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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起航前夜(6) ...


  •   天已至晴,在这连续几日的恶劣天气中极为难得。

      因此也不宜再耽误下去,海勃湾上传来了好几声号角声——该出海了。

      旅馆里的男人在收拾细软,他把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行李箱中的物品也摆放得干净有序——他的行李其实不多,行李箱里除了除了衣物就是几本书籍,还有两瓶水和几包果干。

      即使船长告诉他食物和水源都不用准备,船上会有提供,他还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一些。

      等一切收拾好,他才直起身,对着镜子整理着装。黑色的头发有些微卷,但并不缭乱。他抬手叠了叠衬衣的领口,又将风衣的褶皱拉直,这才笑了笑,戴上了眼镜。他藏在镜片后面的琥珀色瞳孔带着温和的笑意。这幅模样,似乎昨晚的“惊喜”连噩梦都算不上一场。

      也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他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一位亚麻色卷发的女生——是海伦,这个旅店老板的女儿。

      看见安泽,海伦的眼睛闪了闪,她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冲着安泽微笑:

      “医生!帕特船长让我来通知你,该起航了!”

      在最开始,海伦对安泽的感观挺不错的,可在发现这头肥美的羔羊被人“预定”之后,这种感情逐渐变得厌恶。今天是最后一天,她本该不出现在这里,在父亲的警告后应该更加安分才是——可她还是有些许不甘。那个神秘的戒指并没有满足她的欲望,反而让她胃口变得更大。她想趁这个最后的机会再弄点什么好处出来。

      说实话,这样的一头肥羊,不可能不让人眼馋。

      本来这处港口就不是什么规整的地方,走.私和贸易并不罕见。而在末日后,随着异能者的出现,各地方体制的混乱,阴暗笼罩大地。也是因此,没些能力的‘弱者’基本呆在家不敢出门,敢在外面闯荡的但凡心灵或者能力软弱一点,怕是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在海伦看来,不论是她从前做过的事,还是现在想做的,都是没有任何错误——她甚至能自称为“仁慈”。那些“羔羊”在她眼中是注定会死的,与其在外面挣扎,她先一步终结了他们的生命,帮他们提前从苦难中脱离,这便是足够的慷慨大方,与此同时,为了她这“慷慨之举”,她所求一些金银珠宝作为回报也是理所应当。

      也是这样,海伦眼馋了安泽很久。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帕特船长没有立刻对这滋滋冒油的诱惑出手,但也知道,这种能够随身携带珍贵的「神秘物」的家伙,身上肯定还有其他让人眼馋的东西。

      可让海伦遗憾的是,直到在码头和安泽告别,看着他走向船的方向——她也没得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

      海伦盯着安泽的目光逐渐变得怨恨。

      即使,安泽在走之前托她帮忙寄一封信,还给了一袋子银币作为报酬……这袋子银币她老早就见过,当时搜遍了安泽身上所有,也就这么一袋子钱。即使现在他把这些都给了她,可她仍旧不满意。

      海伦很失望。她阴沉着脸注视着安泽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烦躁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欲望和理智不断挣扎交锋,心中的不甘也不断涌现。

      ——但她最终放弃了。

      注视着安泽的身影消失在了那艘船上。

      毕竟,海伦已经答应了她的父亲不要惹事,这份郁闷的心情也最终只能自己嚼碎了下咽。

      海伦趁着脸回到了旅馆,深陷不甘之中的她在不甘地历数着记忆里自己能够下手却没动手的机会,也没注意到今日的旅店格外安静。

      一路上她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这么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要不是船长护着……”海伦在自己床上坐下,幽幽地叹着气抱怨着,“说什么这医生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啊,帕特船长找个借口都不走心……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少油水……”

      虽然不知道帕特船长打的什么算盘,但肯定谋划着一大笔财富。想到这,海伦的眼睛里一闪而过嫉妒。

      但她随即给自己顺了顺气,安慰自己过一段时间也能重新开始她的“事业”。

      “……对了,这人叫什么来着?”海伦晃了晃脑袋,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容,“算了……这都不重要了。”

      她这么自言自语着,再次戴上了那枚戒指——这是她这次的战利品,这种秘银勾勒的神秘浮雕让她十分喜爱。只是可惜她还没弄清这枚「神秘物」到底有什么作用,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想到了安泽发现戒指遗失后的慌乱表情,海伦的笑容带上了嘲讽。她虽然也帮着“找了找”,可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毕竟,安泽要找的“遗失的戒指”,和这枚属于她的美丽戒指,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是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海伦遗憾地叹息道,“要是在多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把他身上最后一滴油水都榨干净……不,要是没有帕特船长,就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了。还用装什么好脸色……把他半截肢体埋进有着剧烈腐蚀性的土里,过不了一会就皮开肉绽了,然后再用小钩子一点一点挑起他的皮肤,沸水一泼上去,死不了,却会疼痛难忍……那些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大少爷怎么会受的了这些?往往这时候都会哭着喊着求饶……这时候,什么珠宝,什么金子银子,都会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等东西都拿完了,割掉他们的舌头,等上一晚,后山的一棵‘树’不就种好了?暗暗……那些讨厌的,傲慢的大小姐们,在她们面前摆上一面镜子,无力挣扎,只能亲眼看着自己变烂的场景就更加美妙了……”

