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梦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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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珃和Levin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争辩，始于他们所看的由祖拉斯基导演的电影，又因阿多尔诺而发酵。
博二的一次周末，Levin提议看电影，秋叶珃想都没想就以跑程序的理由拒绝了。然而对方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悯，他用S语缓缓说道：“弓弦不能总是绷得很紧。”
语罢，见秋叶珃不答，Levin又换回了英语，无奈地微笑道：“休息是滋养疲乏的保姆，偶尔我们也需要这位保姆来照顾。”①
“你是对的。”片刻沉默后，秋叶珃扯出了个礼貌性的笑。
他心中确实有那道异常紧绷的弦，有时候呼吸都觉得堵塞，做起事来觉得力不从心。从表里到内在，没有一处是舒展开的，焦躁感挥散不去，却无法向任何人倾诉，毕竟这条道路是他所选择的，怪不得别人。
“喜欢什么风格的电影？”Levin问。
两人坐在沙发上，对方甚至开了瓶酒。
“传记片吧。”秋叶珃不假思索道，“我很少看电影。”
上了大学后他确实少有时间看电影，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季商玖拉着他去的。
Levin又问：“比如？”
秋叶珃想了想，稍做回忆后答道：“《美丽心灵》。”
截至当时，那是他和季商玖看的最后一场电影，讲述的是数学家约翰·纳什深受精神分裂症所困却仍然在他妻子的帮助下坚持工作最终获得诺奖的故事。
“哦~”Levin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有特别想看的传记片吗？”
秋叶珃原本没什么兴趣，他喝了口酒，恹恹地抬了抬眼皮，在一众电影海报里扫了一眼：“还是看惊悚片吧。”
“好吧。”Levin挑了挑眉，没有多言，只说了句：“那就这部？”
秋叶珃抓住了那停留在海报的短暂片刻。
海报上最具有冲击性的是女人的裸：）背，下方是暗红色的字体，写着Possesion②。
许久没有在中文环境下生活，一时之间，秋叶珃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个单词。
财产？或者是着迷？
不过，在他思索这该是怎样一个故事时，电影已经开始了。
男主在外工作，有一对妻儿，一次回家，在晚上与妻子激：）情过后互相坦白，原来是他们的婚姻关系岌岌可危，但奇怪的是，二人之间并不存在第三者，于是男主认为他们的婚姻危机来源于他在外工作无法陪自己的妻儿以致夫妻关系冷淡。因此思考之后，他决定辞职，同时也得到了公司的一大笔赔偿，可当当他回家之后，他却意外发现他的妻子并不在家。
电影的画面此时停留在男主站在房间内凝视窗外的混凝土墙，画面一转，便看到一位士兵举着望远镜。
结合故事的G国背景，秋叶珃随口说道：“柏林墙？”
“嗯哼。”Levin点头，“并且还是真的，这部电影拍摄于柏林墙拆毁之前。”
怪不得气氛如此压抑，秋叶珃心想。
电影仍在进行，男主仍在等待女主，女主却迟迟未归，甚至打电话回来，声称要重新思考他们的婚姻，这使得男主怀疑女主出轨。他在家中胡乱搜索他认为的“证据”，并且真的搜到了一封“第三者”寄给女主的表明爱意的明信片。男主随即向女主的朋友求证，对方没有否认，女主出轨得以证实。
剧情截至到这里有些奇怪，因为它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惊悚片，反倒是偏向于家庭伦理和婚姻关系。
秋叶珃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是时，Levin调侃道：“看来这部电影有催眠的效果。”
“我有嗜睡症，所以难免打哈欠。”秋叶珃撒了个小谎，事实上他确实觉得剧情乏味。
如果不是因为长发的女主过于美丽，而季商玖长着一双和她神似的眼睛，他可能连那唯一的兴趣都失去了。
更何况……
秋叶珃看了眼Levin，又将视线转移到屏幕。
不知怎得，他竟觉得Levin和女主也有几分神似，尤其是眉眼。只是电影中女主的眼神充满了不理智，而Levin的眼睛总是含情的笑。
那种不理智尤其体现在此时——电影中的女主在餐馆中和男主争吵，她的言辞和行为有些疯狂，说出来的话也极其伤人，她告诉男主，如果她早些时候能和这个“第三者”认识，她就绝对不会和男主生下孩子。男主闻言，企图重伤女主，却遭制止，生气之中便入住了一家酒店，生病后陷入了昏迷，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满脸胡渣，大半个月都过去了。
男主想起了儿子，便急匆匆赶回到家，却发现只有儿子一人，儿子告诉他妈妈和“第三者”早就有染，而不久之后，女主也回到了家，对男主拼命道歉声称自己没有照顾好儿子。
此时电影中，男主坐在摇摇椅上，随着椅子的摇摆，他的面容也在屏幕上时而失焦、时而聚焦，浓重的焦虑感甚至溢出了屏幕，使得屏幕前的秋叶珃有些眩晕。
Levin神色如常，甚至默不作声地帮秋叶珃拿了一瓶瓶装水。
“谢谢。”秋叶珃接了过来，他打开瓶盖小抿了一口。
