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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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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离开的第三年,产屋敷耀哉没有时间思念过往。
他十四岁生日后的几日,病榻上的父亲一如既往和所有人道了晚安,临睡前,蝶屋的人还庆幸主公大人身体总算有了起色。
那个温和的病弱男人孩子气拽着母亲的手,撒娇般请求她多陪陪自己。
然而家主病重,即使大部分任务由耀哉承担去,还有数量不少的事务需要年长者预断后定夺,身为产屋敷家主夫人,母亲还有工作要在今日尽快完成。
她含笑,安抚似的晃了晃夫君的手。
他露在衣袖外的手腕瘦骨嶙峋,凸起的静脉血管密麻着治疗后的青肿痕迹
父亲没有和其他人说什么,笑着看向自己没法白首相伴,最初就注定辜负此生的妻子:“那么,晚安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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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さような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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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安稳的心情在跨出房门瞬息蒙上氤氲。
--你在哭吗,母亲?
--唔,落雪了
……
那场雪下了三天,在第四日清晨停歇。
一个生而高贵,在病痛中逝去的灵魂沉眠于湿冷的尘土。
产屋敷宅邸召开少主正式继位后,第一次柱合会议。
常年战斗于第一线,柱级别的剑士是最强也最危险的一批,因伤退役或牺牲于战斗中,均是频繁之事。
柱满员之人数为九,集齐住级别人数往往是鬼杀队实力攀向新的实力巅峰之日。底下单膝跪下行礼的柱三五人,有的勉力坚持,有的尚且青涩。
先主公病逝,少主继位,九柱不全。
如果让恶鬼知晓,恐怕会很乐意在死敌最薄弱的时刻插上一刀,乃至全盘围剿消灭吧。
支着头,产屋敷耀哉在灯火下强打起精神批阅文件。虽然母亲乐意分担,然而父亲逝去对她的影响是最大的,耀哉不想在这时去打扰。
恍惚间想到那个久别的故人。
容貌都已经模糊,但那温暖厚实,充满安全感的掌心他还记得清楚。
年幼时牵着手在街市走,从繁重的课业中喘口气,春天剪断牵引线的风筝跌撞消失在碧蓝如洗的天空,将生人的晦气带去;
鸦雀纷飞的暮色,有缘一的战力保证,他可以悠哉游哉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闲逛参观,即便昏暗处有鬼怪出没,也抵不过神明大人轻飘飘看不见刀锋的一斩;
情绪崩溃时,拭去眼泪的手指温柔;
……
那时说是自己在侍奉照顾神明大人,但说到底,也是神明大人由自己任性放肆。
虽然不能作为战力直接加入鬼杀队,但只要是清醒的时间都会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务;耀哉恳求希望的东西即使掩盖在心底,也会默默实现。
产屋敷家的少主,不,是家主大人,应该是沉稳大气的,不动声色展露自己温柔积极坚定的一面。
苦涩和消极自己咽下,此具饱受诅咒折磨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不能再让前线的剑士们忧心挂怀。
他是剑士眼里优秀的继任者,是家人眼里早熟聪慧到令人心痛的孩子。
但无论如何,如同他的名字,产屋敷耀哉只能披着光辉前行,将思念悲哀掩盖在背后,以刀锋剑戟逼退逐步靠近的黑暗。
一切都是为了消灭恶的根源,鬼舞辻无惨。
……
缘一离开的第四年,产屋敷耀哉哭笑不得。
新任主公魄力、手段、御下、谋略,广为称颂。无论是耀哉亲手救下的悲鸣屿行冥,或者上代留下实力强悍的柱,他们为其深刻的人格魅力与实力折服,甘愿在这位主公手中踏上不见停息边际的战场。
唯一令诸人忧心的,是年至十五,主公大人在普遍早婚的产屋敷家里算是大龄青年,尚且没有婚配与子嗣。
纷纷上谏,恳请主公早日成家。
早早被神明订下的消息并未流传在外,在他人眼中产屋敷耀哉就是个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怜家伙,本身又肩负着延续血脉的重担。被催婚也是意料之中。
连蝶屋都有意无意暗示,依照主公大人近来体质检测看,足以做些不那么过火的、嗯哼——你明白吧?
谁知道那些神明到底为他施展了什么术法,耀哉不觉得以蝶屋的水准能看不出自己这具畸变诡异的身体问题。
总不至于去耽误别人家的好女孩。
有时候空隙间,耀哉也会漫无边际想:如果自己当时和天音小姐订下婚约,恐怕现在孩子都能说话了吧。
但他接受了神明赋予的天命,所以此后不能再踏入平常的路径。
那么,天命会在什么时候执行呢?
…………
…………
嘛——
有的时候,事是经不起念叨的。
正当耀哉闲着无聊思索什么时候,他的天命才会降临,没过几日,整个人都不好了。
议事时,繁花开遍的糜烂味道悄无声息出现。
耀哉面色突变,只来得及让屋内的人退下,自己匆匆赶回卧房。几乎是搀扶着墙壁挪回房间,他用最后一丝合上房门。
旋即腿软腰软,脊梁仿佛发挥不了支撑的作用,年少未经人事的家主匍匐在榻榻米上,体热面红,茫然的喘息。
由内至外的热潮呼啸席卷全身,数年前新生的器官,虽然久而久之耀哉也就习惯它的存在,但它从未有过如此的存在感。
刺激着大脑皮层的触感,汗水从额角滑落到精致的锁骨,些许刮蹭激起触电般的颤抖。
声音也好、气味也好,甚至身体都在宣告着:我已经做好准备。
距离母亲赶来询问也不久了。
呼吸急促,脚趾因酥麻感蜷缩成含苞的花蕾。
且事情并没有这般容易。
耀哉忍着羞耻赫然,然而稀疏的经验不仅没能冷静舒缓,甚至在神智稍微清醒的情况下,愈发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狼狈。
水雾染湿嫣红的眼眶,他突然有点委屈:
“你还要看多久,缘一先生。”
沙哑的嗓音中,久别的神明逐渐显露身形。
赤黑发色的男人打破缄默:“……你知道我在?”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鬼杀队年少的主公扯来缘一的手臂,比常人更高的体温在此刻宛如惩戒,但他抑制住了躲开的想法,用脸蹭了上去:
“——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
面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缘一总会在他情绪失常的时候手足无措。
现在也是这样
无论是命运的指引,亦或者面前活色天香的场景,他知道自己应当顺水推舟地继续,但他踌躇着,甚至箝制住了本性的欲/望。
缘一缓慢捧住少年巴掌大的脸,稍微输送了些神力让溺于情色的耀哉暂且清醒过来:“耀哉,这是最后的反悔机会了……继续下去,你身体想恢复的可能性就更低,你确定吗?”
将性别错乱的躯体复原,和将孕育过子嗣与灵魂更契合的身体复原,是两种不同层次的难度。
长发披散,额发为汗水浸湿粘黏在额角,耀哉低声轻笑。
侧头唇角轻轻贴上手腕内侧,用剑的武士眼色瞬息沉郁。
狭隘的房间内温度骤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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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