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水，良人如你》婷婷的梦

5、曾经年少（2）

　　江屿黑着脸回到宿舍，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不消片刻收到陆明远的短信：我已经打听清楚，不是茵茵。
　　他自嘲地笑，一向沉着冷静的自己居然也会被别人耍得团团转。更可悲的是，令他生气的不是他骗她，而是她对着其他男子温柔地笑。
　　那天他问赵熙茵是否喜欢自己，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当时的他多少都是有些期待她的答案的吧！这些细小的情愫是什么时候潜滋暗长的？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从何时起她的笑容竟成为他一闭眼就出现的画面。
　　待他吃完饭，洗好澡又睡完一觉醒来时，江屿才发现手机里的十几条未读短信。
　　江屿，我想你误会我了，我可以解释。
　　江屿，我在图书馆前的泮池边等你，你会来的吧？
　　江屿，你看见我的短信了吗？
　　江屿，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不来啊？
　　江屿，不要再生气了。
　　……
　　虽然短信是来自陌生的号码，但是很明显，发信人是赵熙茵。
　　第一条短信的发送的时间是16：28分，现在是21时整。
　　天气预报说今晚将有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气温骤降十三度，偏北风六～七级，请广大居民做好防寒措施。
　　那个笨蛋搞不好还等在那里。
　　江屿在心中咒骂了几声，迅速拿了件厚外套出门。
　　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中张牙舞爪，树干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风卷残叶漫天飞舞，砂石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江屿将大衣裹紧，顶着风艰难地前行。
　　不出他所料，赵熙茵蜷缩在亭子的一角的地面上，抱成一团动也不动，披肩的长发随风飞舞，乱七八糟的跟稻草没什么两样。她的头靠在柱子上，呼吸沉稳，双目紧闭。
　　她居然睡着了，在呼啸的北风中。
　　江屿哭笑不得地给她披上厚厚的羽绒服，在她面前蹲下，细细打量赵熙茵安然的睡容。身旁是北风肆虐的尖叫和咆哮，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温暖与宁馨。
　　时间停逝，万籁俱寂，世界静止。
　　橙黄的微光斜射过来，照在她细长微卷的睫毛上，在眼睑处留下小小的一片阴影。江屿怔怔地伸出手，拨开她粘在唇上的几缕发丝，动作极其轻柔，谁知却惊动了她。
　　赵熙茵睁开惺忪的睡眼，因为寒冷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仍处于休眠状态的大脑还没反应出来这是哪里，瞳孔里已经抢先一步映入了一张放大几倍的英俊脸庞。
　　“啊——”
　　夜黑风高之夜，一声凄厉幽怨的尖叫划破长空。
　　江屿皱眉捂住她的嘴：“你鬼叫什么？”
　　她扳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
　　“靠我那么近”这五个字堵在她的喉咙里，一秒后被咽下去。
　　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缓缓起身：“怎么？不是你找我啊？那我回去了。”
　　“哎，等等，”赵熙茵心一急，慌乱中竟伸手抓住了江屿的裤脚，“是我找你。”
　　他俯身看她：“换个地方说吧，这里风太大。”
　　赵熙茵这才意识到寒冷，揉捏着发麻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黑色的羽绒服不慎滑落，她捡起来重新穿上，心里是浓浓的暖意。
　　空荡荡的校园格外凄凉，他们并肩走着，彼此沉默。
　　他们走进图书馆下的通道避风，江屿背倚着墙壁，面无表情地把保温杯递给她：“先把这个喝了。”
　　赵熙茵疑惑地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皱着眉问：“什么东西？”
　　“姜汤。”
　　她深感奇怪，警惕地问：“你下毒了？”
　　江屿不屑地挑眉：“下毒？直接让你冻死不是更快。”
　　赵熙茵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问：“你有求于我？”
　　他“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她。
　　捏着鼻子忐忑不安地喝完，赵熙茵把杯子还给他，江屿却大手一挥说：“洗干净再还我，上面沾了你的口水。”
　　口水？她的脸立刻飞上两片红霞，那他们刚刚不是间接接吻了！