电影中男女主重新抱在了一起，表情却极为惨烈。
“他们没有和好。”Levin忽然出声说。
秋叶珃重新看向对方，恰巧两个人对视。
秋叶珃问：“你看过吗？”
“是的。”Levin无奈地笑着说，“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换一个。”
秋叶珃想了想，他摇头道：“我只是在想目前为止这部电影更像是个伦理片。”
电影依旧在进展着，抱在一起后似乎互相原谅的男女主并没有因此和好如初，到了晚上女主又失踪了。白日之后，男主找到了第三者，两人“切磋”了一番，男主败阵，却意外知晓第三者已许久未与女主来往，而女主身边似乎还有所谓的“第四者”。挨打之后，男主回家，然而女主出现在了家中。两人再次爆发了歇斯里底的争吵，女主发疯一般向男主声明她就是人皆可睡的荡：（妇。
他们和其他关系破裂的夫妻一样，互相家暴、咒骂，最后双双跑到了街上。
到这里，秋叶珃开始相信这是惊悚片了，他看着电影中满嘴是血却疯狂原地打转的女主，缓缓说道，“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是啊。”Levin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感叹，“即便这样，她还是很美丽。”
“如果离婚的话，故事大概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吧。”秋叶珃猜测道。
他看着女主癫狂的神情，却想到了一个既荒谬又真实的问题。
他在对季商玖气得失去理智时，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眉毛下压，眼轮匝肌收缩，瞳孔收缩，面部肌肉紧绷，唇部拉伸，表情狰狞。
自从读了博士之后，秋叶珃和季商玖总是争吵。
像是满腔爱意终成一地鸡毛，和电影中的男女主没什么区别。
他说季商玖总是视频很烦，又说对方总是问他吃了什么很烦，提醒他吃药注：）射药剂也很烦，什么都烦，没有一样例外。
不久前，他甚至还在视频中发了脾气，口不择言，英文夹杂着中文胡乱地中文叙述着。
“我已经够烦了，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吗，能不能不要围着我转了！”
说完这句话，他愤愤地退出了WX，哪怕季商玖来V国找他，他也以在实验室为由压根不出来。
如果站在季商九的角度去看，他大概就像是电影中的女主一样失踪了。
然而，愤怒之后，便是无尽的后悔。
秋叶珃后悔了，在退完WX的当晚他就萌生出了悔意，他后悔自己对季商玖发火，后悔把整日身处异国他乡的焦虑与埋怨全部撒在了季商玖身上，季商玖何其无辜，对方只是关心他，却被他伤了心。
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商玖。
他重新登录了WX，在那之后，季商玖没再跟他通过视频，剩下的只是简单的文字，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个字。
电影中的女主尚且可以愧疚地回到家，可他却没有这个勇气去见季商玖。
“在想什么？”Levin似乎注意了他的走神。
“没什么。”秋叶珃摇头，他看着屏幕上两副狰狞的面容，有些伤感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应该很可惜。”
电影中，再一次回家的女主情绪失控。
“你害怕我打你吗？”男主问。
女主摇头，她说：“不害怕。”
男主又问：“那你害怕，我不再爱你吗？”
女主点了头。
可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
神经质的女主将食锯举了起来，缓缓地往美丽的脖颈上划了过去，本就带着肉食血色的锯子此时更是一片暗红，鲜血淌了下来，女主痛苦地叫喊着。
秋叶珃闭上了眼睛，他没敢看这个画面，只能通过声音来获取信息，知晓男主带女主包扎了伤口。
不过，电影并没有持续下去。
“你的脸色很不好。”Levin有些担心地说，他按了暂停。
秋叶珃睁开眼，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颤，后背已经贴紧了衬衫，湿漉漉的。
“抱歉兄弟，我想去休息一会，你继续看吧。”
秋叶珃扶着沙发站了起来，他避开了电视屏幕，扫了Levin一眼，匆匆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当他走后，留下的那位嘴角噙笑，饶有兴趣地摇了摇酒杯。
男人对着秋叶珃的房间位置若有所思，即便是房间只有他一人，他的坐姿依旧斯文。
一通电话打来，他也是不紧不慢地按了接通，待对方说完，才缓缓开口，语调优雅。
“抱歉，刚才有些事，挂了你的电话。”他的话并无歉意。
对方问：“发生了什么？”
“一个很有趣的人，以及一件很有趣的事。”Levin笑着回答。
他按下遥控器的静音键和播放键。
此时，画面上恢复冷静之后的女主异常高冷，她对男主说完了最后那几句话，便一袭风衣、戴上墨镜，拿着东西离开了公寓。
若是有人还在这里将现实中的男人和画面上的女人做对比，说不准还会感叹两人有几分相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梦系（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