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钟情（一） ...
-
四年前，商州。
彼时自动驾驶还未普及，透过车窗看去，路上车水马龙。车载音箱里，情感栏目的女主播还在解答着wx投稿的情感问题——
“下面我们来看，一位名字是‘凉拌苦瓜’的听众朋友的留言。她说啊：‘甜甜主播，你好，我是咱们电台的忠实听众，一直以来都特别喜欢你和咱们栏目。最近，我和我老婆离婚了……”
女主播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商璃切了频道，恰好换到了音乐电台上，柔和的女声略带悲伤和遗憾，唱着“I put it all on you.But you know that I don\'t mean to.（我对你发了脾气，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①”
这回季商璃没切，反而气笑了，对身旁相貌俊美的“醉汉”嫌弃说：“电台放的歌，这可不怪我。”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可“醉汉”没搭理他，如果不是他足够了解对方的性格，估计还以为对方醉死过去了。
他去接季商玖的时候，只听熟人说，季商玖到场时表情不怎么好，一脸阴郁，有个别家的二代到了，不知情况，说了他一句“妻管严”，他瞪回去的时候，活脱脱能把人吃了。
偏偏，二代接二连三地挑衅。
“欸，你知道叶橪那个新宠吗，听说为了叶橪，整容了，跟你男朋友一个样。”
“叶橪向来爱搞有夫之夫，你说他是不是对你那男朋友还有意思啊，我看你还是得抓紧点，毕竟叶橪之前天天去你们学校门口堵你男朋友不是？我还听说他是你男朋友前男友？要我说……诶哟卧槽！”
他话没说完，被季商玖泼了一脸酒。
季商璃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他到那酒吧时，那二代先是给他告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当那“恶人”。
他听完对方的控诉，先是道了歉，后来斥责了季商玖几句，便让司机把人扛走了。
临走时想到了什么，季商璃笑着问了当中一个熟人：“没被拍吧。”
这话是给那个熟人说的，也是给其他人说的，看到众人摇头畏怯，他这才离开。
不过刚上车，那边便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二代挑衅季商玖在先，季商玖泼了他一杯酒，二代让他吹一整瓶道歉，结果他吹完后把瓶子撂人身上了，没见血，也就吓吓对方，但二代气不过想动手，中间一堆人劝架差点报警，俩人到底没再挨上。
有人问季商玖有事没，他也不说话，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季商璃听到对方这么叙述，觉得这事蛮不可思议，他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季商玖发过脾气了，平日里也没听公司里的人说他脾气不好，好似印象里他和秋叶珃在一起后，性格就和善许多，不像往日里说话“做作虚伪”，做事儿腹黑极端。
今日之事，虽然季商玖有错，不过那二代做法也不怎么地道。他知道叶橪那事儿，也曾耳闻叶橪喜欢秋叶珃。没在一起，大概是有点误会，再加上原来就是恋人未满……
说起来，他和叶橪交情还不错，不过后来因为对方的那些荒唐事，他们两人就离得远了。毕竟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朋友觊觎自家弟媳还搞替身这一出啊！想想都觉得心里膈应，更别提自家这个占有欲特别强的弟弟。
“欸，季商玖啊，别装死不说话！”季商璃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脸，可对方仍然没什么反应，他嗤笑道，“你要是不舒服，我就拉你直接去医院了。”