　　江屿的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他很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杯子不是我的，”他淡淡地说，脸上隐匿着戏弄的笑意，“是楼管大爷的。”
　　她的手一哆嗦，杯子差点滑落。
　　“逗你玩的。”轻描淡写的口气。
　　可恶。
　　赵熙茵刚想发火，江屿又拿话堵住她的怒意：“说吧，为什么找我出来？”
　　“嗯，那个，我没有指使雪薇去骗你，也没想报复你。”
　　“丁雪薇说你两天没在学校，是怎么回事？”
　　“我回家了。”
　　“那男的是谁？”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莫奕风，心想这话锋转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我哥。”
　　话刚出口，她又觉出不对劲。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江屿懊悔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一时冲动。
　　“随口问问而已，你以为呢？”
　　反被动为主动，这是跟赵熙茵学的。
　　这次轮到她无言以对。
　　尴尬的气氛逐渐升温，空气寂静的几乎让人窒息。半晌，江屿首先打破沉默。
　　“赵熙茵？”
　　“嗯？”
　　“我救过你两次，准备怎么谢我？”
　　“啊？”她勉强地笑着，“让我想想，你希望……”
　　话还没说完，江屿的吻就覆了下来，很轻很柔，混合着薄荷草的淡淡香气。
　　爱情的游戏里，充斥着太多的猜疑、误会和伤害，他讨厌捉摸不定、心神不宁的感觉。所以，他宁愿赌一次，押上全部的筹码。
　　蜻蜓点水般的吻，稍稍触碰后便迅速离开她的唇。
　　她呆傻地站着，目光空洞，大脑罢工。良久，回过神后，她怯怯地开口：“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他说：“我从不拿感情当儿戏。”
　　深邃的目光里，闪动着严肃、认真的光芒。
　　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迷茫的目光里，闪动着困惑、不解的光芒。
　　他笑：“其实我不确定，只是跟着感觉走。”
　　她又问：“郑思绮怎么办？”
　　他疑惑：“什么怎么办？”
　　她脱口而出：“你不是对她说大学期间不交女朋友吗？”
　　话音刚落，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江屿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个月前。
　　赵熙茵蹑手蹑脚地跟在江屿和郑思绮身后，惴惴不安地猜想他们会谈些什么。郑思绮显然精心打扮过，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身穿粉色吊带长裙，露出性感的香肩和锁骨，海藻般的卷发长及腰部，举手投足间有种妖娆倾城的美。校花就是校花，无愧于“佳偶天成”的称赞。想到这里，赵熙茵闷闷不乐地拉长了脸，直觉告诉她即将有重大事件发生。
　　他们走至湖边停下，赵熙茵则躲在几米外的假山里。
　　“江屿，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郑思绮开门见山地问，声音温和动听，犹如天籁。
　　赵熙茵顿时蒙住，一颗心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知道。”江屿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认为我们不适合。”江屿婉拒。
　　“你又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是否适合？我们可以先交往一段时间，然后你再做决定。”
　　“对不起，我并不打算在大学期间交女朋友。”
　　听到江屿再一次拒绝她，赵熙茵乐得手舞足蹈。不过，她又立马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不仅仅是拒绝了郑思绮，更是拒绝了未来三年内所有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那么，被包括在内的她是不是应该难过？
　　郑思绮却仍不死心，自信地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等。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
　　“随便你。”冰冷决然的口气，夹杂着一丝不屑。
　　等他们都分别走远，赵熙茵才捂着鼻子跑出假山，里面又臭又闷，多待一秒，她就会窒息。
　　“好吧，我承认，那天你们的谈话我一字不落全听到了。事已至此，你能奈我何？”
　　赵熙茵提高嗓音，厚着脸皮说，
