。积雪压垮的屋顶不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确认指令。‘别人’是否特指将军？虽然违背核心协议，但您的权限目前位列首位。”幽灵的声音从图灵的耳后传来，“我现在无法查阅将军的位置信息，但通讯通道似乎恢复了，我可以调地图辅助您寻找——”
图灵突然掐断通讯。他猛地拉高衣领遮住下半张脸，闪身隐入最近的巷道阴影。
下一秒，密集的脚步声从他们方才降落的位置传来。
图灵屏住呼吸，然后他听见了一个严肃而冷淡的女声。
“夜鸮？”来人似乎认识停泊在原地的备用机甲，伸手轻轻敲了敲金属外壳，“启明星基地的人怎么会跟那群倒卖‘美人鱼’的败类搅在一起。”
有人低声道，“审判长，启明星基地这两年为了抢资源越来越……”
“林顿看不上这种蝇头小利。”女声截断了下属的话，“发动机还热着，人没走远继。”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算了，有些事情等我亲自问他会比较有效率。”
片刻，聚集在巷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图灵犹豫片刻，转身向巷口的另一边跑去。匆忙的步伐惊动了不知道谁家院子里补觉的狗，犬吠声刺破极夜的寂静，在废墟般的居民区里激起一连串回音。
"该死..."图灵低声咒骂，一个急转拐进侧面的窄巷。他的脚步突然在某个熟悉的小屋前刹住——那是林顿带他来过的安全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定义这个地方。
积雪上还躺着那根被他撞断的冰棱，几个小时的风雪已经抹去了机甲停泊的痕迹。透过一楼的窗户，能看到值班的前台换成了个正在打瞌睡的男人。
图灵深吸一口气，手指扣住墙砖的缝隙，像只灵巧的夜行动物般攀上二楼屋檐。曾经没能从这里逃脱的他，此刻却利落地翻进了窗户。
医疗舱不见了。
整个房间干净得像从未有人来过，连指纹都没留下。某种尖锐的刺痛感突然扎进心脏，图灵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隔壁房间。
大概是梁朝走前没觉得林顿会留下任何东西，所以根本没清理这个房间。那件黑色大衣原封不动地挂在衣架上，只是安抚信息素的气息已经淡去了。
图灵伸手将那件被他拒绝的大衣摘了下来，然后披在了身上。
大衣的身形很大，足够将他完全包裹进去。
“看来将军走得很匆忙，”幽灵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这个据点已经被他遗弃了。”
“能查到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吗？”图灵低声问道。
“能，但那已经是五个小时前的事情了”幽灵的处理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将军最后出现的位置在月湾广场附近。”
电光火石间，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
极尽谄媚的小店员压低声音，“最近这不是又到了大法官他们来巡航的日子，我们这不是也怕……。”
冷肃的女人：“启明星基地的人怎么会跟那群倒卖‘美人鱼’的败类搅在一起。”
“‘美人鱼’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图灵开口道。
“……”幽灵没能第一时间说出话来，似乎是触发了什么屏蔽词，片刻他委婉回答，“根据加密档案...是指被非法摘除声带的未成年人，主要流向黑市交易。”
“将军确实关注过这件事。”
相当委婉了，但图灵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迅速开门向楼下走去，“查一下，最近的美人鱼拍卖会在什么地方。”
幽灵飞速运转，“就在月湾广场。”
幽灵话音刚落，图灵猛地停住脚步。
楼下传来声响，“各位大人们，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omega就在上面。”刻意压低的男声保证着，“我刚亲眼看着他爬上去的。”
金属钩锁扣住窗框的“咔嗒”声在风雪中格外刺耳。这些治安官显然做足了功课——防暴盾的碰撞声、电击棍的嗡鸣、甚至还有麻醉枪上膛的轻响，从四面八方将整栋楼围成铁桶。
图灵的后背瞬间绷紧，肾上腺素疯狂飙升。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走廊深处。
走廊尽头唯一的房间门廊向内凹陷，形成一处勉强能藏身的阴影。图灵侧身挤进去的瞬间，楼下传来治安官粗暴的踹门声。
“幽灵，铁丝！现在！”他压低声音，指尖已经按在了门锁上。
繁杂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底板的震动。
“咔——”
钩锁正在攀附外墙。
“咚！”
楼下又一扇大门被暴力破开。
图灵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他接过幽灵递来的东西，手指稳得可怕，将细如发丝的材料探入锁芯。额前的冷汗滑过太阳穴，他却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
“二楼排查完毕！”
“去三楼看看！尽快，审判长有令，这是特殊证人，一定要尽快抓住。”
皮靴踏在楼梯上的震动越来越近，图灵甚至能听到防弹衣摩擦的“沙沙”声。铁丝在锁芯内精准游走，却迟迟找不到最后一个卡点。
一个治安官迅速扫视整个走廊，“走廊尽头是不是还有房间？”
门锁忽然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响声。
图灵的手僵住了。
下一刻，走廊尽头传来门开的声音。治安官迅速举枪，他的脸上有片刻怔愣。
那里站着一个女性Omega，她的乌发如同海藻一般铺在肩背，深红的披肩搭在她的肩膀上，披肩之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胳膊。
治安官的枪被人按住了——是那位史上最年轻的审判长，祝程杉。
祝程杉出身显赫，是中央区最高法院大法官祝枫的孙女。那是一个以博学、保守和维护公义著称的家族。年轻一代中祝程杉在践行家族信条方面无出其右，同时她还是个精神阈值广阔alpha——称她一句天之骄子也不过分。
