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缠绵（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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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Levin就有一个愿望，他想要看这双眼睛被刺激到发疯时为他流泪的样子。
弗莱堡并不是只有消毒水的气息，他和秋叶珃的病房相邻，相比之下，他要更早来到这个医院。
起初，他每天看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守在病房外，看着他眼里痛苦的挣扎，他想，又是一对相爱的人分开的戏码。
可那个男人没有走，他从护士的嘴里听说男人终于成功了，成功地等到睡美人醒来。
“有多美？”他问。
“像一个孩子。”护士说。
“亚裔人确实要看起来年轻。”Levin答道。
他学过中文，能听懂睡美人和他丈夫说过的话，病房门口，那个男人叫病人QiuYe，而久卧病床的人叫他JiShangjiu。
他从来没看到过有人在确诊这种病后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但那个QiuYe显然颠覆了他的认知，他甚至丝毫不在意他的伴侣还是一位Alpha。
Levin当过五年的Alpha，他当然知道Alpha的快乐是什么。
是攻击、占有与诱导。
在第一次分化的时候，他就已经标记了保姆的Omega儿子。
Levin还记得那个Omega是中伊混血，他叫Stearne，信息素像极了Goutal Myrrhe Ardente，就是因为这特殊的荷尔蒙，他的Omega父亲将这个孩子养在了宅子中，而他，从小和Stearne一起长大，并且在分化后，甘愿沉湎于对方的诱惑，初尝禁果。
事后，Levin闻着周身浓郁的香气，厚重、微苦而又带着如香甜，他背起了诵文：“据说耶稣诞生之日，三贤士在寻找圣婴，他们俯伏拜向婴儿，揭开宝盒，将黄金、乳香、没药作为礼物献上。”①
如同在被波斯帝国的薛西斯王选为新后时，爱斯德尔曾用没药润身。以没药为信息素的人，注定是干净、圣洁的。
Stearne想要永远留在宅子，他天真地问：“你会娶我吗？”
彼时的Levin没有拒绝这个具有野心却愚蠢至极的Omega，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当然，你是我的爱斯德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一语双关，爱斯德尔之意亦即星星，Stearne同样。
Stearne是那么单纯，他会满足他的任何需求，会摆出所有令人满意的姿势，甚至他还为了迎合他的癖好，将自己献给其他人，再然后是心甘情愿地献上生命。
“我死了之后，你就会更爱我吗？”Stearne的眼神充满了期待，死亡对他来说已不再是生命的终结，在那一刻，死即重生，穿越季风之后，终将雨过天晴②。
Levin吻上了Stearne的唇，他说着动人的话，发着真挚的誓，像是歌剧中的咏叹调，像是诗人的浪漫念词。
“没药会麻醉你，在你与神会面后，它会实现它应有的价值，你将得到救赎，将会看到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将会圣化，将会被被神赐予新生，我会在那里等你，就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像是东方的梁祝，无论如何，我们将会永生，我们的爱恋将会永存。”
Stearne心满意足地服用了毒药，在雨过天晴之后，从别墅的最高层坠落，落在了他精心打理的花园里，那是信息素最后的释放，它在花香和雨水中肆意。
时过境迁，Levin仍然能记得没药和玫瑰混合的香气。他曾以为，没有什么比圣洁的东西死亡更有艺术气息了。
他又诱导了许多人，但逐渐的，他觉得越来越无趣，Alpha的能力让他觉得无趣.
如果没有腺体就好了，他要靠自己的能力来掌控那些人。
于是，他和一个Omega的X爱中，两人双双毁掉彼此的腺体，失去腺体的Omega后来选择了自杀，他本来也想这样，毕竟人生太无趣了，他所爱的事情再无挑战性。
在他看来，那些人的死不过是对Stearne的拙劣的复制，再没有人能像Stearne一样动人心魄。
可他遇到了秋叶珃。
独特的药系信息素、神秘的东方气质使得他与那曾经占有的Omega更加相似，但Stearne是健康的，他天生就具有上帝的偏爱，而秋叶珃则是病弱的，神对他不公。
于是在一次他的姑母来看望他时，他试探性地问道：“为什么把Omega安排在我的病房旁边？”
在问这个问题时，他一脸烦躁，看起来像是在发泄情绪。
这所医院的一声、他的姑母，即便对他抱有警惕心，但他这个问题太正常了，于是带有安抚性地解释道：“他本身就是个Beta，而且几乎不出门，所以不会对你产生影响。”
“我现在也是Beta了吗？”他明知故问。
这一层，在第二性征上，大多数都已经属于Beta了，有先天性的基因缺陷，有后天性的物理缺陷。
但他的姑母小心翼翼，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多说，她或许是恪守作为医生的职责。
只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善良的白衣天使总是很多。他只需要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纯洁的眼神、示弱的声音激起那些人的保护欲，就可以换来许多秘密。
——秋叶珃，中国人，身份证信息为Beta。
