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水，良人如你》婷婷的梦

6、真相的假面（1）

　　一连半个月，赵熙茵都没再见到江屿。彼此的工作忙碌，纵然在同一家公司，也鲜有相遇的机会。尤其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后，见面反而更加尴尬。
　　结束一天的工作，赵熙茵最后离开企划部，踩着帆布鞋匆忙跑向电梯，恰好赶上。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看清里面是独自低头翻阅文件的江屿，她楞了一瞬，下一秒立即拔腿而逃。
　　察觉到异样，江屿抬起头，望着空无一人的电梯门，瞳孔骤然紧缩。
　　那一夜，她哽咽着说：“欠你的，我还。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苍白着脸，赵熙茵决然抽出双手，缓慢地脱下外套，把衬衣口子一个个解开。她抬着头，直视他的双眸，目光淡然看不出一丝情绪。江屿无力地垂下手，神情越发冷漠，身体完全僵硬，犹如屹立千年的雕像。然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他西服的瞬间，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愤然推开她，摔门而去。留下她一人，泪如泉涌，心碎满地。
　　他们就像两只互相撕咬的猛兽，各自用极端的方式伤害对方，用遍体鳞伤掩饰内心的不忍与眷恋。
　　公司对面的灯牌下，莫奕风温和地向她招手。赵熙茵会心一笑，疾步走向他。
　　“莫少爷，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而已，”他细心地为她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
　　黑色的保时捷缓慢发动，猛然加速融入滚滚车流里。
　　谁都没有注意到伫立在风中的冷峻男子，夕阳在他身后逐渐下沉，金色的光芒包裹着他，逆着光，看不清面庞，却清晰可感那落在远处的目光，无限苍凉。
　　晚饭过后，莫奕风驾车驶至江边。他们坐在车上，依稀可见远处翻滚的江水，轮船鸣着沉重的汽笛声悠悠前行。对岸灯光纷然，人影幢幢。
　　“茵茵，我们结婚吧！”莫奕风收回目光，扭头认真地看着她，瞳孔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赵熙茵蓦然楞住，侧过脸不可置信地说：“莫少爷，你开什么玩笑？”
　　他从风衣中拿出黑色精致华丽的戒指盒，缓缓打开：“我很认真，茵茵，嫁给我。”
　　璀璨的钻石孤寂地躺在光滑的丝绸中，细碎斑斓的亮光刺得她的双眼有些微微的疼痛。她伸出手，轻柔地接过，默默合上，塞回莫奕风手中。
　　“对不起，太突兀了，我一时无法接受。”
　　“不用道歉，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戒指先给你保管，考虑清楚后，戴上它来找我。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等你。”
　　打开台灯，赵熙茵怔怔地捏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细小的银戒。她想起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
　　五年前的夏日，她身着学士服，捧着鲜花和毕业证书焦急地等待着江屿。早上出门的时候，江屿说过他先去导师家，然后会赶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向来是守信用的。所以，只要自己等在原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地震，他都会来。
　　其他同学都陆续进场了，空旷的操场上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拍照。无聊至极的她抬头仰望天空，观察云朵的各种形状。正当她津津有味地欣赏老虎和豹子搏斗时，有人轻轻从身后圈住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江屿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因剧烈的奔跑而起伏，温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脖颈，痒痒的感觉仿佛羽毛拂动。
　　她掰开他的手，微笑着转身：“礼物呢？”
　　他故弄玄虚地说道：“先把眼睛闭上。”
　　她乖乖闭紧双眼，心想要是他敢敷衍她，晚上就不给他洗衣服。
　　他握住她的左手，动作温柔。当冰凉的金属套入无名指，她猛然明白那是什么。睁开眼，她看见江屿单膝跪地，眼带温柔的笑意。低下头注视着那枚戒指，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赵熙茵，我们结婚吧！”
　　他的双眸闪亮，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眼底深处，倒映着她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幻化成飘渺虚无的影，唯有江屿，是最真切的存在。
　　她紧张地手心渗出一层薄汗，声音也跟着颤抖：“江屿……”
　　“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我没办法等太久。明天我会随导师去苏州参加研究生学习交流会，所以你可以静下心来想清楚。其实，你我心里都明白，求婚只是一个形式，对吗？”
　　赵熙茵重重点头，江屿露出灿若桃花的笑容。
　　曾经，属于她的幸福近在咫尺。她分明许诺过不会让他失望，可是当他自信满满地归来，准备听她说一句“我愿意”的时候，她留给他的又是什么？空荡的屋子，一枚被退回的求婚戒指以及一封写满伤害的分手信。
