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鸣黄昏》莫道真

21、第二十章 说谎？（2）

　　不管是为了自己着想，还是为了寝室和睦着想。

　　胖子都选择把话题重新扯回来。

　　因此，他接着说到：

　　“医生，你当时走进船长室，一眼就要看见了外面的床铺，上面的枕头被子都被拆开，明显是被非常暴力地翻找过，因此你笃定了那里不会有东西，而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

　　安泽抬起头看向他，没有做声。

　　“你先查看了书桌，确定书桌上只有航海图后，便去检查了储物柜。储物柜上面的东西杂乱，是很容易藏东西的地方。你检查得很仔细，可储物柜上的摆放物品里确实没有藏着藏宝图，你便料想是在夹层。毕竟图纸这种东西，藏在夹层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在水手长检查后，你觉得藏在夹层的希望不大，因此又把目光转回了书桌。”

　　“可你怎么想也不觉得书桌里还能藏东西。在一一检查房间里的物品后，也只有唯一一个答案了——那墙上挂着的挂钟。这个挂钟是你当时唯一没有检查的物品，因为在高处，取下来太明显了。一旦你之前检查挂钟，而里面没有东西，那么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是真的不知道藏宝图下落。”胖子说着，叹了口气，“所以，从始至终，你都用的是最简单的排除法。只是很好地没让人察觉……不过估计也有人会想我和波尔一样，等事情结束回想一遍时发觉不对劲。”　　

　　“……但总而言之，这真的太危险了，也太赌了。”胖子愁眉苦脸地感叹道，“一个不小心，或者那位海盗船长的耐心再差一点，就直接完蛋了。”

　　安泽最终还是默认了。

　　但看着胖子的表情，安泽想了想，决定去安慰下自己这位室友。所以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承诺到：

　　“下次不会了……一定注意。”

　　只可惜这安慰的话完全没让被安慰的人有一丝慰藉。胖子在听见“下次”两个字的时候脸都绿了，他转过身准备掐着安泽的领子猛摇，让这位年轻的医生清醒一点。

　　“……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

　　赶在事态不可控，真的发生命案之前，波尔开口问到，他看向安泽：

　　“你的举动都显现着你没有去过船长室，不知道里面的布局，不然你不会首先将目光放在前面的床铺上了。然后……你的确不知道那半张藏宝图的下落……可为什么你在甲板上对峙时能咬定藏宝图在船长室？……而且你之前也提及船长室……你好像对它很看重？”

　　“……可这太奇怪了。”少年波尔琢磨着，“你没去过船长室，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你却几乎很肯定里面有什么东西……”

　　“很奇怪吗？”安泽笑了笑，回答着，“从我们启程至今，帕特船长基本都在船长室里，深居简出。而看海盗那一方，他们很肯定藏宝图就在帕特船长手里。而像藏宝图这么贵重的物品，帕特船长肯定是不放心随便扔在哪里的。所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他随身带着，要么就放在能经常看见，并且很信任，每天都能检查到的地方——而合众地方，除了船长室，还能有哪儿？”

　　“如果他放在其他地方，像什么夹角，什么船舱，即使他告诫过船上的人不要到处走动，可难保有人在什么角落偷偷捡到，那时他就要对整个船上的人进行排查了。先不说工作量巨大，就说他手里有半张藏宝图的事一暴露……你也看见了船上那些船员的德性，起异心也是时间问题罢了。所以帕特船长不大可能会将东西放在他很难确认的地方，并且每次检查也不能让人起疑。所以，除非他真的心大，或者是故意要让人捡到，基本是不可能放在船长室外的其他地方了。”

　　“而随身带着……也不太可能。海盗来袭，他将贵重物品放在身上就是找死。我见过有的海盗，会将女士戴着的耳饰直接连着耳朵砍下，会直接砍掉戴着戒指人的手指。因此，大多人都不会在这时将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况且，那些海盗一定对他进行过搜身——毕竟我确定过帕特船长身上确实什么都没有，嗷，除了钥匙。”

　　波尔几乎是瞬间想起了安泽那时被推出去扯烂帕特船长衣服的时候，还有当时帕特船长掉落在地的那空空如也的袋子。

　　“原来是那时候……”波尔愣了愣，他摸着下巴沉思着。想起了后面安泽找帕特船长要钥匙的事，估摸着也是那时候确定的。

　　而安泽依然是一脸温和的笑容，注视着这位陷入回忆的室友，他微微眯起双眼，让眼底的审视不至于这么明显。

　　胖子则是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他同样陷入苦想，可并没什么结果——毕竟他那时正因为心中的不甘陷入巨大懊恼中，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安泽被拉走。等他发现不对时，安泽在那边已经完美拉到了所有仇恨。