　　江屿无奈地笑，继而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走吧！”
　　“去哪儿？”
　　“送你回宿舍，都这么晚了。”
　　一路上，他们静静地走着。赵熙茵偶尔偷偷打量他，高挺的鼻子，细密的睫毛，微薄的嘴唇……脑海中又浮现方才接吻的画面，脸又烧得通红，手心也变得滚烫。江屿扭头看她，触碰到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她心惊肉跳地低下头。狭长的树影摇曳生姿，枯黄的灯光铺满道路，流光碎影间，她听见自己伴随着轻如柳絮的呼吸的如雷心跳。
　　“死丫头，到哪去了？手机又关机！”丁雪薇不满地嘀咕。
　　赵熙茵不说话，只是天天地傻笑着。
　　“衣服和杯子是谁的？”
　　“你倒是说话啊？笑什么呢，看得我都毛骨悚然了。”
　　赵熙茵趴在书桌上，眼睛直直地盯着保温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屿的宿舍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考虑清楚了？”陆明远神情严肃，“茵茵的家境不是一般的富裕，想让她父母接受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用再考虑，我有自信能让他们接受我。”
　　“希望到时候你也能这么自信。”
　　“你放心，我会的。”
　　长夜漫漫，江屿和赵熙茵各怀心事，睡意全无。
　　次日清晨，赵熙茵早早起床，带着洗净的保温杯去食堂装满滚烫的豆浆，守候在江屿楼下。
　　“没睡好？”江屿皱着眉看她的熊猫眼。
　　“谁说的，我睡得很好。”
　　“你呢？怎么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寝室里有人打呼，没怎么睡着。”
　　交往的第一天，两人就对彼此说了谎，唉……
　　忽然，江屿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有些高，所以赵熙茵的脸也氲上了温度，她乖乖闭上眼睛，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还好没发热，我们去吃早饭吧！”
　　“等等，”她一只手拽住他，另一只手从包中掏出一个木制娃娃钥匙扣，塞进江屿手中，“送你。”
　　“怎么突然送东西给我？”
　　“暑假第一次遇到你时，我刚参加完一个聋哑人的义卖活动，这是纪念品。其实当时就打算送给你的，但是你态度那么恶劣，我只好作罢。”
　　江屿浅笑着把它扣在钥匙圈上，赵熙茵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食堂里熙熙攘攘坐了不少学生，大家都盯着他们窃窃私语。赵熙茵尴尬地低着头走路，江屿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完全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
　　“给，最新鲜的豆浆，加了双份的糖。”她打开保温杯，推至她面前。
　　“说吧，你都掌握了我哪些情报？”
　　她很认真地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家庭背景，饮食起居，兴趣爱好，生活习惯，工作地点，作息时间。就这么多，哦对了，还有社交群。”
　　“考考你，我妈叫什么名字？”
　　“林挽秋。”
　　江屿抬头瞥了她一眼，完全是看怪物的眼神。
　　赵熙茵双手托腮，肆无忌惮地看着在餐厅忙碌的江屿，不由自主地裂着嘴笑。江屿没办法无视身后灼热的目光，趁着人少的当儿走过去坐下。
　　“你的乞丐朋友们呢？今天没陪你来？”
　　“挪窝了，我找不到他们。”
　　“那你找点其他事情做，你这样我怎么安心工作。”
　　“好，我看书，总可以吧！”
　　她不满地嘟着嘴，从背包里拿出英语四级模拟卷装模作样地做。然而几个小时过去，她连一篇阅读理解都没有做完。
　　等到餐馆打烊，赵熙茵开心地挽住江屿的胳膊，一脸阳光灿烂。
　　皎洁的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枝干，洒在路上。间或风吹着满地的落叶，哗啦啦作响。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雾霭，氤氲了微薄的空气，悠然且孤寂。
　　他们安静地牵着手，走过幽长的小径，分享彼此温暖的气息。
　　就这样，他们一起走过三年。
　　那时候的赵熙茵时常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和江屿一直一直走下去，走过朝朝暮暮，日日月月，岁岁年年。
　　蓦然回首，时光成长了他们的年龄，却在脑海里留下了那些甜蜜馨和的画面。纵然岁月蹉跎，芳华已逝，那些暗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依旧刻骨铭心，永生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