但她又格外的叛逆，在这样一个保守的家族中长大，却选择在布莱克叛出中央区的时候，选择追随那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将公理带到了荒芜的南十字星系。
审判长按下治安官的枪口，朝站在对面人点头致歉，“元小姐，冒犯了。”
这年头百分十九十九的Omega都在福利院里循环利用，偶尔有几个走运的被某些位高权重的人看上，私人买断金屋藏娇。剩下能够出现在外面的Omega屈指可数，且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位大名鼎鼎，三百多个克莱因日里，她能有二百多天出现在中央娱乐新闻版块——挽着不同军官高层的手。
记者们不敢触碰少爷们的霉头，每次都把军方人员的脸厚码，但架不住在群众火眼晶晶，每天找不同。
甚至还给她起了个像模像样的称号——帝国名花。
媒体把她当噱头，军官们把她当娱乐的筹码。就连克里尔都跟着打过赌，说一定会抢到她。
Alpha们打得火热，而名花元合意却似乎只有一种样子。至少在镜头上，她从来看起来都是张扬而艳丽的。
就如同此刻。
元合意款款走向祝程杉，她的个子比祝程杉低一点，站定在距离祝程杉只有两步的位置。
祝程杉从不否认她的美丽，却从不曾为这样摄人心魄的眼神弯过腰，她任由那双秋泓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漫天飞舞的流言从未落入祝程杉心里，她看着元合意的眼神没有轻贱，也没有渴求——与她读审判书的眼神并无区别。
元合意弯起嘴角：“在找omega？这栋楼都被包下来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祝程杉表情没变：“我还没说明来意，您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元合意几乎很少会听到这么直白的反驳，她也不恼怒，反而踮起脚凑近了审判长，“审判长，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温热的气息夹杂着烟玫瑰的风落在了祝程杉的耳廓，祝程杉浑身都僵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耳朵尖当时就红了起来，她偏过了头。
审判长并不擅长应对这种糖衣炮弹，偏头咳了一下，“那个omega很重要，我们得到消息，这个omega是林顿非法绑架过来的。”
“我怀疑林顿拿他当靶子，”她看向元合意那双无懈可击的眼睛，“他要真想保护这个omega，他为什么不直接带着他回南十字星系。”
门后的图灵呼吸一滞。
尽管脸上看不出波澜，他的指甲却已深深陷入掌心。
祝程杉深吸一口气，“omega离开福利院会遭受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那双被媒体盛赞的桃花眼此刻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将祝程杉钉在原地。“你不仅不了解外面的世界对omega有多残酷，”她一字一顿，“你更不知道福利院里的omega在经历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元合意突然轻笑出声，打破凝滞的气氛。“回去吧，审判长大人。”她转身时裙摆划出漂亮的弧度，“你的正义感用错地方了。”
祝程杉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抬手示意收队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指尖在身侧蜷了又展。
元合意轻轻合上门扉，指尖在门把上停留了一瞬。她转向房间深处的阴影，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出来吧。”
空气凝滞了几秒。
图灵从暗处缓步走出，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手势：谢谢。
元合意手中的香槟杯蓦地一顿，“你怎会……”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那件明显大了一号的黑色大衣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你长得不是很像你父亲。”她晃了晃酒杯，无视图灵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径自走向沙发。丝绸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流淌，在灯光下显得波光粼粼。
她在沙发上坐下，右腿轻轻叠上左膝，裙摆滑落间露出一截瓷白的脚踝。元合意抿了一口香槟，伸手示意图灵走近一些，“放心吧，要出卖你，我刚才就不会开门了。”
图灵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omega，他的目光在元合意和房门之间游移，像只随时准备突围的困兽。
元合意也不恼，站起身来靠近了那个小狼一样充满戒备的omega，“祝程杉不是个坏人，但有些死脑筋。”
“至于林顿……”柔软的像花一样的女人神色有些复杂，她似乎想要嘱咐些什么。
这个名字让图灵的手猛地收紧，掌心的痕迹更重了一些。
“记住，”元合意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她的指尖最终落在图灵肩上，替他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尤其是你起了想要报答的心思的时候。”
图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结滚动着，却固执地抿紧了苍白的唇。
元合意退后半步，星光从她身后漫进来。“去吧。”她忽然笑起来，“去做你该做的事，祝你好运。”
图灵定定地看着元合意，瞳孔晃了晃。片刻后他再次比了一次：谢谢。
他转过身握住门把的瞬间，元合意忽然开口，“你要找的人或许在拍卖场。”
Omega脚步一顿，随后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口。元合意望着晃动的门扉，将杯中早已没了气泡的香槟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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