　　所以任凭胖子怎么回想，也只能想起当时在旁边安慰自己的波尔。

　　不过胖子并没在这种细节里太过纠结，毕竟理清安泽的每一个想法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他挣扎了一会，也摆出了一副“啊原来是这样”的见怪不怪的神情。

　　“……”安泽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胖子并不明白安泽的意思，但干脆也眨了眨眼睛看回去了。

　　“……？”这下有点疑惑的是安泽了。

　　而少年波尔从思路里出来，便看见的是自己这两个室友大眼瞪小眼，凝视彼此的模样。

　　他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安泽刚才这些话说的有道理，也能和记忆里的一些关键点对上……似乎这些言辞都无懈可击。

　　可当波尔抬起头，看向安泽时。却觉得视线里这个人的身影有些奇怪。而这种情况他之前也遇见过……

　　所以……

　　谎言。

　　至少不是完全的事实。

　　少年波尔这么想着，他费力地思考其中的漏洞点……终于，他发现了一处违和。

　　——帕特船长口袋里的钥匙，他是怎么确定那是船长室的钥匙的？

　　波尔知道这个问题自己一旦问出口，那个家伙肯定又会用刚才那番话搪塞自己，什么重要物品啦，什么除了船长室还能是哪里啦，之类的话。乍一看似乎都说得通……

　　但如果换一个方向想，安泽一开始就知道船长室很重要，甚至知道帕特船长会把船长室的钥匙随身带……

　　……不行，又绕了起来。

　　波尔晃了晃脑袋，他火红的头发的末梢甚至有些微的褪色，只是仅仅几秒，又恢复了。他深蓝色的眼睛一瞬间有些深不见底。他知道自己再怎么推演，再怎么梳理，都会遇上冲突和相悖的线索。而目前看似合理的唯一解释，就是安泽所说的那番。已经不太可能有其他解释了——除非，有什么安泽并没说出的，隐藏的，其他因素。

　　“不过呢……有几点你们还是说错了。”安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第一，我猜想挂钟里面藏着藏宝图，并不只是排除法，还有确切的证据。”

　　“……证据？”胖子罗德愣了愣，询问到，“医生，你发现了什么吗？”

　　“你们应该也看见了，那挂钟上的时间是停止的。钟面的时间停在八点十三分零秒时候。”安泽示意着。

　　胖子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

　　“难道那个时间有问题？”胖子琢磨着问到。

　　“船上有一个停止的钟，不奇怪吗？”安泽反问到，“「海鸥号」是商船，在不同海域行驶。甚至一次航行跨过两个海域也是有可能的。钟表本来在航海中就很重要，而它对商船的意义更胜。甚至很多船长在行驶到不同区域时，需要拨钟以明确当地时差，来更适应白昼和黑夜。更何况，我们的航线是从海勃湾港口到圣克鲁斯，里面有一小时的时差。那么——为什么会有一个停掉的钟？帕特船长在出海前，难道没有检查时钟吗？”

　　胖子罗德一愣：

　　“的确……就算是新买的钟，也不会一个月就坏了。所以，这个钟应该是里面装了东西，没办法正常运转。”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砸了那个挂钟。”安泽点了点头，“而藏宝图也确实就在里面。”

　　——不过帕特船长可真配合，竟然主动打开了装藏宝图的秘银。

　　——不……这位船长从头至尾都挺配合的。

　　毕竟从始至终都没反驳过自己……

　　就像……他想让人找到那半张藏宝图一样。

　　“对了，医生，你不是说我们之前的话又几点错误吗？说了第一，那应该还有第二吧？”胖子继续问到。

　　安泽回过了神：

　　“啊，的确有第二点。”

　　胖子罗德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安泽真的回答了，不免有些好奇。

　　“嘛，那第二点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安泽这么随意地说着，“就是你们说我是在看见水手长检查储物柜无果后，才转移了视线，排除了储物柜。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很早就发现了储物柜应该不是藏着藏宝图的地方。有夹层的木板和实心木板一敲就是了，如果做成那种其他地方都是实木，就一小块被挖空的木板，未免太麻烦了吧。”

　　“……噢。”胖子这么回应着。

　　安泽这话听起来很像是挽尊，因此胖子也没去细想，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波尔却皱着眉，察觉到了话里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看向安泽，问到：

