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梦系（二） ...
-
曾经大三，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秋叶珃还在享受毕业论文撰写前那最后的安逸时光，洗完澡后，他深感无聊，便随手拿起桌案上季商玖的书籍翻看。
那本书关于美学，开篇作者提到了一名哲学家的音乐理论，记忆过于久远，具体的哲学家的名字秋叶珃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作者简单介绍了那位哲学家的思想。
哲学家认为，艺术是反世界的，它要成为“痛苦意识”，要对现实中的具象彻底否定并疏远。
看到这里时，秋叶珃还觉得有些道理。直到再往后翻，才发现作者围绕着所谓的“痛苦意识”展开叙述，后面的内容举了一大堆例子在论证痛苦是艺术的来源，欲：）望又会产生痛苦。
书很薄，行间距也大，翻看了一章后，秋叶珃没忍住，趁着季商玖还在吹头发之际，他当着对方的面将内心的吐槽和盘托出：“世上哪有那么多痛苦，写书全靠胡编乱造、东扯西凑。”
显然这话发白且相当肤浅，秋叶珃自知如此，却也对开篇那位哲学家起了兴趣。
适时，已经吹干头发的季商玖抓住了只言片语，一身浴袍的他拥了过来，将精致的下巴抵在了秋叶珃耳侧的肩膀上。
“秋叶觉得这本书写得很烂吗？”
被点名的人终是回头，最先映入秋叶珃眼帘的便是那略微潮湿的眉眼，随之扑鼻而来的还有沐浴露香气，这股味道有些陌生，使得他忍不住耸了下右肩，像是这样就可以把那有些怪异的味道抖落。
“你换沐浴露了？”他答非所问，“怎么一股……”
这味道过于难以形容，有点像他因为好奇闻过的零陵香豆，又好像带有麝香的脂粉气。
麝香作为香料总会让人浮想翩翩，一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的睫毛颤了颤，低头的瞬间，却看到了季商玖胸前的浴衣领子敞开了。
秋叶珃收回了视线，将手里的那本书合上后，战术性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季商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很奇怪吗？”
秋叶珃默着，装模作样地凑在对方的脸上嗅了几下，笑着掩饰说：“是你有点太香了。”
这句话是病句，不过季商玖好像也没在意，兴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反而脸颊两侧泛起了粉白。
秋叶珃眼见着对方抬手闻了一下，又皱起了眉，目光深邃地盯着他看。
被爱人这般看着，秋叶珃觉得自个儿耳尖有些发烫，就连洗过澡的后背似乎也蒙生了潮意。
“是很香。”季商玖平日里经常唱歌，很少有沙哑的时候，只是此时声音中藏匿着不寻常的哑，“我明天就换掉。”
“也没必要换……至少还挺催眠的，也没那么难闻。”秋叶珃故作轻松说了一句，他假装打了个哈欠，起身拉开被子说，“睡觉吧。”
说的是睡觉，到了床上却是他先伸出的手，之后的事情似乎也理所当然。
与此同时，秋日的风把窗外的梧桐吃得哗哗作响，晚上迟来的雨终是融进了庭池，一片落叶漂在池中吹皱的月亮上摇摇晃晃，又不知过了多久，月亮移了位置，那片落叶也拥抱了池底。
“好香。”
秋叶珃又说了一遍，他翻臂反手勾住了季商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但香，而且很好看。”
话音刚落，更为急促而羞耻的声音响起，细碎的声音中，秋叶珃觉得眼前一会儿是没有尽头的白，一会儿是又变成了空洞的黑，一会儿又是季商玖的面容。
他看着对方的唇，做了一个比喻，句子破碎得如同视界闪烁而割裂。
“像是春桃。”
“是吗？”季商玖有些意外。
秋叶珃“嗯”了一声，他闭上了眼，神情愉悦。
就在刚才，桃花开了。
“我好像……体会到了一点他们的感觉。”他说。
A或者O，大概就是这样吧。
信息素，或是香气，催生着所谓的欲，又或者他们是由欲所生。
浓郁的木制香调下，一个个虚幻抽象的布景在秋叶珃的脑海中频闪。
他想到山林间一条船在急湍中摆动，想到月光下湖水波动的银鳞；
想到冬日中雪花落在手上逐渐融化成水花，想到夜晚的烟花绽放又化为光点落下；
想到小时候电扇转动时的吱吱呀呀，甚至是白日喝过的汽水消泡声都有了具象;
皑皑白雪下冰原上仿佛有了火花，他身体的每一处仿佛都被打开了。
季商玖的动作顿了顿，他伸出手，轻轻拭过秋叶珃脸上的泪痕：“他们是谁。”
对方不动，秋叶珃禁不住扭了下腰，微微张开嘴，发出来的却是阴平转阳平的前鼻音，乍一听像是撒娇。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只是秋叶珃多年以来的口癖。
