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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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寒离开冀北之后，忽然就从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完全消失了，这一点是嬴嗣音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的事情。
沈家被撤，兵权上交，一家三百余人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这事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那都不可避免的引起了轩然大波。
先皇意外驾崩，原先朝中呼声颇高的四皇子嬴景文又被人禁足宫中，并且由那孝文侯爷嬴嗣音出手硬扶了另一位，在众皇子中名不见经传的傀儡皇帝上台。
一切事态都发生的突然，又像是有人提前谋划，所有的一切都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处理完毕。
到如今虽然大局已定，但随着时日见涨，朝中局势动荡，急需有人坐镇中宫主持大局，在此动乱之际，嬴嗣音人却还在临安。
他找沈清寒已经找的快要疯了。
“有什么事情我们先回皇都再做商议，小仙子可以慢慢再找，但是现在金銮殿上要是再无人做主，我看不出半年起义军都得打到皇城门口来了。”
临安城秋雨绵绵，亮着暗黄色烛火光的客栈窗台边隐约露出一抹嫣红色的萧条身影来。
嬴嗣音有些疲累的趴在酒桌子上，他今夜没喝酒，但脑袋仍是混沌的，右额的那条经脉‘突突’的直往外跳着，又紧又疼，让人难受的很。
原先决定从冀北出发去找人的时候，司马卫侯就被打发回了皇都主理朝中政事，剩余的人全部跟着嬴嗣音天南地北的满世界打听沈清寒的行踪。
走此一遭也是报了极大的希望，当时接到信报的时候嬴嗣音和顾则笑人还在金陵，从那些贩夫走卒的口中听说临安城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家中那小公子是貌比潘安、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模样，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嬴嗣音就想那一定是沈清寒没错了，这世上除他之外还有谁配得上天仙二字。
可谁知一来就遇上人家公子结亲，他不管不顾的闯了礼堂，揪着衣裳把人扯出门外来时，这才发现寻错了人。
就在双方对上眼的那一刻，嬴嗣音觉得自己是该被天打雷劈的了。
“你对小仙子的心意，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这也不是你不管事的理由。”
“嬴嗣音，当初你们有矛盾，你第一反应不是解决而是逃避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司马卫侯也是恨铁不成钢，尤其这烂摊子甩来甩去，最后甩到他身上来了又算怎么一回事儿。
是，嬴嗣音是把决议大事的所有权利全部都交给了他，可那朝堂之上向来都是认主儿的，他司马卫侯纵是这手能伸到天上去，那也不是皇室贵族的正统血脉，在决定性的威严之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就这，那也非得要嬴嗣音回来补上才行。
他说了许久，嘴皮子都快磨干了，这才好不容易说动那颗竖着玄色缠花发冠的脑袋轻微往上抬了一抬。
司马卫侯正喜，谁知那脑袋又‘扑通’一声砸回原位，人倒了个方向，像是嫌他烦，干脆将脸朝向另一面儿去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要实在不行就把嬴景文给放出来，他处理这些事情最有一套。”嬴嗣音嗓子干哑，话说的也很艰难，他对着司马卫侯摆了摆自己的手，嗓音里带着的尽是沧桑与疲累，“我现在没心情管这些事情。”
“你不管？你不管谁管？”
再说放嬴景文出来？放他出来干什么？放他出来跟孝文侯府的其他人作对吗？
司马卫侯气的不轻，尤其看到嬴嗣音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就恨不得揪着这家伙的耳朵将人臭骂一顿，然后给他骂醒才是最好。
“这天下百姓苍生，数以十万计，百万计，千万计，放出嬴景文来是一个隐患，不放嬴景文出来还有更大的隐患，你扶的那个傀儡皇帝你自己不去操控，他今日荒唐，明日荒唐，日日荒唐，总有一日要惹得天下人众怒，总有一天你们嬴家人的江山不保，而你就算不在乎这些权势地位，可是平民百姓又何其无辜，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天下大乱，你嬴嗣音又要怎么收理这个烂摊子？”
就为了一个沈清寒，至于吗？值得吗？
兄弟近有二十余载，司马卫侯从来没有跟嬴嗣音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虽然在此之前他们也是最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支持最完美的物竞天择论，从不悲悯众生的混蛋恶霸，但那时的嬴嗣音至少还有最基础的大局观，他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还顾着自己，顾着兄弟，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脆弱无力过。
顾则笑伸手想来拦的，但晚了一步，嬴嗣音已经被司马卫侯揪着衣襟从酒桌子上拖拽了起来。
快有半年了，沈清寒走了已经整整半年，这半年嬴嗣音从未有一天停止过找他，但是回回满怀希望而去，也次次失魂落魄的空手而归。
找不到沈清寒，他根本找不到，明明以前勾勾手指头就能碰到的人，如今就连想念也都是奢侈。
嬴嗣音眼底泛着乌青，司马卫侯看到他的那一刻眼底有震惊，紧接着自己的手背上砸下来一点温热，司马卫侯还来不及动作，身体就跟着手上的力道一起被带到了地上。
“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他。”嬴嗣音嗓音干哑着摔倒在地，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低声呜咽。
司马卫侯没料到这个，他有些无措的看了看顾则笑，顾则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个‘他最近很不好的’手势。
想当初放手放的有多潇洒，现在找人就找的有多狼狈。