季商玖仍然闭着眼睛，他斜着脑袋靠在沙发上，领带早就歪到了肩膀，衬衫领口都染了酒色。他咽了咽嗓子，半天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喝多少啊你喝成这鬼样。你这一说话都是酒味儿，开窗户都没用了。”刚和季商玖坐一辆车时，季商璃差点没被这酒气熏吐，趁着对方醉酒的状态，季商璃逗弄起季商玖来，“你说回家，回哪个家啊，要不跟我回家？”
然而，季商玖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似的，提高声音强调了一遍：“回我家。”
季商璃笑出声来，故意装作听不懂：“哦，你家啊，行，爸妈正好想你了。”
季商玖睁开眼，面无表情，说话流畅，好像刚才那个喝醉的人不是他似的：“我说回我家。”
“行行行。”虽然对方没什么表情，可季商璃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愠气，不过他也不怎么生气，面色轻松道，“你说小珃知道你出来喝酒吗？你平时这个时候，要说也该在家里，准备睡觉了吧。”
季商玖没说话，只是鼻头瞬间红了，如此一来，季商璃心中便有了答案。
“吵架了？”
偏偏季商玖嘴硬：“没。”
“不该啊……”季商璃咂嘴，作恍然大悟状：“那你出轨了？”
季商玖火更大了，他刚说话，却接连咳嗽，季商璃递给他一瓶水，他直接拍开了，道了一句气音：“滚。”
这回季商玖连看他都不看了，只剩被骂的季商璃自己看对方哈哈大笑。
不用猜就知道俩人肯定吵架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十二点了，季商玖还在酒吧喝酒。
他虽然这两年才回国，但也知道季商玖平日里不算上出差的话绝对不会晚于十点回家，这还算是比较忙的时候，不忙的时候，基本上早早就回家了。头几年，他姑姑曾经戏称季商玖是“上班人中的家庭主夫”，出门使唤人，回家伺候人，谁知季商玖不光不生气，还一点尊严都不要，乐呵呵地说系围裙挺好的，比打领带穿西装坐办公室轻松多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这几年下来，两人恩爱羡煞旁人，这都是众人看在眼里的，俩人甜蜜蜜的，那用得着他们这些人调侃？
喝酒确实能放大情绪，季商璃许久没见过自家小弟露出这么个表情了，心中爱怜，自然语气也就缓和不开玩笑了。
“这有什么伤心的啊，回去好好道歉，哄一哄完事儿了。”季商璃安慰道，“有句话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仇？”
他这一番话好像真奏了效，季商玖的眼皮动了动，好像真得在思考。
见有效，季商璃又说：“回去之后你还可以示示弱，反正你不挺能装小奴隶的吗？到时候态度再诚恳一点，按照小珃的性格，肯定分分钟原谅你，你愁个什么。”
然而，始料未及，还没等他说完，季商玖便出了声。
“我不回家了。”
“啊？”季商璃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至于吧，家都不回了？”
季商璃以为季商玖开玩笑，没想到最后对方还真去了他那套公寓，亏他半夜了还得让人送衣服，这么一折腾，他晚上那点儿休闲时间都没了。季商玖洗完澡以后，季商璃还想找他说点什么，却吃到了闭门羹。
明明是他的家，结果季商玖关起门来比他还响。也是，洗澡肯定是没法把他身上那酒劲儿给消掉的。
“我意思是你要不要喝点醒酒汤，你着急关什么门啊！”季商璃冲着门喊了一声，结果里面的季商玖就是不答应。
他不出声，季商璃也觉得无奈，不过这事情他管不了，最后还是回到自个儿屋里休息了，反正明早头疼就够季商玖受的了。
当时的他以为，夫夫嘛，一次吵架很正常。
结果还是他太年轻了。
第一天，他接了季商玖回家。第二天他还没睡醒的时候，季商玖就走了，第三天、第四天都没收到消息，一周后，他正在家地毯上坐着打游戏，那边就有人打了电话过来。刚开始他没接，结过一次没通，对方又打了一次。
“璃哥，不好意思啊。”
“咋了？”
“你来接下季商玖吧……”对方说话斟酌，“他好像喝得有点多。”
季商璃存档后退了游戏：“他自己去的吗？”
“啊这……其实不是。”对方小心翼翼说，“主要是李哥回国了嘛，大家想着小时候一块儿玩的出来聚一下……”
场景再现，这回季商璃没喊司机，自己过来了。
“喝多少啊，不会喝死吧。”
他弯下腰，笑着拍了拍躺在沙发上的季商玖，看着轻轻的，其实那狠劲儿只有季商玖一个人知道。