——发作性嗜睡症，先天性基因缺陷导致的H-O缺陷综合征，伴随信息素失敏症和信息素遗忘症。
——假性Beta发育分化，第二性征表现在出现发育不完整的腺体和始基孕囊，信息素无侵略性和引诱性。
——存在发情期，准确地说是发病期，期间会腺体瘙痒、肌肉酸痛，平时则表现为信息素识别障碍。
——尽管早期得到了较好治疗，但在分化期期间受到了不同Alpha信息素的攻击和诱导，所以心理层面一直对Alpha存在芥蒂，甚至患有Alpha恐惧性神经症。
对Alpha恐惧？
但是这个Beta的伴侣是Alpha。
真奇怪。
一个恐惧Alpha的没有性别的人，喜欢上了一个Alpha。
Levin看着那个英俊的Alpha走后，站在门口的Beta垂睫微笑，轻嗅着手里捧着的百合花，紧接着他的视线跟随着那个Alpha，直至Alpha消失，他才转回头移开视线，脸上的笑容尽失，眉头轻蹙，忧郁而怅然。
或许感受到了有人在看他，美丽的Beta偏过头看向Levin的方向，而被看的人巧妙地回到了房间。
更奇怪了。
原来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开心。
Levin原本是失望的，失望于秋叶珃和Stearne一点都不像，他甚至比不上Stearne。
但他发现他错了，他找到了更有趣的事情。
他察觉到死亡是没有意义的，Stearne并不是真正的美，因为他已经死了，没有遗憾地死去了，这太过于完整了，完整到失去了偶然性。
突然之间，在弗莱堡医院中，Levin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一个他从前未曾有过的疯狂想法。
他想，如果这种具有颓靡气质的疾病是一朵绮丽的花，那它的绚丽，大概只存在于生命的破败以及凋谢的刹那。
他要让这朵花为他绽放、为他凋谢，而且为他永远残败。
这一次他要让这个人活着，他想让他的情感彻底崩塌，他想让他介乎于生死之间，他想让他活着看自己毁灭。他想让这个人永远都忘不掉他，至少没有比这更刺激的事了。
于是，通过他那位姑母的资料，通过私家侦探的调查，他找到了这个人，和他上同一所学校，混进同一个宿舍。
一切都顺理成章，而这个美丽的Beta，在情感、时间和疾病的摧残下，他变得更加夺目。这一切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那位Alpha丈夫。
而如今，那个Alpha就坐在他对面。一家哥特风格的地下酒吧内，放着李斯特的《死亡之舞》，四周无人，但Levin清楚，门外就守着Alpha的保镖，可他并不害怕，甚至觉得事情过分有趣。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Levin挑眉道，他甚至还主动担任起调酒师，为Alpha调制了一杯酒。他企图想从Alpha身上感受到愤怒的气息，可惜没有，他甚至没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信息素。
季商玖一丝不苟，他坐得很直，面容平静，仿佛任何话语都不能引起他心中的波澜。
尽管对方不为所动，但Levin并不恼怒，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这个男人的想法，因为眼前这位和他一样，他们都是自我的、自私的，本质上属于同一种人。
但他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季商玖不可能，一个心中怀揣着道德和法则的人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所以这个人将无法真正地自由、真正的为所欲为。
尽管，他因为眼前这个人，差一点失败。
“法律会使你得到应有的惩罚。”季商玖沉声道，他看了看腕表说，“时间到了。”
“嗯，时间到了。”Levin耸了耸肩，丝毫没有任何恐惧的神情。
季商玖生疑，他来不及多想，电话却响了，没有任何权限的阻碍，耳机顿时传来了伴侣的声音。
很轻的呼吸声，带着微不可闻的啜泣。
季商玖将心中的急迫压了下去，他试图放轻声音，不失冷静地走出了这家地下酒吧。
“秋叶，你在哪儿，我已经到了。”
“我不知道。”耳机明明没坏，此时像是失真，秋叶珃的声音带着颗粒的质感，沙哑而又微小，“我不知道在哪里。”
无论如何，季商玖不敢掉以轻心，他在两个小时前才刚刚到V国，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寻找Levin和秋叶珃，两个人并不在同一个地点，在此之前，他已经报过警了，救护车也马上到。
秋叶珃早些时候就把明显的监控拆了下来，但腕表和手机还留有内置的定位，可几个小时之前他把腕表关了之后手机也关了，现如今能给他打来电话，说明至少人身安全没有问题。
回过头看了一眼酒吧的暗门，季商玖知道自己不能慌，他尽量维持着对方的通话状态说：“你不要急，看一下周围有什么，不要动，不要离开，已经有人去找你了。”
约有两三秒，电话那边才传来了声音：“一家……咖啡店。”
季商玖无声地疏了口气：“好，你现在进去，坐在……”
“不行。”耳机中秋叶珃的声音也出奇地平静，“我不能进去，他们会发现。”
季商玖的胳膊撑着墙，他闭上眼睛，企图给自己一个依靠：“那你不要动，就在原地，我马上到了……”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对方的言语中戛然而止。
“我杀人了。”耳机里的声音轻描淡写。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缠绵（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