　　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与江屿的爱情，不过是一个甜蜜美好的梦境。无论黑夜多么漫长，白昼终会来临。当梦境破灭，现实的残酷一一呈现，她只能独自面对。如果能在最初就预知到这样的结果，那么她宁愿永远不要与江屿相恋。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照在赵熙茵的脸上，丁雪薇的电话便接踵而至。
　　“你好！”她的声音慵懒至极。
　　“好你个头啊，赵熙茵，快点起床，我们随后就到。”
　　处在昏睡状态的她还未反应出这个“们”指的是谁，丁雪薇已经开始砸门。赵熙茵抱着棉被，顶着一头乱发把门打开，来人瞬移进屋。
　　“茵茵，你这屋挺漂亮的。啧、啧、啧，外企就是不一样，连个宿舍都这么讲究。”丁雪薇感慨道。
　　“别告诉我你一大早来就是为了参观我的宿舍。”赵熙茵半闭着眼爬上床。
　　“茵茵阿姨早上好！”一个稚嫩可爱的童声响起。
　　谁？赵熙茵从床上挑起，瞪大眼睛扫射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丁雪薇牵着的小女孩身上。
　　“丁雪薇，几年不见，你连孩子都生了？”她惊恐地大叫。
　　丁雪薇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瞎说什么呢？这是我哥的女儿。”
　　她长吁一口气：“吓我一跳，我记得你最讨厌小孩的。”
　　话音未落，丁雪薇已经狠狠拧着她的胳膊，低头冲小女孩挤出妩媚的微笑：“她是骗人的，小烟别信她，姑姑非常非常爱小烟。”
　　“那姑姑为什么不带小烟出去玩？”小女孩天真地问。
　　“嗯，那是因为姑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小烟听话，姑姑就给你买漂亮的洋娃娃，好不好？”丁雪薇蹲下身，捏捏小女孩粉嫩的脸蛋，声音嗲得跟志玲姐姐平分秋色。她抱起小女孩，塞进赵熙茵的怀里。“茵茵阿姨会带你去动物园看猴子，今天和她一起玩，好不好？”
　　“好，姑姑一定要给小烟买洋娃娃，拉勾勾。”
　　赵熙茵浅笑着打量怀中的小女孩：微卷的短发，可爱的打扮，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十分讨人喜欢。这样的容貌令她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临走前，丁雪薇凑近她耳边低声说：“江湖救急，我也是万不得已。她最近寄宿在我家，恰好我爸妈临时回乡下探望奶奶，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她，否则剁了我。可是我和男朋友要约会，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吧？你不是很喜欢小孩吗？帮我这一次。再说我又没让你独自照顾她，有人会协助你，八点半动物园门口碰头。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一步。”
　　赵熙茵拉住她：“你约了谁？”
　　丁雪薇轻而易举地挣脱她的钳制，边跑边说：“是你认识的人。”
　　关好门，她放下小女孩，轻声问道：“小烟，告诉茵茵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把手放到背后，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叫陆茗烟，今年五岁。”
　　呵呵，还懂得抢答。赵熙茵不由自主笑出声，然而笑着笑着突然反应过来，茗烟是雪薇的侄女，又姓陆，这不明摆着是陆明远的女儿嘛！难怪那天聚会没见他露面，原来是留在家带孩子呐！
　　“小烟好聪明呀，知道茵茵阿姨接下来想问什么，索性一次回答完毕。现在呢，小烟先自己玩一会儿，阿姨先去换衣服，然后带你去动物园，好吗？”
　　“好！”陆茗烟奶声奶气地回答。
　　八点二十五分，赵熙茵兴奋地牵着茗烟等待在动物园门口。一想到自己也很久没接近过动物，正好趁此机会大玩特玩，激动的情绪更难以抑制。然而六十秒后，洋溢在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冻结。
　　因为丁雪薇约的人此刻正风度翩翩地走来，换做别人，一定会十分乐意和他在一起度过周末的时光，可是赵熙茵脑子开始飞快地编造各种谎言，准备脚底抹油。
　　与此同时，茗烟松开她的手，开心地跑向江屿。
　　她听到茗烟唤他：“江叔叔——”，看来他们的关系不错。
　　江屿张开双臂，抱起重重撞入他怀中的茗烟，扬起迷人的微笑。
　　赵熙茵转身拨通丁雪薇的电话，“雪薇，为什么你会约江屿？”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一阵“嘟嘟”声。
　　死丫头，居然敢挂我电话。赵熙茵愤怒地再拨过去，已无人接听。
　　“茵茵阿姨——”
　　江屿已经抱着茗烟来到她身边。
　　她无视江屿的存在，冲小女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皮笑肉不笑那种，歉疚地说：“对不起，小烟，阿姨要去公司加班，不能陪小烟玩了。小烟和江叔叔一起去动物园，好不好？”
　　余光瞥见江屿寒意森森的脸，赵熙茵猛然意识到自己编造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谎话。他是她的顶头上司，有没有加班这回事他心里自然清楚。可是他没有揭穿她，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陆茗烟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茵茵阿姨骗人，明明答应陪小烟玩的，茵茵阿姨是大骗子。”
　　赵熙茵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但是自己越解释，小女孩就哭得越凶。无奈之下，赵熙茵只得答应陪她去动物园。茗烟这才破涕为笑，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买完票进去，随处可见幸福和睦的一家三口。她想通了，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因为江屿搞得自己浑身不自在，把他当空气不就行了吗？于是，她的心情又再度愉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