      海伦这么说着,心中的遗憾更深,她索性不再想这些,起身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首饰盒——这段时间扮演的清纯少女形象,着实不好戴上那些华丽珠宝,这可让她每天都觉得心痒。而现在,倒也是时候用这些“战利品”打扮自己了。

      在海伦支撑着身体坐起的时候,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个粗糙的触感,不像是床被的面料。她疑惑地看去

      ——是信纸。

      海伦挑了挑眉,她想起了临走前安泽的嘱托。这封信似乎是寄给什么远在他乡的家人的,可具体是寄往哪里,她没听,也没注意。

      她的目光在信纸上徘徊许久,手指在信封上摩挲着,最终还是将它拆开——哪怕她前脚才收了别人的钱,也一口允诺了,后脚便做出这种事,她也压根没什么心里负担。

      ——因为她本就没打算把信寄出去。

      海伦点上了一盏油灯,拆开了信,快速地扫看着。

      这信上的字本就不多,看起来也十分容易。

      最上面的是:

      “致————————:”

      海伦不经有些疑惑了,这人写信可真有意思,也不具体写收信人的名字,直接长长一横划了过去,像是有什么忌讳,又像是懒得填写,莫名其妙,又古怪得很。

      她接着往下看:

      “多日不见,不知道你身体还好吗?”

      ——这倒是一个正常的寒暄开头。

      海伦暗忖着。

      “其实也毋需我担心,你身子一直硬朗,现在也应当十分健康,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料想是你这样的人,自然不会遇见什么疾病。但如若是不小心受了伤,什么少了胳膊瘸了腿没了脑袋,请一定要写信通知我。不论何时何地,不管在什么境遇,我都一定会表达对你的关心。就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一名游医,就算远在千里外,也一定会赶回来,竭尽所能。”

      ——?

      海伦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抛开前面那奇怪的“问候”不说,瘸了腿还好,少了胳膊没了脑袋……这要怎么写信?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不不,没了脑袋是直接死了好吧?!

      况且那什么“竭尽所能”,总觉得后面还有什么没有说完。

      海伦感觉越来越奇怪了,她继续往下看着:

      “好了,普通的寒暄就不提了。我这次寄信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动身从南地海往昆斯费里,我相信,我们会有机会在那里相见。而关于到那边的联系方式……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比较好。相信那像恶灵缠身一样的孽缘会在关键时刻指引我们再见。至于莱格尔区,我看也生不出什么乱子,反正我走了,你们也会想办法找其他人坐镇的,看来也不用我担心。所以我就去追求我那狗屁的命运了。就这样了,拜。”

      ——?

      海伦脑袋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她真没看出来医生能是这样的一个人。通篇粗鲁恶意满满的话就算了……

      ——你“寒暄”的字数怎么和正文的字数差不多了?你就这样写信的?

      虽然这信看得海伦很暴躁,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这信里面的重要内容就这么些,里面透露的信息却让她有了好些猜测。

      她的目光在莱格尔区徘徊了好久。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区域前段时间还在争纷,倒是有传言……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信纸上摩挲。

      ——嗯?等等?

      海伦直起腰。

      这信的内容不就到这为止了吗?后面怎么的还有两页?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二页,上面那个明晃晃的“PS”快闪瞎她的眼。

      “……当时怎么没看出来医生这么有病。”海伦忍不住吐槽着。

      ——给我写在一页啊混蛋!第一页下面空这么大堆空白干嘛!

      海伦没忍住在心中叫骂,一边阴沉着脸继续看了下去:

      “PS: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看见这封信,但是是你的话,总有办法能‘看见’的,不是吗?毕竟我离开莱格尔区的消息,那些家伙一定会通知你,这样的话,查询我踪迹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吧?

      我在离开前委托了人把信寄给你,但她应该不会寄出去。我很清楚,她是怎样的人。”

      海伦目光扫过最后一行,她拿着信的手莫名地一抖,心跳略微加快。

      ——不,不会有什么的。现在信在她手上,而医生早已离开,即使她现在撕毁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即使她真要把信寄出去,问了邮差,也应该能发现我说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假地名。当然,这地名太难记,我想她应当是没有记住的——毕竟只是我随口一说,我自己都记不住的。”

      海伦只觉得心底涌上了一股寒意。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到店取件这一条路了吧。你们应该会追踪我的行踪……

      啊,对,你们一定会彻查我的行踪。毕竟前几天出了‘那种动静’,若是没注意到,那你们也是真的吃白饭的蠢货。

      所以,这么看来。也无须我再啰嗦些什么了。

      嗯……你们应该知道该做什么。

      那么,就这样吧。”

      这信读完,海伦的手几乎要将信纸拽破。和这轻浮的文字成了对比的是她猛烈的反应——她猛地站起身。信件里的内容让她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巨大的不安笼罩在身上,让她整个人有些颤抖。

      ——不行!她得离开!她得赶紧走!