　　“……所以，你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储物柜的木板是没问题的，藏宝图不可能藏在那。那你为什么在储物柜附近逗留这么久……”

　　他的问题还没说完，快速思考的脑子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的出了答案——

　　储物柜本身没有问题，那安泽逗留的原因还能是什么？！

　　波尔的话语脱口而出：

　　“——上面摆放的装饰品！”

　　“不错。”安泽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什么，“我倒是在那里，找到了个有点意思的东西……”

　　那座黄铜做的，很多铜锈，做工粗糙的女神像，被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

　　“——医生？！！”胖子罗德几乎要呈尖叫状，这家伙竟然趁他们不注意，顺手摸走了船长室的东西，而且还全程没被其他人发现！甚至那些海盗也没有注意到！

　　少年波尔也几乎是在同一刻愣住了，很快他反应过来：

　　“所以你当时是故意去取挂钟时把储物柜弄倒的！然后刚才离开的时候故意被推倒在地上的！为的就是顺理成章地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掉在地上的女神像摸走！”

　　——这家伙到底一秒钟几个假动作？！

　　波尔感觉人都麻了。

　　而此时胖子罗德脸都快变形了，他想起这一路从船长室回来，安泽老老实实，安静如鸡，他还寻思这人是不是被海盗吓到了，或者反射弧太迟钝，现在才后怕。

　　结果，敢情这家伙从船长室偷了个东西藏身上！

　　这能不安静吗！这能不老老实实吗！

　　这家伙这么长的风衣是拿来遮掩偷到的东西的吗！

　　胖子罗德心中无声咆哮着。

　　“诶诶，反正「海鸥号」都被俘虏了，船长室的东西，给海盗还是给我都是一样，不用在意这么多细节。”安泽摆了摆手，说着。

　　——是这个问题吗？！！

　　——不对，这能一样吗！！

　　胖子真的满心呐喊。他想起在船长室时，海盗船长乌拉尔警告水手长的话，那偷拿战利品的后果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胖子的表情太明显了，安泽几乎轻而易举就看出了胖子的心理。所以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胖子一眼，说着；

　　“……但是我们又不是海盗啊。海盗条约是约束海盗的，关我们这些俘虏什么事？”

　　——？

　　——这似乎说的有些道理……

　　——不对！正常俘虏也不会去偷别人战利品吧！写海盗条约的人哪能想到会有俘虏去偷战利品啊！

　　胖子脸都快扭在一起了。

　　“这个女神像有什么特别的吗？”少年波尔倒没纠结这么多。他看向安泽，问到。他倒是对后续的答案更加期待。

　　“其实女神像并不特别……波涛一样的卷发，发间里点缀着珍珠，这可是雕刻着海洋女神艾德娜呢。海洋女神嘛，人们出海总会有几座，来请求庇护，或者当个好兆头。看来我们的帕特船长的确是一位虔诚的女神信徒……”安泽这么说着，端详着这座不大的女神像。

　　“不过，真正有意思的是……”安泽曲指，指关节在铜像上敲了敲，“——它才是空心的。”

　　“空心？！”胖子罗德一愣，“这里面藏了什么？”

　　“唔，我也想知道……不过我可没什么办法。”安泽试着抠开女神像底座，但手指都红了，也没能成功。

　　他叹了口气，将女神像递给胖子：

　　“你们有办法将它打开吗？”

　　“我试试。”胖子接过，端详了一会儿，从底部将力量灌输进去。

　　“……不，不行……这和那秘银盒子上面的力量一样的，没办法打开。”胖子摇头叹气。

　　安泽又将女神像递向波尔，波尔没接过神像，而是看着神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唔……这可真难办啊。”安泽这么说着，看了眼在依然在角落里那对父子，显然这两人没有准备搭理他的意思。

　　无奈之下，安泽叹了口气，将女神像放在桌上。

　　他看着女神像思索了半天，又对着底部敲敲打打研究了好一会儿。最终站起身，去往自己被翻得一片狼藉的行李堆里面翻找着什么，一边小声抱怨着翻乱自己行李的水手长。

　　他在那几乎成杂物堆的地方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把匕首。

　　接着，安泽又走了回来。

　　在胖子和波尔莫名的注视下，他用匕首在女神像的底座刻画着什么——

　　而后，那匕首上发出温和的蓝色光芒，这种光芒从匕首与底座交界之处流转，随之整个女神像都被点亮。

　　而在那如海洋一般的蓝色消失之后，安泽轻易地打开了女神像的底座——

　　落入他手中的，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他将照片翻转过来，背后写着——

　　“愿时光铭记我们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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