早在他们俩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季商玖就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上声转阳平是肯定，阴平转阳平的是否定，单纯去声“嗯”一下，时而是肯定，时而是否定，全靠语境猜测。
有时候秋叶珃不得不承认，季商玖比他父亲都了解他。
“忘了，或者……”
秋叶珃感受到对方攥着他的手腕，感受着食指指节的吻，细碎而温热地游离着，逐渐到了脆弱的蓝青色血管。
“或者是你？”
他展颜，动了动手指，轻轻捏住了季商玖的侧脸，轻而易举地把快乐撷取了。
……
结束之后，秋叶珃闷在枕头里感受着兴奋带来的余韵，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闭着眼喘气，四周麝香气更为浓郁，零陵香豆似乎在他身上亲吻，把他每一寸皮肤都吻得酥酥麻麻。
大脑逐渐从一片空白中解放了出来，睡前被他说过“瞎扯”的那本书离奇地浮现。
书上记录的内容是浪漫的，印刷的却是清晰而冷静的白纸黑字。
——欲望使人快乐，又诞生痛苦，被人膜拜①，又让人唾弃，膜拜得越深，唾弃得越深。它可以超越时间，产生引力拉扯人们，给予他们重力，又能残忍地加害他们，使他们失重。
秋叶珃忍不住笑了出来，心说书里有些比喻虽然离谱，但还是值得琢磨的。
“又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季商玖趴在他的耳侧，声音竟和情：）欲高涨时身上留下的汗水一样黏黏乎乎的。
秋叶珃没忙着回答，他的脸离开了松软的枕头，翻过身侧躺着，将身体靠得更近，脸颊从季商玖的鼻尖蹭了过去，那颗仰月唇珠贴在了季商玖的上唇，又在对方片刻的怔愣之后，感受那轻盈的回吻。
不知吻了多久，两双同样湿润的眼睛对视着，秋叶珃眼角是不太正常的红，他的声音打破了那再次升温的气温，带着几分狡黠，没有丝毫羞耻。
“你还有力气吗？”
季商玖略微失神，眼睛一眨不眨，看了秋叶珃好一会儿。
不知怎得，他想起少年时初见秋叶珃，对方面容也如这般娇憨，然而气质冷冽颓废得如同冬月。
难以自禁地动了动喉结，季商玖微微收了下巴，一副了然的神情：“我抱你洗澡。”
“你故意的吧，我没SZ腔，你又不会成结。”秋叶珃语气冷静，他有些艰难地屈起腿提起膝盖，重新压在了季商玖的身上，像只肆意的欲兽，一只手探了下去，“要不我来？”
季商玖没说话，只是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刚刚平静的火此时又烧了起来。
他的胸膛练得鼓鼓囊囊的，说话极近委婉：“明早你还要去实验室。”
秋叶珃歪着头，看起来一脸无辜：“你既然知道，还这么做？”
有感情的事自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季商玖哑口无言：“我……”
“算了，即便是桃花，现在也成了石楠。”秋叶珃本身就是开了个玩笑，事实上他自己也懒得动，。
他歪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声：“好困。”
话说完，便任由季商玖抱着去洗澡。
水流打在地板声，噼里啪啦的。
秋叶珃睁开眼，看向了浴室石台。
那瓶沐浴露静静地置在那里，依旧是那个包装，大众化的雪松香型。
看了一会儿后，他忽而歪头，忍不住嗤笑。
什么麝香味道，零陵香豆的味道，其实都只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想象。
水流在他身上流淌，秋叶珃却伸出手点在季商玖的锁骨上，将那一个个小水珠戳破。
季商玖不明所以然，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可方才生出的愠气此可愈演愈烈，秋叶珃反客为主，吻住了那颗粉色的水珠。
在听到对方的闷哼后，秋叶珃抬起头，伸出手臂摁住了眼前人的胸膛。
他看着恋人逐渐幽深的双眸，声音融入了花洒中。
“骗子。”他这般说着，将怔愣的季商玖推到了墙壁上，末了，微微踮脚尖，偏头，亲在了那喉结处。
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人身上，还带着未冲掉的泡沫。
……
那日纵：）情过后，秋叶珃忘记了次日他是否去了实验室，又忘记了那本被他吐槽的书，更忘记了他曾经还想过要浏览那位哲学家的著作。
那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
经年之后，待到他遇见Levin，无意间提起过往时，他才堪堪想起。
阿多尔诺，G国哲学家、社会学家，亦为音乐理论家。
说来……
他和季商玖的那个新家里就置有阿多尔诺的书，而他和Levin的关系亦因阿多尔诺而变得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梦系（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