被拍的人一把将季商璃推开，朝包厢内的洗手间走去。
季商璃嗤笑，心说不会喝瞎喝什么。
“璃哥，要不……”
“让他吐呗，养养肝。”季商璃笑着说。
旁人知道季商璃这是真生气了，一个一个的怂的像个鸵鸟。圈子里谁不知道季商璃疼弟弟啊，这回把季商玖灌醉了，可不是他们的锅吗？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全是，别人都是玩着喝着，他是真喝着玩，还混着喝。
他这一喝，众人还听出了八卦。
本来这场局里就是聊天的，聊着聊着，聊到了对象。几个人都说着，唯独往日里爱夸男朋友的季商玖不说话，有人可能喝嗨了，说了句“不会分了吧”，结果季商玖直接语出惊人。
“大四我们就领了证。”他认真的说，“我们早就结婚了。”
“啊？”其中有人说，“你婚礼没邀请我？”
他这一说不要紧，其他人都说自己没收到。
“咋回事啊小玖，你结婚的事儿大家都不知道啊。”
几个人都直接默认有婚礼了，毕竟谁都知道季家最宠这个小孩子，这婚礼定然要办啊。可季商玖不光不说，甚至还自己干酒，那架势都把他们给吓着了。
听到里面没声音了，季商璃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说：“吐完就出来回去。”紧接着，又转身看向其他人，本来带着薄愠的神情无间隙地换成客套的假笑：“他喝多了，再不回去他老婆该担心了，你们先玩着吧，我带他走。”
其他没说，出门之后，季商璃不忘把酒钱出了。
等到季商玖踉踉跄跄从夜店出来时，季商璃看到他手里还拿了瓶酒。
这回季商璃没那么好心，直接开车往季商玖家跑。他心想这回季商玖和秋叶珃之间肯定不是单纯的吵架，要是单纯闹，会闹成这个样子？
秋叶珃连他的电话都没接。
“我说……”季商璃看了眼内后视镜，“你别吐我车里，吐得话我把你扔医院洗胃。”
“你要去哪？”季商玖眼神迷离道。
季商璃没好气地说：“回你家呗。”
“回我家啊。”季商玖冷哼了一声，接着大笑起来，疯疯癫癫的，“他都不要我了我回去干嘛。”
季商璃若有所思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只是，这次还是他天真了，他没想到，季商玖家真就没人，家里乱糟糟的，客厅垃圾箱内还有碎着的碗片、卫生纸，卫生纸上红得发黑，像是凝固的血液。
季商玖没在家里吐，他倒是看着垃圾桶差点没吐出来。又是血又是碎片的，季商璃心里那叫一个慌啊，他一巴掌把喝醉躺尸的季商玖扇醒，问道：“秋叶珃呢？”
“秋叶……”季商玖抬了抬眼皮，又闭上了，“走了。”
“我们明明早就结婚了，早就结婚了啊，为什么别人眼里，他还只是我男朋友。”
季商璃“呵”了一声。
这事儿闹成这样，还是小两口自己要求的。
当初俩人先领了结婚证，季家本来说等到毕业之后再举行婚礼，一开始俩人挺开心的，结果季商玖带着人任性到直接出国了，剩下他们一群人看着还没发出去的请柬干瞪眼。
当时想的是不请其他人也行，就家里人就好了，最后也是这样实行了。对外就说，季商玖国外结过婚了，小孩子爱低调，而季商玖呢，戒指也没摘下来过。可旁人眼里，没婚礼没提前的风声，又不怎么见秋叶珃，便以为这场婚姻不过是季家纵容老幺罢了。
季商璃彻底没耐心听他这些胡话，把对方拽起来后，他强忍着酒气坐在了季商玖的对面严肃道：“去哪了？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季商玖喉咙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
季商璃说：“如实交代。”
结果季商玖什么都没说，“哇”得吐了出来。
当场，季商璃脸都气紫了。强忍着不适，他给季商玖换了衣服洗了澡，没忍住，又在自家弟弟的大块肌肉上捏了几下，心说这兔崽子过度健身离谱了，要是季商玖还醉着，一拳打上来，估计躺着的该是他了。
心里叨着，想到方才看到的血迹，季商璃不由后怕。
生平第一次，凌晨三点，季商璃给人打电话。
这回，秋叶珃的电话通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钟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