      ——得赶紧通知父亲!还来得急!得通知父亲!父亲会有办法的!

      海伦焦急地想着,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明明!明明那家伙毫无能力!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竟然是……!

      海伦的思绪混杂着,大脑一片混乱,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往房间门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若再耽误下去……

      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的手刚刚搭在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拧转,就听见了几声“咚咚”的敲门声。

      那声音近在咫尺,与之伴随的震动也传到了她的手上。

      海伦的脑袋一瞬间一片空白。

      而敲门声只响了两下就停了下来。

      安静得一如既往,就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可她现在已经快要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就在她想要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他说到:

      “您好,小姐,耽误一下您的时间,我想要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现在是,方便呢……还是不方便呢?”

      海伦身子一颤,她好几次张张了嘴,想要壮着胆子说“不方便”,可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声,身子也僵硬在原地,维持着手搭在门把手上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他们只有一门之隔。

      海伦屏住了呼吸,她此时已经恐慌到了极点。

      ——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他不可能知道!

      门外的男人礼貌地等了一会,然后开口:

      “小姐?您在吗?”

      那人又敲了一会,依然没见得动静,便转身离去。

      海伦继续屏住呼吸,隔了好一会,确定那脚步声彻底离去,这次狠狠的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刚刚呼出,她整个人却僵住了,一种莫名的寒意笼罩了她全身。

      ——不,不对!

      ——如果那人不知道她在里面,怎么会开口就是“您好,小姐……”,他是怎么确定她的性别的?!

      ——那人定是已经知道她在里面了!

      “您果然在这。”

      而此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从门外悠悠传来。

      可就是这句,便让她一个战栗。

      那种终究逃不过的绝望感铺天盖地地朝她压来。

      “您既然没有说不方便,那我就默认了。那还能麻烦小姐您给我开一下门吗?毕竟直接闯入太过粗鲁而且唐突。”

      海伦依然说不出话,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往下用力,转动了门把手,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还有,一片血红。

      地上的血液从打开的门底浸染流入,没一会就淌在了她鞋底。

      海伦猛地瑟缩了一下,她清醒过来,连忙往后后退几步,一边退着,一边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不!不!你不能杀了我!”

      “哦?”那个男人笑了笑,从她的身边走过,停在了桌前。

      “我,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对!我是他的朋友!我是医生的朋友!你看,这是他拜托我帮他送的信!”海伦大喊着,呼喊的声音十分急促,她的后背不停流汗。

      海伦依然无法动弹,可她的这番表现已经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很快,他就看到了放在桌面上展开的信纸。

      他微微挑眉,没有问为什么这封信已经被拆开,而是直接伸手拿起,一目十行地扫过。

      “哎呀呀,虽然没有落名,但看这口吻,的确是那家伙说出来的话呢。”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这么感叹着。

      “对,对吧……”海伦带着庆幸,艰难地扯动脸部肌肉说着。

      “是啊是啊。”那个西装男人叹着气,将手上的信纸撕成碎片,“真是自顾自的家伙,也就我这个好人会帮他捎个口信了……”

      “你,你在干什么……?”海伦瞪大眼睛,想要移动自己的脚,却发现身体像是有千金之重。

      “请不要害怕,美丽的小姐。”西装男人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我不是收件人啊,不过因为看了这封信,我现在得去跑跑腿,给这家伙当免费邮差了。”

      “——刚才只是一些误会,没想到吓到您了。”

      “没,没事……”海伦松了口气,看着这位西装男人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抱歉,打扰您了,小姐。”那位西装男人摘下礼貌,优雅地朝她行礼。

      “不,没事的,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感觉到肢体似乎恢复了活动的海伦强扯出笑容,扮演着她以往的单纯女生人设,内心只祈祷着这人赶紧离开。

      “您不介意真是太好了。”西装男人笑了笑,将帽子戴回头顶,微微点头,然后向门外走去。

      而海伦注视着他背影的目光中,遮掩不住的恶意越来越深,这种憎恶几乎要超越了之前看信时的忌惮。

      她发誓,等她逃过这一劫,一定要找机会对这个男人抽筋剥皮——

      而在她还没想好这个男人的死法的时候,这位西装男人却在门口停住了步伐。他用自己的手杖在门框处敲了敲,微微低下头,继续往外走去。

      而在他身后,海伦颤抖着举起双手,伸向自己的脖子。她拼尽全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完全无法做到,巨大的恐慌与死亡的绝望压迫至心头,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眼中流出。

      而下一刻,随着“卡擦”的一声清响,她伸手拧断了自己脖子。

      等意识逐渐清醒,她睁开了眼。

      刚才的窒息和痛楚不曾散去。海伦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死亡的阴影依然笼罩在她心头。

      她的胸膛不断起伏,贪婪地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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