司马卫侯没遇过这种事情，他有些无措的喊着，“嬴嗣音…………”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原因，我早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是我坏事做尽到头来又不敢承担，是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一声不吭逃去皇都，我打着去救沈家的名义躲他，我不敢坦白，不敢承认，我连一句道歉都不敢和他说，我以为让他自己选择，放他走才是爱他为他好，我一厢情愿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是我逼着他走了又扭头回来找他。”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一厢情愿、一意孤行，都是他活该。
嬴嗣音心里难过的要命，包括找不到沈清寒的这件事情，想他孝文侯府势力滔天，爪牙遍布五湖四海，他想找个人有什么难的，可是十天又十天，十天又十天，沈清寒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清寒在躲他。
沈清寒在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沈清寒想和他彻底划清界限。
沈清寒根本就不想见他。
这是比自己找不到还要让人更加难以接受的结果，只要想到这一点，嬴嗣音就难受的抓心挠肝，五脏六腑都闷的透不过气。
司马卫侯无奈，他只好安慰，“你，你也得理解他，他总要再多生几日你的气。”
“他只是生气吗？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吧。”
“不会的，他会原谅你的，我们慢慢来，不着急，等时间一长他自己放下了，那时候我们自然就能找到。”
司马卫侯扶着嬴嗣音的胳膊，没有贸然从地上站起来，他好声好气的劝着哄着，权当自己是供了个祖宗。
等到消沉一夜过后，第二日车马备好，嬴嗣音还是走了一趟皇都城。
顾则笑、宁嘉容和巨渊三人留在原地，继续四处搜寻沈清寒的踪迹。
嬴嗣音一到皇都就生了一场大病，从沈清寒离开的那日起，他几乎回回无功而返后都会大病一场。
大夫来瞧过，说是侯爷心下郁结，气血难通，是自个儿心里头的毛病，吃药什么的也不大起作用，起初司马卫侯还硬给人灌些清热解毒的药汁，后来折腾的烦了索性就不理睬他，反正嬴嗣音自己顶多睡个三天，缓过这阵儿劲儿后又能清醒过来。
嬴嗣音一回皇都城，消息放出去后，江湖朝堂之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悄没声儿的也就自己散去了。
等第三日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嬴嗣音才知道司马卫侯一定要抓自己回来的理由是什么。
原来那傀儡皇帝在朝中不做好，荒淫无道，征收粮税，听信谗言，大肆选秀，惹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各地起义军跃跃欲试，若不是还有个嬴嗣音的名号架在这上头，怕是这皇都城再多一日也是守不住了。
“你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司马卫侯意思也是明确，这皇帝不行，就算只是个傀儡，也是非常不合格的那一类。
嬴嗣音处理事情倒是手起刀落果断的很，直接一耳光抽下去就给人抽咽了气。
“没用的东西。”他的意思也是明确，这个不行，那就换下一个。
“你就没考虑过自己往上头坐一坐？”
“没兴趣。”
嬴嗣音是有认真思考过把嬴景文放出来的这件事情，但是后来他又打消了自己这样的念头。
因为嬴景文这个人实在是过于不可控制的一个存在，自己现在确实急于甩脱麻烦，他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寻找沈清寒的这件事情之中，但如果放出嬴景文来也只能解决一时的困境，后续的那部分的难处才是真正会导致让自己腹背受敌的原因。
何况沈清寒现在虽然隐蔽了行踪，自己找不到他，但他却未必打听不到自己。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出现在对方的探听范围之内时，嬴嗣音心里就忍不住的想要做点儿什么让他看见。
如果再把嬴景文扶上那个位置的话他会生气的吧。
原本自己以前就和嬴景文闹的有些不清不楚，也因为这件事情让沈清寒觉得心里不痛快，两个人闹过矛盾，虽然自己问心无愧，可总也得顾虑一下别人。
现在他人不在，如果听说嬴景文莫名其妙又被孝文侯爷推上了皇位，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话头一传，指不定清寒他都打算原谅自己了，结果闹这一茬儿他又生气了，那这不是没事找事的吗？
一想到这里，嬴嗣音立刻就打消了自己想走捷径做甩手掌柜的念头。
好在那老东西之前留下来的儿子多，实在儿子不行挑他两个孙子也能凑合，于是嬴嗣音特地去后宫点了个粉雕玉琢、血脉正统的的漂亮娃娃来。
“就他了，从今日起他做皇帝，你做监国，朝中无论大小的所有事物一律由你说了算，但敢有谁不服，你就飞鸽传书，我一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处理。”
上次嬴嗣音解决麻烦的办法就是直接一耳光抽死了一个不听话的累赘。
有这先手在前，后续谁想再给司马卫侯使个绊子，大抵也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等做完这件事情之后，嬴嗣音他又走了。
只是这次离开皇都之前，他特地回了一趟自己以前住过的老宅子，把沈清寒以前最常会待的几个地方，全部摸过一遍，又全部看过一遍。
跟着他又往沈家跑了一趟，蹲在沈清寒房间外的那棵大杏花树，呆坐一晚。
以前他总是攀在这花枝上头，然后偷偷瞧着在那窗边灯下，伏案读书的小仙子。
他还记得自己以前翻过这窗，强吻人家之后挨了一巴掌，自己不道歉不说，竟然还觉得对方不解风情就气冲冲的走了，结果给人屋子里扑进来一大片凌乱的杏花花瓣，就这些沈清寒也没说要生他的气。
后来又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高阁，买了自己砸翻了的那片苹果摊的苹果，去了他们逃走时经过的破庙，洗手的河道，还有总算第一次成功的那间木头客栈…………
嬴嗣音以前总念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可也没想到，原来他们之间的回忆竟然有那么那么的长。
这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酸甜苦辣，他几乎快要把这人世间的所有困难和痛苦悉数尝了个遍。
他吹过风、淋过雨，翻过雪山，人生茫茫，路如荒野。
这是嬴嗣音没感受过的，原来等待一个人的心情，会变得如此黯淡又苍白。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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